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帝王临

    不知何时，老鸨已经叫侍女打好了洗脸水。在她笑吟吟的退出房门后，子璐回首，望见身后正摆放了一盏明镜。明镜光亮照人，镶上的铜片磨得光滑。子璐看着镜里的容颜，依旧是恍若天人，只是她一直感觉，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有着微妙的差别。今夜一舞，并不是身随心动，而是身体好像是被人造作的木偶一样，不由自主的舞起来。

    她轻触镜面，明镜冰凉了子璐的指尖。明镜通透如洗，一层层的反射着对面的事物。子璐看见自己，看见了镜里和她一样的人。亦有着一样的眼，一样的唇。

    一抔水，湿漉漉的淋在子璐的脸上，残妆一滴滴的掉落。因为到馥青阁去，子璐抹上了厚厚的脂粉，以打扮自己一番。与其说去馥青阁一探究竟，不如说自己早就已经有了想法，想作为馥青阁一员，潜伏在馥青阁内部。“豆腐西施”那么妖媚的动作，都是为了今日来做准备。

    只是机缘巧合，子璐无意惊人一舞，很快的自然而然进入馥青阁当起了名正言顺的“风尘女子”。子璐早已想好自己以后的路：赵曙成功，自然可以脱离馥青阁，不再回到宫里去和高滔滔争抢；倘若赵曙失败，子璐亦不可苟活，一段白绫了却韶华。

    “呼呼”两声，一阵风吹开了雕花窗。子璐看见了从后院印来的参差斑驳的绿影，摇曳在梳妆台上。

    “轻浮女子就是轻浮。竟然为了钱财想到这种地方来卖身。”身后一阵冷笑，“怎么？小南看不起你了？这么快就去另觅新欢了？”

    这个声音子璐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

    “我干什么，好像不用当今皇上来批准吧。身为九五之尊，竟然委身到烟花巷这种地方来，应该是谁瞧不起谁呢！”她心里明然，既然赵曙要演戏，那么她一定奉陪到底，“琴姑娘把你伺候的不舒服了是不是？那也不必到我这儿来。旁边的姐妹漂亮的、温柔的多了去了。你自可以到其他地方去。只是我初来乍到，可不担犯了私通的罪名。”说罢打开梳妆盒，里面的金银凤钗，应有尽有。

    子璐强忍着内心的波涛，转过身来，一脸狐媚。“你看看这些。”她手上拿着一对芙蓉玉镯，敲起来通透好听，“我可不敢继续攀高枝，做当今的贵妃娘娘，在别人的压迫下过活。在这里靠我自己，获得的东西也许没有贵妃多，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总比在宫里强颜欢笑的要好！”

    赵曙不明白，子璐为何要以身犯险到这样的地方来。小南竟然也放心她，仍由她随意的生活在馥青阁里。难道，小南真的另觅新欢，和花惜月成婚去当万妖之王了么？“没有想到，当初和你厮混的‘用情至深’小南，如今也会弃你而去。真是人心难测。”他面上讥讽，心里却如一只只蚂蚁爬满，焦急的他，太想把子璐带出这种地方，让她回到安全的生活中去。

    可是他，一旦这样做，不但会暴露自己，而且于子璐无益，丞相一定会以子璐来要挟他。恐怕子璐那时更加危险。

    “小南他自有自己的路要去走，我也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所以，今后我的生活，恐怕就不用皇上您来干扰了。我累了，皇上请回吧。呆久了让人绯测。那时候我也不清白了！”

    “一个青楼女子，谈何清白？”赵曙讥讽中隐藏这难以掩饰的激动。

    “子璐——”丑奴儿推门而入，她掩上门说，“话我已经带到了。”她转身，忽然眼里撞进了一个莫名的男子，“这位……子璐你认识？”

    忽然从门外不意的冲进来一个人，子璐和赵曙神色微变，但还是把镇静掩盖在脸上。

    “你回来了。”子璐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旁没有人，有的只是袅袅的香气充斥着这个暧昧的世界。

    丑奴儿自从进入房间后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赵曙，好似相识一样一直盯着他。赵曙也不发话，三人僵持在房间里。像一瓶浆糊泼洒在气息中，连空气都被胶滞。

    见大家都不说话，丑奴儿亦不能再多话。但是，她不明白赵曙为何会到子璐的房间里来。既然不明白，那就要一探究竟：“这个男人不是馥青阁里的。你难道不怕老鸨来了，看见他，治你一个私通罪，你这刚刚坐稳的位置就不保了！你还不快让他走？要不，我帮你赶走他！”

    “行啊！”子璐瞥了赵曙一眼，轻佻的翘起嘴角，“他不请自来，我又有什么办法。正好你来了，把他给我轰走！”

    丑奴儿遵命，抓住赵曙的手，三分力度拉出房去。一路把他带到了隐蔽的后院中去。

    后院中，流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流动，潺潺的声音，可以掩盖住一切细小的声音。树影摇曳着，隐藏着世间的秘密。

    “参见皇上。”丑奴儿一定住脚，便慌忙的跪下，“刚才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赵曙心里生疑，这个女人素不相识，如何认得他？他一副天子之威摆出，他握住腰间的金色的剑柄，“刺啦”一声，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一阵阵寒意侵蚀了整个后院。

    丑奴儿却是镇定万分，她不慌不惧，依旧是矜持的跪在地上。

    “好定力。”赵曙冷笑，“看来是从小就训练有素。”

    “见笑。济笙不敢生受。”丑奴儿颔首，双手轻轻拂过面颊，一层薄薄的rou黄色脱落下来，上面还有一些红点。她抬起头，“小女杜济笙参见皇上，吾皇万岁。”盈然拜倒，头伏在地上。

    “济笙——”他语气中半带疑虑。

    “皇上难道还怕有人冒充济笙暗算？这易容术，天下除了济笙和爹爹之外，会的人屈指可数。丞相几次三番寻找易容术奥秘，都没有找到。臣斗胆请问，皇上以为丞相尚且求易容不得，底下的人还会吗？”

    “爱卿请起。”赵曙收回了雪亮的利剑。

    “多谢皇上。”丑奴儿站起身，又作揖，试探问：“皇上，您怀疑子璐姑娘？”

    “济笙，你自幼医术了得，且精通十八般武艺。”

    “皇上谬赞。”

    “那么，朕再赋予你一个使命。”赵曙深深吸下一口气，“朕命你——保护好子璐姑娘。”

    “是！小女定当万死不辞！”

    赵曙深深望了一眼子璐的影璧苑，雕花式的窗户紧闭，连灯也熄下。他心生愧疚，如果不是当初狠心出此下策，虽然是保住了子璐暂时的安全，但是如今子璐依旧是身临险境。如此一来更加是无可奈何。只能托付给一个女子。

    赵曙心下开始憎恨起了小南。

    如果不是他没有照顾好子璐，子璐怎么会进入馥青阁！

    “小南……”赵曙紧紧的握住剑柄，好似要把它捏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