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将远征
梦魇，这些日子一直缠着子璐。梦中无处次回荡着那日的对话，一遍又一遍。自从那日失去知觉，子璐便没有再醒来过，留下的只是一个躺在床上发疯一般说着梦话的她。子璐所做的，是任何名医都唤不起的梦。 赵曙的积虑又深了一层，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子璐会如此。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子璐，谁也不知晓。 为此，媛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多次到赵曙面前请下死罪，却被赵曙一口拒绝。 “熹琛曾求过朕，让朕无论如何都要留你一条性命。朕念你亦是苦命人，不多加苛责。” 赵曙日夜守在子璐的身边，寸步不离。有时候在午夜时分惊梦，看见子璐又被人陷害的样子，心如刀绞，却无法上前阻止。 “皇上，”高滔滔自生产以来一直体弱，休息多月，才能带着赵顼出宫前来看望，“臣妾给您带来人参鸡汤，趁热喝下，补身子。” 她一直很担心子璐，现在终于见到，又是落泪不止。 事情发生突然，没有想到子璐竟会遇害。 她将鸡汤盛好，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皇上且请宽心，子璐吉人天相，必然会醒来。上次身中剧毒，太医都说没救，不是一会儿就醒了。”高滔滔信心不足，可是仍是安慰赵曙。 “正是因为上次剧毒未愈，伤其根本，才至体弱。”赵曙将头痛苦的埋入手中。 “皇上，事已至此，在伤心也是徒劳。只是子璐苦心想帮助您成就霸业，您却浪费年华。子璐若是醒来看见您这幅模样，必然不悦。” 赵曙无意瞥了一眼一旁的穿衣镜，这些日子不修边幅，腮上早已布满胡茬，脸也憔悴了很多。 “皇上，臣妾现在病也好了很多，可以照顾子璐了。况且子璐在臣妾孕中多有看顾，臣妾无处报恩。不如让臣妾日夜看护，皇上且去歇息。” 怀中的赵顼忽然“哇哇”的大叫起来，似乎很赞同母后的建议。 “可你还要照顾顼儿。” “有这么多宫人，奶妈呢，臣妾还嫌人手过剩。况且臣妾只需要看着，不让生人靠近子璐，其余医疗膳食，都是太医的事了。臣妾并不用费很大心。”高滔滔细言软语，终于将赵曙劝动。 然而高滔滔的劝说只是辅助，真正的原因还是社稷重要。子璐苦心经营的心血，不可白费。赵曙定心于朝政，不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子璐，为了大宋，为了黎明苍生。 一方面，他遍搜天下奇医，让子璐醒来。 那个预言，在赵曙的心底深深的埋藏。他不愿意想起它，因为只要想起，便是椎心泣血之痛。 天下奇医，亦如云一样出入玉玦宫，可是皆是平庸之辈。 时光荏苒，它随着赵顼日渐长大的步伐一点点的流逝。 “母后，”一天，赵顼和高滔滔在用着早膳，“皇姨什么时候会醒？” “不知道，不过母后相信她会醒来的。”高滔滔慈爱的抚摸着赵顼的头。 “可是那么多太医都没法子，在不成我就去学习医术，让皇姨快些好起来，母后的眉头也能少皱些。” 高滔滔向着赵顼一笑，这么小的孩子，便知道关心他人了。 “那你的太子本分如何做到？总不能不顾罢？” “不！师傅说过，为君者，当兼顾天下大计，我虽为太子，可也是母后的儿子，皇姨的外甥，仁义礼孝，都要兼顾。” 高滔滔的眼中蓄满泪水，心里默默的告诉子璐，她的顼儿很懂事，让子璐快快醒来分享这一乐趣。 然而，赵顼的小眉毛却凝在一起。 “说到此处，儿子真是惭愧，身为太子，却不能为国分忧……” 高滔滔从未见过儿子这样，急忙问怎么了。 “母后可知，昨夜我在南书房，听闻西北紧急公文，皇姑在西夏受尽折辱，客死他乡！” 高滔滔看着赵顼，手中的汤匙忽然摔在了碗中，玲玲的声响激起浓香的汤汁，汤汁飞溅在高滔滔的裙上，她竟没有察觉。 “母后，母后，您怎么了？”赵顼摇着高滔滔的手臂，“您别吓儿子。” 高滔滔这才缓过神，她上前抚着一脸惊慌的赵顼：“母后没事，那么……你父皇怎么处理？” “父皇似乎昨夜一直都在南书房中没出来，似乎有个从西夏逃回的侍女来告诉皇上这个消息，父皇连夜在询问。”赵顼眨了眨水淋淋的眼，rou嘟嘟的样子惹人怜爱。 高滔滔回首看着子璐所在的房间，如果子璐醒着，或许能够出些主意。可是现在一切都要看赵曙的，除了赵顼，赵熹琛是赵曙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她亡故，赵曙说不定会意气用事。 “顼儿，走，我们去见你父皇。”高滔滔拉起赵顼便要离开，不等赵顼用完膳食。 见到皇后走的如此匆忙，宫女们亦跟上，乌泱泱的队伍直走到南书房来。 “皇上，皇后娘娘请见。”张公公语气极轻，生怕惹怒了这个连日来受到巨大创伤的皇帝。 “皇上，臣女恳请您三思而后行。”屋内，又是一年轻女子的声音。 高滔滔不顾侍卫阻拦，执意要进。 “让她进来。”赵曙终于发话。 高滔滔领着赵顼，踩着莲步而入，一层层明黄色的幔帐被拨开，两个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直至最后一层，高滔滔终于看清赵曙，还有那年轻女子的脸庞。 “济笙。”高滔滔不敢相信，失踪许久的杜济笙，竟然会以公主侍女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娘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杜济笙向着高滔滔行礼。 “皇后，你来此处有何事。”赵曙问。 “皇上，臣妾想劝您节哀，不要因为悲伤而劳损龙体。” “朕自有分寸。” 高滔滔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只是待在那里，不声不响。 赵顼知道母后的意思，他抢先一步打破空气的寂静：“父皇，您可否听儿臣谏言！” 杜济笙反首一看，一个身量未足，却浑身散发一种贵气的少年伫立于她的眼前。这么些年了，没有想到当年吃尽苦头儒弱的皇后，竟然会抚养出这样的孩儿。 得到赵曙的回答，赵顼便道：“儿臣以为，皇姑既亡，便已是过去之事，如今父皇应当振作，以众生为要，切忌因为一人而损众生性命。”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赵顼希望父皇不要冲动，能够着眼大局。 孩子都明白的道理，赵曙如何不明白。 只是昨夜里，杜济笙一字一句的告诉自己，自己疼爱的meimei，从小养尊处优，临死时是多么的屈辱。此仇不报，那么自己怎么对得起meimei。 他的脸越加狰狞。 赵顼有些后怕，是不是自己的话太尖锐了。 “罢了，你们都下去，朕要一人静一静。皇后，你看顾子璐要紧，以后不要随便离开。” “是。”三人各自退下。 杜济笙才刚踏出门槛，便拉住了皇后，请求她告知子璐怎么了。 高滔滔诉说了原委。 “这么久了？此病不轻！”杜济笙的眉头皱紧。 “可不是，多少名医都来看过，就是醒不了。”高滔滔叹气一声。 赵顼补充道：“而且皇姨还时常说梦话，神智不宁。” “皇后娘娘，”杜济笙请求道，“能否让臣女去看看？” 高滔滔思索一会儿，点点头，她亦想知道，杜济笙如何到西夏陪嫁，赵熹琛在西夏过的又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