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制造麻烦 一
一 “吱吱……吱……”徐春秋同父亲用一辆独轮车载着一头猪,一推一拉艰难地走在一个斜坡上。 经过一番努力,把耿庆成整得叫了mama娘。徐丰玲想趁热打铁,再给他一个狠的,使他把脑袋彻底耷拉下去。在上一轮的较量中,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已经看到了钱的重要性,就应该去顺着这个方向想办法。在卖了一百多斤粮食之后,徐丰玲看上了这头还没有养大的猪。 爬上坡来,爷俩累出了汗,在一个平展的路边歇下来。 累焦了头的徐春秋产生了一种不满。他是拥护爸的,只是不想豁上这么高的代价,问:“爸,这头小猪不够秤,卖不上价去。这样做,觉得值吗?” 由于自己支持社员们往富路上奔,遭到了县领导的无情打击。出现了这种局面,显然是坏在了耿庆成的手上。吃了亏,就得想法子还击。对人进行报复,是不容易的,必须好上研究。他觉得,要想见到好的效果,能给对方一个重大打击,最好是再把上一次没有做到的那件事拾起来,花上一部分钱,支持一两个人在耿庄的路边建饭店,让那些县领导们看到,耿庄也有搞资本主义的。这一计如果能够成功,别说是只是舍出去了这么一头小猪,就是卖上两间屋头,徐丰玲也觉得应该。 “把这些钱再花到耿玉梅她妈的身上,还可以。可你想把这些钱扔给那些外人,让人总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手里缺钱的徐春秋感到有点那个,请求父亲再好上考虑考虑。 能够把钱花在自己人的身上当然是好,可亲戚圈里没有这种能人。徐春兰的丈夫就是一个例子,他倒是一个不远的亲戚,可没有胆量,还没有等着抬起腿来走两步试试,就被吓死了。要想成事,就不能疼钱。眼下选中的这个刘福义,可不是一个一般的人物。他脾气犟,不怕事,你就是上锅用油炸他,也不会去在乎什么。“我有数,用不着向我提醒什么。等卖了猪,给你挤出一部分路费,过几天去县城看看玉梅。” 耿玉梅已经走了好多天了,也没捎来什么信,更让人觉得不安心的是,不知那个夏立有没有去市委工作。听了爸的这句话,徐春秋的心里热起来,不再心疼这头小猪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起身上了路。 刚刚走出来了几十步,从耿庄传来了锣鼓声。耿庆成要干吗?是不是有了什么重大活动?徐丰玲不放心,想弄个明白,见有个耿庄的妇女在河边洗衣服,便跑下坡来问。她只知道村里要开会,不晓得是什么内容。徐丰玲徘徊在岸上,探头往村子里看,盼着能够走过来一个知底的人。 那头小猪在那里不是拉就是尿,这样下去会减秤,徐春秋心疼了,高声把爸爸喊走了。 不光徐丰玲在盯防着耿庆成,那个徐春生也在时刻关注着他的动态。徐春生派人把耿庄的情况探了来,等徐丰玲卖完猪回来,走过来汇报说,耿庆成没有什么新举措,只是因为刘福义用红旗擦了一把脸,开了他大半天的批斗会。 经过几番努力,也没有把什么所谓的大型批判会组织起来,现在竟然找了一个这么简单的因由展示了一下,看来是耿庆成真的被逼急了。更使徐丰玲感到高兴的是,当下耿庆成所打击的这个对象,正是他徐丰玲所要准备利用的人。徐丰玲乐了,情不自禁地在那里喊起来:“庆成呀庆成,你这个不识数的东西,等着去死吧!” 生怕阶级敌人搞什么破坏,闹出大事来,在这几天里,耿庆成很小心。他叫耿庆双找来二十多个民兵,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要在村子里流动着放哨。刘福义与耿庆成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并且是相隔不远。由于担心被抓,徐丰玲不敢去早了。可刘福义家的院子很深,去晚了难叫门,徐丰玲便叫耿玉荣与刘福义的闺女约定了一个时间。 夜里没有月亮,行动起来比较方便。到了下半夜,徐丰玲顺利地走了过来。刘福义很讲信用,等在了院门口。 刘福义比徐丰玲大三岁,他们在小的时候就熟识。因而,刘福义特热情,叫闺女炒上了两盘像样的菜,借来了一瓶陈年老酒,“兄弟,别嫌我置办的差,你老哥就这些家底了。” 刘福义是有酒瘾的。徐丰玲恨自己忽视了这一点,没有带过几瓶来。徐丰玲不想接受,说他已经吃过了饭,这么做有些多余。 “这是说了些什么,你走到这里,肯定是有大事。喝着酒能够坐得住,也有话头。” 酒能使人兴奋。徐丰玲记得很清楚,刘福义只要一端酒盅,就会高谈阔论。可他今天反常,已经喝下去了三两多,还在那里板着个脸不想理人。不用说,就知道他恼在什么地方,徐丰玲故意问他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被闺女惹着了。 刘福义突然站起来,用力把一个木凳子踢出去,高声骂:“红旗,一面红旗算了什么,那不就是一块破布子嘛,脏了可以洗。他娘的耿庆成看重了这件事,把老子押到了台上,批了又批。” “是呀,为了这么点小事,确实是犯不上。嗐,从这里看哪,为人是特别的难,活着没意思。” 由于自己的脾气不行,与周围的人相处得不是那么融洽,常常吃气不说,日子过得还很艰难,刘福义曾经多次想到过死。因而,他对徐丰玲表露出来的这种无奈,非常认可,叹着气说:“活着吃不饱,不如死了好。可他娘的不好死呀,上吊投井都受罪!” “真的想去死?” “哄你是王八。早就没了老婆,唯一的这个独生闺女已经二十好几了,没有什么可挂牵的。” “既然是这个样,我就帮着你caocao心,拿出一个比较好的办法,让你死的简单一些。” “谢谢谢谢!去年的夏天,我一个人灌上了二斤酒,用三床被子蒙住了头。可这么做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不但没有把我自己捂死,反而出了一身大汗,早早把酒给解了。今春,我的肚子出了毛病。不管是吃多吃少,不管是喝了稠的还是咽下去了稀的,总是排不出来,把这个肚子鼓得就像是怀上了孩子,那个难受啊,是甭提了。我走遍了邻近的所有诊所,也没有治好。这个时候,我又想到了死。把积攒下来的那些药品集中了集中,用蒜臼子捣了捣,拌在菜里卷到煎饼里吃了。他妈的,大半碗药下了肚,定准是必死无疑啦。我穿上寿衣等在床上,可他妈的又没死成,等来的是上吐下泻,把病给治好了。”
“出现了这种情况,肯定是由于你的命大。看来,我的这个办法在你的身上也不一定好使。” “不不不,你的法子准行。” “为什么?” “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兵,身边少不了枪,只要费费心给我送上一粒子弹就管了。” “部队上管得严,别说是枪,就是多捎上几个衣服扣子都不行。既然没了好的死法,咱就不朝这方面想了。其实,想活好也不难,只要敢打敢拼,是能够找到乐趣的。” “真的?” “真的,完全是真的,并且是很简单。” “哎哟,俺兄弟越说越玄了。当下,别说是发财,能够从生产队里多弄出几把粮食来,就算是不简单。” “不仅仅是粮食,你只要在村子南头的公路边上建一个饭店,看到的将是一沓一沓地票子。” “这是搞资本主义,不合法。不是正在批判你的徐家坡吗?为什么叫我干这个?” “真是的,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管它什么法不法。” “是的,连死都不畏惧了,还怕他娘的什么法呀!”刘福义低下头去,开始认真考虑。 徐丰玲进一步鼓动他说,在这个集体社会里,靠劳苦发不了家业,不另寻门路是不行的。建座饭店,犯不了国法。除了担心大队里的领导过去找找麻烦以外,别没个不妥的地方。 有了买卖,肯定是不用愁着吃穿了,刘福义一拍大腿决定了:“如今的日子难过,是一天不如一天,不豁上,确实是不行了。他奶奶,我又不是建兵工厂搞造反,听你的,中!” 徐丰玲拿出来了三十块钱,说在钱上不用愁,他准备给他找一门有钱的亲家做靠山。 看到了钱,刘福义的信心更足了,在那里咋呼着说,谁敢上前挡一挡,就把这一百多斤给他交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