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相（二）
狼人虽然和人类很像，不过的确是和人类相差甚远的种族。至少人类当中可没有十五岁的女孩能如此坦然的把交配这样词语挂在嘴边，并且非常认真的和你讨论这种面红耳赤的话题。即使妮莎没有自觉，难道她没有发现我很尴尬吗？拜托，这些东西就不要告诉我了，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这根本就是她擅自误会才开始的话题吧！ “等等，那个…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说到底你来找我除了炫耀，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啊！对了，差点忘了，父亲让你过去一趟，少主和里克已经先过去了。” “拜托！这种重要的事情应该最先告诉我！” 妮莎摆出无辜的表情，对我吐吐舌头，就算你现在装出可爱的样子，也已经晚了！亏你还能如此悠闲的和我东拉西扯！ “不过为什么你们都叫里昂为少主？” “既然父亲这么称呼他，那其他人当然也不能例外啦，以后说不定还会叫他主人呢！” 主人？我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一大群刺身裸体的肌rou男一边亲吻着里昂的脚背，一边伏在他面前大呼其‘主人’！糟糕，还真是一副崩坏的画面！不过以里昂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揽上这些麻烦事。 在妮莎的带领下，我来到了村长的房间。虽然这里比其他房间宽敞很多，但是说到底也同样是间草顶房，看来村长的日子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过嘛。里昂和里克以及泰罗正坐在桌前，似乎已经等了我很长时间。泰罗瞪了妮莎一眼，妮莎吐着舌头跑了出去。 “少主，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可以开始说了？” “恩。” “真的没关系吗？不，我并不是怀疑您的友人，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不小心传出去，或许会引祸上身。” 泰罗露出为难的表情，再次向里昂确认了一次，里昂看了我一眼，然后对他点点头。 “没关系。他是我兄弟，他父亲也是我的恩人，不需要隐瞒什么。” 里昂话语触动着我的内心，里昂信任着我，我也信任着里昂。原本应该是让人感动的场景，但是我自己不太信任自己。会引祸上身？拜托，我本来就是容易吸引麻烦的体质，如果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消息，十有八九会遇上麻烦，不对，是肯定会遇上麻烦，我想我已经预见到那悲催的未来了！ 不过，抛开玩笑话，哪怕真的会引祸上身，我也会站在里昂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兄弟，唯独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知道了，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不过请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泰罗看着我重重的点头。一开始就是这么沉重的话题吗？突然起来的沉重气氛让我深吸一口气。我们来这里的初衷，就是打听里昂的家族，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进入正题。 “卡蒂斯一族是很厉害的种族，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人数不多，可是每个人的实力都很强，即使他们当中最弱的存在，也比我们最厉害的人还要强。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并且一直庇护着我们，直到十五年前。” 泰罗的话题刚开始就停顿了下来，他张开的嘴唇一开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太多不知道从何开始，抑或是在内心整理着自己的语言。我微微皱眉，想起了蒂德莉特的话，村子的荒废，果然是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拜托了，唯独这次，千万不要让我猜中啊！ “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最终，里克忍不住抢先问了起来。此时的里克就像是个孩子，虽然嘴上总是说着一点都不在意，可是实际上却是在意得不得了。泰罗无力的晃动着脑袋，我不知道他抬头望向天花板的瞳孔注视什么，但是他眼神中浮现的悲伤色彩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不知道，我到那里的时候，火光照亮了天空，所有人都死了。我的朋友死了，我的恩人死了，我的主人也死了，甚至连少主和刚出生的小少主也不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觉得胸口好热，相当的炙热，我的身体至今从未体验过如此的灼热，好像快要爆发一样。直到现在，只要想起那个夜晚，我就会觉得痛苦！我不断的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死？明明他们是那么善良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们非死不可？” “死了？” 里昂下意识的重复着这样的话语，里克则是用铁青的脸色咬紧了牙关。一来就是最糟糕的答案！虽然我们踏上旅程，在看见村子废墟的时候，脑海中就闪过了这样的可能，但所有人都避免朝着最坏的方向思考，可是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们并不是死了。他们是被杀了，被敌人杀了。” 泰罗的眼睛充满血丝，仿佛嗜血的野兽一般。但是如他所说，仅从里昂和里克就能看出，这个家族的血脉有多么厉害，那么为什么还会被人灭族？他们所谓的敌人又是些什么人？ “是谁干的？有没有什么线索？” 里昂的声音非常冷静，但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一样平静。里克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眼中寄宿着复仇的火焰。我用食指敲打着桌面，脑海中闪过了卡斯特、剑圣、老头子和娜蒂亚的脸庞，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的确有些线索！但是…” “到底是谁！” 里克被压抑得低沉的声音宛如快要爆发一般。然而泰罗并没有被里克的气势压倒，在深呼吸一口气之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复仇吗？的确是美妙动听的词语，但是已经晚了！对方比我们想象中强大，其家族背后，也站着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强者。然而这并不…” “所以你怕了吗？口口声声的说着什么主人，什么恩人，什么少主，就因为对方更强，所以你就怕了吗？就这样忘恩负义、苟且偷生的活着？你还…” “里克！” 里昂打断了里克愤怒的质问，我把手放在里克的肩上，感受到他炽热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里克没有继续开口，转头望向窗外。我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里克，也从未见过如此失落的里昂，此刻的他们看起来竟然如此陌生，陌生到让人心痛的地步。泰罗魁梧的身体就像缩小了一圈，他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里昂深吸一口气，朝着泰罗点头，示意他继续。 “并不是不愿意复仇，在查到真相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在准备复仇。因为对方背影可怕，所以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保证万无一失！然而在计划实行的三个月前，作为当事人的仇人就已经死了。虽然那个人也有留下子嗣，但按时间来算根本和这件事无关，加上…” “不用解释，我能明白，迁怒的确能够发泄怒火，然而并没有任何意义。你是一族之长，本应该为族人负责，加上对方还有强者撑腰，放弃才是最明智的判断。” 里昂如此说着，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有强者撑腰又如何，的确不管是我还是里昂和里克跟很多真正的强者比起来还算不得什么，但是我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大不了回去抱老头子大腿，剑圣大半辈子也就看上了里昂一个徒弟，也不可能让他白白送死。 就算老头子和剑圣真的碍于各种缘由不能插手，我们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成长。即便当事人不在了，但总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我和里昂里克是兄弟，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他们的父母便同等于我的父母，既然如此，这种事怎么可能一两句话就这样放弃！ “总之复仇件事先放一边，麻烦村长将你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和我讲一遍，毕竟很多人都说过卡蒂斯一族很强，所以我也想知道覆灭家族的敌人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不，来袭的敌人并不强，卡蒂斯一族之所以覆灭，是因为中毒！对方为了拿下卡蒂斯一族，不惜在森林上游的溪水中下毒！那是仅仅是一滴融入井水，就能毒杀一个村庄的猛毒！虽然没能直接毒杀族人，但是对方杀过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失去了抵抗能力。那并不是正大光明的战斗，而是惨无人睹的屠杀！” 泰罗带着想把敌人切碎的嫌恶感如此说着，接着从包中摸出了一个黑色夹杂着复杂花纹的瓶子。那似曾相似的感觉，在看见这个瓶子的瞬间，我的心脏就像要被捏碎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这个印记，诶？怎么可能？但是…… “那个时期刚好遇见兽潮，为了保护森林外的几个村庄，有不少人在森林中厮杀，我们那个时候也在其中，敌人也是趁这个时候来袭，混进了抵抗兽潮的队伍！之后因为时间关系，所以我们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在尸体上察觉到中毒的时候，我们立刻前往上游，顺着这条线索……” 泰罗开始缓缓阐述追查真相的经过，光是调查这条线索就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几近波折期间甚至还袭击过商队，绑架过商人逼供。虽然他害怕我们冲动行事没有说出真正的敌人是谁，但是我似乎已经猜到了真相，只是无法相信，不愿意去接受。 周围的声音越来小，我的世界也渐渐崩坏破碎，心脏也跟着宛如碎裂一般疼痛。‘投毒’、‘屠杀’这几个词语敲打着我的心脏，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但是你不是已经察觉了吗？正是因为这一切都有可能，所以你才会拼命否定的吧！这一定是巧合，仅仅是一个装毒的瓶子能证明什么？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不止是你，其实里昂多少也察觉到了吧，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怎么可能？不，你应该明白的吧！不，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可恶！可恶！ 我觉得喉咙很干渴，脑袋一阵晕眩。一股无名的悔恨与绝望不断涌上来，我好想吐！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不想听，无法再继续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熟悉的名字，再听下去就无法回头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不，不能在呆在这里了，我站了起来，可是…我又能去哪里？明明刚才还想着要替里昂复仇，可是转眼间竟然会变成这样！ “休加，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的里克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遥远。 “不，我没事，这个话题有些沉闷，我去透透气。” 我离开了，我选择了逃避，不，是逃离，不，或许我只是装作想要离开的样子。以我对里昂的了解，光是看他的眼神，多少就能猜到他的想法。里昂的确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他能否认这点，希望里昂能拉住我，真是卑鄙，难道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让自己好过一些？ 不，不是这样的，不对，是这样的，我和那个人一样，是个卑鄙无耻的人！ 我能感觉到里昂注视着我视线，我希望他能拦住我，可是又害怕他拦住我。而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不过…我突然觉得，似乎一切都无所谓了。让我失去，让我痛苦，让我毁去一切吧！ 我离开了房间，天空明明如此晴朗，可是我的世界却没有阳光。无法回头，也无法前进，我仿佛进入了永无终结的黑夜世界。 我…真是白痴，我真是恶劣的人，我真是罪孽深重。我是不是应该去死？是不是应该死了向里昂陪罪才对？当我这样想着时，脑袋也会闪过‘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这样的念头。反正一切都完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不是这样，不过，应该是都完了，所以我好想逃走，我想逃到别处去。 缓缓转身，彷佛要将一切抛诸脑后般，我奔跑了起来。 “休加！” 制止我的声音如此虚无飘渺。里昂，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希望我怎样来赎罪呢？如果我能赎罪，我们能回到从前吗？有什么好办法吗？明明没有，不可能会有的…！所以，我逃跑了，逃到哪里都无所谓，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没有应该前进的道路。我在小道上飞快移动，毫无意义的逃离。但是无论逃到哪里，结果都是一样的，不会有任何改变。 即使再怎么拼命逃跑，也无法逃避自己。我明明了解，脑子里明明很清楚，却还是无法不逃。穿过街道，冲出村子，进入森林，我只想逃。什么也不愿想起。什么也不愿思考。什么也不愿感受。我离开了村子，漫无目的的在森林中穿梭，不断在附近徘徊。 难道此刻我还在期待着什么吗？还在希望这一切只是误会吗？不会的，如果是那个人，他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因为我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本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偏偏让那个人遇到了里昂和里克，那个人是那种有同情心的善良人士吗？他会好心的收留孤儿吗？不是的！不可能！ 什么兽潮，什么围剿魔兽，一切都是骗局，都是那个人的阴谋。如果最后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很轻易就能得出这样的结果。泰罗没有明示，但他说的敌人却和自己家族惊人的相似，那个瓶子的花纹，也根本就是家族的族徽的另一种样子。 里昂其实也发现了吧，说不定之前还见过，所以他才没有拦住我。里克，对不起，不过，这种情况不管我怎么道歉都没有用了吧。就算你们想报仇，也没有机会了，因为那个人，早就死了！ 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因为我没有脸见你们，更重要的是，我很害怕，害怕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形同陌路，甚至以仇人的方式相见。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我不断诅咒自己的命运。可是如果诅咒便能改变命运，那人就不会痛苦了。真是遗憾，这个世界并没这么便利，命运总是这样蛮横无理。我失去了一切，我的未来已经崩塌，明明我真正希望的未来就在这里，可是为什么在完结和失去之后，才察觉到呢？ 我和里克称兄道弟，一起追逐着里昂的背影，过着不断奔跑的每一个天。这样的生活是如此的充实和幸福。可是，这样的日子——结束了！ 这是你一手造成的……是吧！我那敬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