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上之路、第三节 岘首
五天之后，吉塞拉号“特混舰队”接近了岘首海域。 同一路上冷清的海面相比，这里的渔船明显多了起来。大量褐色的、青色的、黑色的……被当地人称作“农松登”的简陋渔船，在传统的、东方式的“硬帆”与长桨的配合下穿梭于洋面，追逐着近岸的庞大鱼群。船上的渔民们整齐地呼喊着“错楞错楞”的号子，使劲拽起沉重的渔网，黝黑精瘦的身体在阳光的暴晒下闪闪发光。 燕妮下令吉塞拉号编队停止前进，就地抛锚。岘首外海的来往船只太多，高大的吉塞拉号是一个极为显眼的目标，更何况还有十分少见的、不用风帆的、整整10艘怪里怪气的蒸汽船进行拱卫！ 孔定边站在尾楼甲板上，眯起眼睛看着遥远的海平线上那若隐若现的山脉。 岘首，这个位于安南半岛中部的城市，早在古典时期就是举世闻名的深水良港；海岸线在这里向内陆急剧弯折，形成一个得天独厚的葫芦形海湾；山茶半岛横亘在海湾的东北，海拔500米的海云峰山脉抵挡住来自大海深处凶暴的台风，使得海湾内部终年风平浪静；在机器时代，这里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海军基地之一，全盛时期的岘首桅樯如林，数一数二的全球打击力量从这里进出；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举世闻名的沙滩与椰林……终年温暖的阳光，极具热带风光的椰树与芭蕉林，金色的柔软沙滩，如同蓝玛瑙一般清澈透明的海水，鲜甜的扇贝与梭子蟹，身披“奥黛”的温柔多情的姑娘……这一切使得岘首成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度假天堂，成为大南海边一颗美丽璀璨的珍珠。 当然，这颗珍珠在大崩溃时代被无情地毁灭了。在全球性的混战中，整个安南都从地图上抹去，千余年的安南文明成了人类历史的过眼烟云。曾经繁华热闹的大城市变成了寂静数百年的无人区，直到吉塞拉号到来的时间都没能恢复。一切都回归自然，回到了最原始野蛮的蛮荒时代。 “多么肥沃的土地啊，”白雪寒站在孔定边身边，同样眺望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山脉，“人，现在最缺乏的，就是人。只要有了人，世界会大大不同。” “人口数量也在慢慢恢复，”少校指了指不远处辛勤劳作的两艘小渔船，“只是很慢很慢。” “没有了工业，一切都无从谈起，”白雪寒反驳道，“只有机器时代的工业，才能够提供足够的粮食，才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只有在那个时代，社会才能出现超级规模的大城市，单位面积的土地才能够承载数目巨大的人口……” “你总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孔定边喃喃自语，“那个时代再也回不来了……” 白雪寒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孔定边是对的，她的理想，她的计划，乃至这些人团结一致为之奋斗的目标，已经讨论过、解释过、争辩过无数次了，没有必要再浪费口舌了。 “很美的土地啊，”燕妮轻松地踱着步过来了，大家发现她穿上了一身鲜艳的裙子，气色极佳，“可惜已经荒芜了数百年了。我们晚上上岸。” 众人呆了一呆，沉默不语看着远方那雾霭中的山脉。 “胡氏水家族在这里经营了上百年，有规模巨大的种植园，主要作物是甘蔗和稻米。”燕妮不放过任何时机介绍“四叶草计划”的各种背景知识，“他们承担起向章州供应蔗糖和大米的任务。总体来说，岘首目前是我们的地盘，但是我们也要小心！因为蓝海的势力已经渗透进南海了！“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极为凝重，“我们将在这里进行最后一次补给，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无处不在的蓝海，一路上总像一只讨厌的尾巴一般形影不离！孔定边不满地瞥了瞥少校。 “他们总要跟来，我有什么办法？”少校无奈地耸耸肩，“你们别这么看我。” “靠岸时，所有船只将不熄火，随时可以开动，所有人员不得下船；补给完成立即离岸，以防万一，”燕妮面色阴郁地说，“我们现在还不确认胡氏水忠诚的可靠性！” “这么说，岘首的远程无线电也不能使用了？”白雪寒不安地问。 “是的，我们也使用不了了，”燕妮平静地解释道，“其实，不瞒诸位，我们已经和章州完全失去联络了，接下来的时间，只能靠我们自己。” 众人大惊失色。一路上平和轻松的愉快氛围、阳光旖旎的美满旅行，这么快就轻轻地、不动声色地被打破了。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猛地沉了下去——远处那雾气昭昭的海云峰，那一片朦胧的山茶半岛，隐藏着怎样的危机？就在背后那平静的海平线以下，有多少心急火燎的敌人正在昼夜兼程向此处赶来？南方的海平面处那美丽的积雨云下，又有多么恐怖的力量在张牙舞爪等着他们？大家悄悄低下了头，为了自己数天来的麻木和安逸感到羞愧——他们似乎忘记了这是处在一场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中！ “好了，没有那么严重，这只是我的预想，”燕妮见一席话把众人的情绪都打落到了低谷，连忙安慰道，“没事，我们的运气一直很好……” 孔定边勉强笑了笑，哑着嗓子说：“一切听从燕妮总指挥的安排。” “很好。建议大家现在就回舱休息，毕竟从今夜开始，我们将昼夜赶路，而且诸位也将参加战斗值班。”燕妮扫视了一眼众人，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