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之四
当肖北熬过了漫长的40天寒假的时候，时间还未出正月，而节气已经走到了惊蛰。是啊，这一年的春打在年前，所以天气早已暖和起来了。你看看，凤西村坡头下萝川河上那厚厚的、覆盖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了，偶尔，还能听到冰层断裂的“咔咔”声，正如乡谚所说：惊蛰河乱一锅粥哇。 这样，那些顽皮的半大小子们是再也不敢到冰面上滑冰、坐冰船了，不过，他们的注意力似乎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那就是离凤西村五里之遥的莲花池村，因为一过惊蛰，这村那温热的海子里就有了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的小青蛙。孩子们便会应着大人们的叮嘱，拿着自制的网兜，三三五五地结伴来到这儿，把捞到青蛙装在找来的形状各样的盛器里，高高兴兴地提回家去，好给有哮喘病的老人们做药引子呀。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这一带的村子里，就相传着惊蛰时的青蛙尿能治感冒、哮喘的说法，而且还能去病根哩。所以，每年的这段时间，就成了青蛙们的难日，被抓来的它们让人们放进加了白糖的水壶里，在逐渐加热的水温中，这些无辜的小生灵们无奈地将体内那仅有的几股尿水喷出，然后被那些善良的、有些愚昧和迷信的老乡们喝掉。至于是否真的能去掉病，只有天知道。 诚然，某些时候，在我们这些可爱的乡亲们眼里，只要是不要钱的好事，哪怕是一丁点儿，他们那种小农的、爱占小便宜的固性思维就会占上风。不管是无中生有，还是空xue来风，只要是不大动干戈，胆小怕事的他们是宁肯费一把力气，宁可委屈一点肚子或面子，也会蜂拥而上，至于煮死几只对生态有益的青蛙这种事不关己、无关痛痒的小事，他们就更不会去计较了。况且，他们也考虑不了那么多、那么深。 唉——，当我们看到乡邻们那种漠视生命的麻木和随性之举时，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东西早已融入到了这片土地的乡土文化中，土生土长、日积月累、根深蒂固，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那是需要几代人去反思、去努力奋斗的。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一个艰难、漫长、伟大的进步历程。当然，我们这些人必须清醒地意识到：归根结底，贫穷——才是产生这一切一切的土壤和根源。 哈哈，闲扯远了，也许有些离题。是的，的确也该收收笔，继续去叙述我们那些主人公的命运了。 可不，已经开学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回到学校的肖北是怎样把那件让他大伤脑筋的感情戏演下去的。 这些天，肖北回过头来认真地把他和顾嫣相识到接触的每一个细节都回忆了几个来回，他不觉对自己的自乱阵脚和方寸大失有了些许的自责和不满，这还是他肖北吗？换做以前，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自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一个女孩儿变得婆婆mama、多愁善感、寝食不安。他不由地想起了一位哲人曾经说过的话：如果想让一个人神魂颠倒、失去理智，那就让他去爱一个人、去谈一场恋爱吧。唉，没想到，自己还真的是被不幸言中了。 不过，随着工作的有序展开和时间的推移，肖北的心绪还是一天天开朗并且振奋起来，思路也愈加清晰和开阔。是啊，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必须知道顾嫣对他的态度，好赖自个儿心里明明白白，知其所以然，以后也好有个奋斗的方向呐。所以，他下定决心，要快刀斩乱麻、背水一战。 是的，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一向不是他肖北的行事风格，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想快点面对。他可不想像《西厢记》里小红骂张生的那样，是苗而不秀的银样蜡枪头，虽然，他和戏里的张生一样，是一介一贫如洗的穷书生。而顾嫣会不会也像富家小姐崔莺莺一样，不嫌贫爱富，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呢？ 现在，一切都不得而知。当然，肖北还是希望自己能有张生的好运气，他可不想自己的初恋如一江春水，付之东流，更不想到头来是自己在这里瞎折腾，而人家心里压根儿没有这档事，那可真是闹了天大的笑话，这丑可是丢大发了。 所以，他决定，给顾嫣写一封信，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哪怕人家拒绝了，他也认了。哼哼，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南柯一梦、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那么，这封信该怎么写呢？这件事该从何说起呢？思来想去，他觉得不能单刀直入，一下子就把事情挑明了，而应该含蓄一点儿。这时，他想起了在寒假里，自己闷在家里写的几首小诗，那也算是当时真实的心情写照吧。对，就把最中意的那首给顾嫣寄去。 主意已定，肖北感觉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浑身上下也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这天晚上，正值阴历二月十六，一轮皓月挂在天际，明辉泻下，让大地一片银白。这时，就连那风儿也一改寒冬的严厉，温暖、温柔了许多，轻轻抚摸在肖北有些发烫的脸上。他舒展了一下双臂，做了个深呼吸，空气湿润而新鲜，他甚至嗅到了刚钻出黄土的嫩草芽那清新的气息。 是啊，春天来了，我们这黄土高坡的春天是真正的来了。 从东大道散步回到学校，坐在办公桌前，闭上眼睛静了一会儿，肖北这才拿出纸笔，郑重地在信纸上写下了那首投石问路的小诗： 相识 你我似曾相识 因为 初识的我你 就如老朋友那般地熟悉 从那个阳光明媚的初夏 到这个万物萌生的春季 因你 那个原来无忧无虑的我 开始有了甜蜜的心事 因你 我的生活变得多彩多姿 我的生命中有了你的足迹 我多想 用那久违的画笔 描绘出心中的惊喜 但那些五颜六色的绚丽 终难画出我对你的那份痴迷 我多想 把思念化作那飘柔的雨丝 轻轻落在你光洁的发际 默默地融入你的呼吸 成为你眼眸里那弯七彩的虹霓 我多想 和你走在一起 去挥洒我们青春的朝气 任时光流逝 你我相携相依 我多想 和你不弃不离 不管前行的路上布满荆棘 不管岁月的河流风高浪急 我都是你身旁坚固的岸堤 我多想 多想告诉你 我对你的满腔情意 然而所有的文字 在这里 都已显得苍白无力 只是 我对美好的明天依然充满希冀 依然期盼今生今世 有你相知相惜 有你做我的红颜知己 共谱人生这首绵绵长长的歌曲 工工整整地写完这首诗，肖北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把信装进信封，在收信人的空地儿大大写了两个字：顾嫣。哈哈，明天中午，他就可以抽空儿到四台镇的邮局把信寄出了呀。 不过，在忐忑不安地等待顾嫣回音的日子里，肖北感觉真的是度日如年。这不，每当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想起了李白的两句诗：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唉，真的是感同身受呐。 当然，结果是好是坏，现在还不好妄下断言。那么，让我们还是祝福肖北能够心想事成、美梦成真，希望这个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小伙子，在感情生活上能够顺顺当当、少些波折，有一个好的开头儿，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让悲伤和失望快点儿远离这个可爱的青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