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设置壁障 一
一 “唉,愁,愁,真愁!”徐春秋的mama任凤鸣,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在那里辗转反侧,哀叹不止。 徐丰玲嫌妨碍了他的睡眠,一脚踢过去,说不应该有了这么多的愁,日头还在那里挂着,天还没有塌下来。 任凤鸣埋怨丈夫粗心,不去解决困难,用力还了一脚,说现在被这么多的烦恼困扰着,面前除了压力就是压力,这么活着,实在是没有意思。 “要是真的活够了,快去点上几炷香,求老天把人灭了。” “你以为我不盼呀,犯愁的时候,真的希望能够出现个什么自然灾害,无声无息地悄悄走到那个世界里去。” 见老婆这么伤感,徐丰玲爬到了她那头,爱抚地触摸着她的身体,安慰说,酸甜苦辣齐备了,才叫生活。人生在世,就是这样。如果没有痛苦,光有甜蜜,也没什么意思。 任凤鸣表示,她并不是一个光想着享福的人,可眼前出现了这么严重的事,实在是叫人难以承受。 “指得是什么?” “不是这个要动刀子,就是那个想杀人。他们这么做,都是因为咱们。丰玲,你想想,真的出了人命案的话,咱们这个家庭就彻底毁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他娘的那个徐春生上来了愣劲,认死了一个理;自己的那个儿子被逼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徐丰玲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征求老婆的意见,说是不是应该向政府说明这种情况,请求他们来解决。 任凤鸣不同意,说:“你在他们的眼里那么臭,他们要是不尊重你的意见,动手抓了人怎么办?” 如果真的抓了人,就闹大了。徐丰玲没了别的办法,不再说什么,仰面躺在那里叹开了气。 任凤鸣想出来了一个办法,说:“要想来个彻底解决,必须得说通耿庆成。我看哪,最好的办法是到省城里走一趟,求咱们的司令员出出面。他一张嘴,耿庆成连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为了这么点小事,走几百里的路?” “都要出人命了,事还小?” “人家那么忙,咱能张开这个口?不不不,不管怎么说,我也舍不上这个老脸。” 见徐丰玲说得那么坚定,任凤鸣不再说什么。她决定,亲自到耿庆成的面前闯一闯,争取把他拿下来。 瞅着吃早饭的空儿,任凤鸣上了门。周纪芬和耿玉荣都在家,这给任凤鸣增强了不少信心。任凤鸣笑着对耿庆成说:“你忙,我长话短说。你同俺那一口子不睦,碍不着俺妇道人家。为了孩子,更是希望你不要记恨着。眼下,玉梅……” 不等任凤鸣把话说完,耿庆成就起身要走,冷冷地说,有个会议等着他,没有空儿在这里听她的瞎扯扯。 实在是有点太那个了,周纪芬看不下去,上前拽住耿庆成,大声斥责,骂他不是人,骂他没有人味。 “我不但是一个人,而且是比你有觉悟!”耿庆成不想败,起声比老婆的还高。 见mama的力量不够,耿玉荣跑过去帮,劝:“爸爸,俺的这个大娘不常来,你就多坐一会儿吧。” 耿庆成不满地瞪了二闺女一眼,骂:“不识好歹的东西,我能同她这种人坐在一起吗?” 听了这句话,任凤鸣立刻恼了,冲上去高声吼起来:“混蛋!杂种!你把我看成了什么?唵,耿庆成,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你是一个共产党的党员,我也是一个共产党的党员;你为新中国扛了八年的枪,我为新中国参加了九年零三个月的战争。小子,我的资格比你老,你竟然敢这样藐视我!” 忆起任凤鸣的过去,想想她的那些功绩,耿庆成软了下来,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来。 周纪芬劝他说:“庆成,快点拿出一个好的态度来,谈一谈。我同意嫂子的说法,为了孩子,不可记恨着什么。” “你们男爷们的事,我不管。对于政治上的问题,我也不拉。我过来,只是为了谈谈那两个孩子的事,你不用紧张。”为了让耿庆成冷静下来,任凤鸣点明了自己的观点。 听了这些,耿庆成开了口:“在这个事儿上,我认为没得说。咱们的观点不同,所走得路子也不一样,不管在哪个方面,也没有合作的可能。” “不能一口回绝。”耿玉荣见任凤鸣的脸色变黄了,忙替她请求,“这是俺jiejie的终身大事,你得慎重考虑。” “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别在这里没人腔的穷吱吱。”耿庆成想把二闺女轰走,削弱任凤鸣的支持率。 周纪芬嫌丈夫没有好态度:“能不能好上说话。咱嫂子一没托媒人二没求领导,这就说明她是拿着实在来的。咱们应该以实在对实在,好上探讨探讨。” “你也给我滚,没脑子的东西。”耿庆成有了急躁情绪,说起话来不去重视质量了。 生怕他们吵起来,误了事,任凤鸣忙把话插上:“兄弟,你能不能看在咱们以前的情分上,再认真考虑一下。” 如若单独看在情分上,别说是把大闺女嫁给人家当儿媳,就是把她白白送给人家当闺女,也是万分应该的。那是一个非常大的战役,双方都投入了几十万人的兵力,战线拉得特别长。就在这场仗打得最激烈的时刻,任凤鸣有了要生孩子的强烈感觉。徐丰玲带着部队战在前线,只好由耿庆成来为她张罗。由于身边没有女人,耿庆成找来了一个随着丈夫投诚过来的官太太。孩子顺利出生之后,战事发生了急速变化,需要快速转移。在撤退的路上,因为敌方的炮火猛烈、密集,与抱着孩子的那对夫妇失散了。出现了这个变故,除了存在着切实地客观条件外,耿庆成的失职占有重要因素。事后,耿庆成经常想办法为他们寻找,就是到了现在,他还委托着工作在南南北北的几十个战友和领导。耿庆成说:“现在查明,投诚过来的那个敌军军官是一个主力军的军需处长,是一个将官。要想查这么一个重要人物,许不难。再说,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了一些,希望还是很大的。”
任凤鸣抬起头来,把目光投向远方,说:“我也没有完全死心。嗐,月月盼着,天天盼着,连玉梅,我都嘱咐了,叫她在城里好上打听打听。” 不难看出,在这个时刻里是说通耿庆成的好时机,周纪芬温声地说:“既然欠着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债,为什么不还呢?春秋是个好孩子,是完全能够配上咱们玉梅的。” 耿庆成不再使性子,望着任凤鸣,郑重地说:“春秋确实是个好孩子,我不同意的原因,与他无关。这个原因,百分之百出在徐丰玲的身上。他不应该反对当前的这个社会制度,他不应该与当前的政策进行对抗。眼下,县上的领导拿我们这个生产大队当了先进典型,把我们这个生产大队树为红旗单位。在这么一个重要的时刻里,我如果与一个反动派建立了姻亲关系,那还不得引起大的轰动?” 听了这个解释,任凤鸣是极大的不满,说:“抱着这个观点是不对的,总不能把你们老爷们之间的事,放在孩子的身上。” “我们总得有个追求和有个思想信仰,为了保全大的利益,牺牲自己的一点点情感,是应该的吧?” “这关系着他们两个人的一生啊!你掂量掂量看,到底是你一时的信仰重,还是他们一生的幸福重。” “当然是我这一头重了,我一倒,大队里的那些荣誉就没了。你想想,到了那个时候,村子里的老百姓,还不得起了群,把我骂死。” “呸!”任凤鸣嗤之以鼻,“咱们的老百姓,所关心的是能不能填饱肚子,谁还去管你的什么荣誉不荣誉。” “你的这个看法与徐丰玲的那个观点完全相同,哼,一丘之貉!”耿庆成被任凤鸣的这句话惹恼,起身走去,“还是去另选人家吧。” 在徐丰玲的眼里,耿庆成是一个不受说的人,不想再与他发生联络。当得知任凤鸣偷着去了耿庄,他的心里产生了许多的担心。就在走坐不安地在这里等待时,她回来了。他上前了解情况,她红着脸不让问。不用再问,就明白了一切,他恨她幼稚,一口气吹在她的脸上,骂她贱。 任凤鸣没反抗,显得很难受。 “他把人看扁了!”徐丰玲气得坐不住,想去找耿庆成打一架。他扛着一根铁棍子上了路,“在这么一个大白天里,应该不会再遇上鬼了吧?” 刚刚走进耿庄,看到耿玉强的父亲领着三位县领导出现在巷子的另一头。他们过来,显然是为了找耿庆成。徐丰玲怕弄出什么不好,撤了下来。 经过一番细致地考虑,徐丰玲觉得,最好还是稳着点。他决定,去说服刘福义,把那个饭店弄起来,让耿庆成难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