第四十一章 新至尊(一)
武林的气氛就这么坎坎坷坷的维持着,那些被一夕灭门的小门派,原因无人能查的出,久而久之都成了不了了之的悬案。 而且,离五年盟约的结束越来越近,各大门派无不提前准备,摩拳擦掌的,期待在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 将会选出新一任的江湖至尊,统御整个武林。从此江湖就会结束没有人管制的日子,回到正轨。 就是……不知道新一任的至尊,将会花落谁家。 是百家门派中的哪一家,还是继续回归九重塔的手中? 临近日子,洛阳包括其附近的客栈和驿馆都到了人满的状况。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早就包下了上等客房,而住不进客栈的人只得降低些去驿馆凑合。 当然,若是不介意名声,红楼楚馆也是可以住的。就比如风意阁,老鸨红枫不仅有做生意的好脑子,还有副好胆子。什么样的人都敢接,什么样的钱都敢赚,只要不逼着她作jian犯科,给钱一切就好商量。 就算是对方是杀手,大把银子抬上来,一样好酒好菜,奉为上宾伺候。 月上中天的时候,风意阁的花魁修竹接待了一伙出手阔绰的黑衣人,也不挑姑娘,订了屋子就进去休息。尤其是那被众黑衣人簇拥着的那个,打眼儿一看就是个姑娘,也是来人里唯一的一个女人,但却隔了老远就嗅到她身上的血腥气。 不是身上的味道,而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残忍气息。 洛阳是江湖重地,就算是青楼里的姑娘也阅历不凡。修竹敢这么确定,纯粹是靠着她多年的经验。这样的人,残酷却也绝艳,有着近乎致命的诱惑。 让人情不自禁想靠上去…… 修竹端着夜宵上楼,敲了敲厢房的镂空花门。 门从里面打开,里头的人不知是不是要入睡了,只穿了层单薄的黑丝衣,锁骨上一条深色的藤蔓花纹蜿蜒其上,在半透明的丝衣下更显得妖媚惑人。 只是脸上挂着面纱,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给客人送夜宵。” “多谢。” 修竹不客气的闪进门去,把夜宵放在桌子上。转过身来摆出个娇羞的表情,问:“客人需要修竹留下来伺候么?” 言下之意竟是要陪云雨之事。鄙安一愣,想不到洛阳的柳色生意已经开放到了这种程度。 “修竹不是没伺候过女眷,客人无需担心。而且,修竹的价钱并不算太高……” “出去。” 话还没说完,冰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即便是隔着面纱,她还是能看出客人此刻愠怒的表情。明知道此刻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可被人拒绝的羞辱感令她不但没退缩,反而还凑上前去,一个附身倚在了鄙安的身上。 手也顺势圈住她的腰。 “呀,客人的腰肢好细,比修竹的都要细软呢……啊!” 重物落地的巨响掩盖了修竹的惨叫。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整个身体就已经腾空而起,直往门外飞去。 中途还带倒了走廊里摆放的青瓷大花瓶,噼里啪啦的巨响几乎震的整个楼层跟着晃动。 可她的身体还没有要停的趋势,竟越过了三楼的栏杆,往底层大堂摔去! 这一摔下去不死也得成废人。 恰巧这时候从二楼的楼梯间飞起一个人,接起了修竹坠落的身体,足尖在屋顶垂下的彩带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旋身落在三楼廊上。 “还不赶紧走,回去好好反省!” “……是。” 修竹惊魂未定的后退两步,眼皮抬都不敢抬的飞速下楼。 救人的是个年轻女子,红衣长发,面容端正不俗。正是风意阁的阁主红枫。 她上前拱了拱手,语带歉意却落落大方:“在下红枫,是这里的老板。此次贵行所有人的食宿都包在我的账上,只恳请贵客大人大量,放过修竹可好?我代她给您道歉。” “不必了,我没打算杀她。” “红枫感激不尽。如此,那不打扰您休息,红枫告辞。” “不送。”鄙安淡淡回应了声,准备转身回房。 偏巧这时候一个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一个月白的身影边走还边打了个呵欠,瞅了瞅这满地的狼藉,问:“红枫,怎么了?” 红枫闻声转身,步履急匆匆奔过去,拉起那人的手,声音关切备至:“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见动静,担心出事,就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已经处理好了。这里冷,你身体不好,万一着凉病了……” “好,我这就回去。” 鄙安始终靠门站着,由于缘柱的阻挡,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只觉得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等她走过去想看看清楚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只看见一抹纤长的背影和月白衣袂。 红枫含笑解释:“他是我的丈夫,是这里的琴师,素来身体不好,让贵客见笑了。” “琴师?听声音大约是个温柔的人。” 见对方赞赏自己的丈夫,红枫也觉得格外高兴,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道:“算算日子,明天有他的琴场,贵客要来捧场么?” “嗯。” 风意阁的装潢明显区别于洛阳的金碧辉煌,反而像极了江南水乡的云雾绵绵。纷纷扬扬的桃红纱幔自穹顶垂落而下,随着花魁旋转的舞姿飘扬而起。 曲子清浅绵柔,仿佛烟花之地的一泓泉水,潺潺流过河底的岩石。 却莫名让人想起水滴石穿,情深而不寿。 鄙安坐在屏风后的隔间里,周遭簇拥了一圈黑子劲装的蒙面人。这是她用半年的时间收归来的“夜刹十七子”,当初为了收服这些桀骜不驯的杀手,挺着大肚子与其周旋,几次险些安危不保。 但好在,一切都挺过来了。 “你们不用时时刻刻守着我,先下去吧。” 随着夜刹退去,一个月白衣裳的人掀帘进来,手里还抱着把桐木琴。 在看到对方容貌的一瞬间,鄙安浑身一震,手指僵硬的几乎拿不稳茶杯。 那一刻,她庆幸自己是带着面纱的。 那人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朝她礼貌笑笑:“在下就是风意阁的琴师,客人叫我风月即可。” 风月,华风月。很久很久以前,风月堂的少堂主华风月,亦是台柱名角儿华风月。
他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却看起来虚弱了许多。身子也更加纤细,皮肤呈现出一股病态的苍白色。 似是除了这幅皮囊整个灵魂都不一样了。 他开口,声音浅淡而疏离: “客人怎么称呼,为何这么看着我?” “我是扶……”鄙安话停在嘴边,堪堪改口:“我复姓东方,怎么称呼随你喜好吧。” ……同华风月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两人的会面也不过是红枫一时兴起安排的。只是鄙安打回去后就开始做梦,在梦里重现华风月遍体鳞伤跪在楼顶,眼睁睁看着她奋不顾身跃入火海。 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大约是说了梦话,住在隔壁的夜刹首领听到动静过来敲门。反正也睡不着了,鄙安就点了灯坐在桌边,两个人一起灌凉茶。 夜刹的首领是个三十不到的男人,容貌算是中上,若不是杀手喜欢黑暗的性子使然,他说不定也会是个招女子喜爱的类型。 他的名字没什么人知道,十七子里的人称他“夜君”。当时鄙安挺着个大肚子,大抵是怀孕的原因功力失了八成,九死一生才打败他。夜刹俯首称臣,发誓誓死效忠那天,“夜君”这名号就落到了鄙安头上,自然她也知道了“夜君”真正的名字——夜无影。 人就跟他名字似的,无影无形,随性而行。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坚持“人生如戏”的原则,说白了就是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罢了。 那些做人行事的条条框框,他大概从来没放在眼中过。 “这水怎么凉了?”夜无影也不管是不是逾越,径直拉过鄙安的手,试了试温度。而后一句话没说,手摸上茶壶的边缘,不一会儿茶壶口就冒出了淡淡的水汽。 给她换了杯热水,开口问:“功力回复的如何了?” “后天就是武林会了。”鄙安突兀的冒出一句。 “看来你还是很有信心的,是我多虑了,但还是喝热的好些,茶冷伤身。” “你很关心我?”鄙安抬起头,古怪的看他一眼。夜无影笑笑,若非穿着杀手的服饰,举手投足倒像个贵族子弟:“我对自己的主人向来很关心。” “哦,那希望你对将来的新主人也同样关心,同样忠诚。” “那是自然。” 鄙安沉默了许久,忽然站起来走到床边,摸出个物事仍到他手里。 “这是……至尊令?”夜无影诧异的打量手里的精致小玉牌,不明白鄙安怎么会有这东西。 鄙安从来都自称“东方扶桑”,所以夜刹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不过她也没打算解释,只道:“等武林会结束,你把这东西挂在梨谣身上,一块儿交给你的新主子。” “可那时候你已经不是我的主人了吧,如何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这至尊令可是个好东西,是传说中江湖至尊的信物,虽然现在因盟约要重选至尊,用这玩意儿控制不了江湖,但是据说持有她的人就能成为九重塔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