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想要什么
八年来，他对她百般呵护，只是为了她远离一切负面情绪的干扰，圣宗内的明争暗斗他不是不知，所以才将其与那些弟子隔绝开来，只为给她最干净无暇的生活环境。 他终是算漏了北堂胤麒，也没有料到自己对她的呵护疼爱会被她误解。 他一点一点注入心血，想要以自己之力来感化她体内的魔魂，却没曾想，到了如今，魔魂丝毫未被撼动，他这小徒儿心内的恨意却是越积越多。 “不知道么？”他突然之间有些懊恼，好看的眉头微微一凝，他恼自己为师为父的失败，恼自己过于愚钝，恼自己的自负！ “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罪该万死，大逆不道...徒儿不该...不该...”如果到此时还没有想明白，苏挽汐或许真的是愚蠢之极了，她看着君凌天的神色越来越冷，薄怒逐渐涌向他的眉间，她突然就懂了。 君凌天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知道了！！！ 苏挽汐此时此刻，发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丑陋不堪的怪物，被人扒去了伪装的人皮，所有的不堪和卑微都一丝不挂的展露在人前。 展露在她最怕、最敬、最爱的人眼前。 这一刻，她恨不得立即就去死了才好。 君凌天有些吃惊的扭过头，看着在自己身侧磕头不止的苏挽汐，一时间脸上滑过惊慌的神色。 自己似乎又吓到了她。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能化解她的心结，怎么做才能在不让她伤心的前提之下，让她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小汐...”担忧的伸出手，轻轻挡在她还欲磕下头的前额，入手处却是微热和粘稠，他蓦然一惊，心底微微抽痛，顿了片刻，一股无名的怒火自这抹抽痛而生。 “起来！”薄怒的声音传来，苏挽汐愣了愣，发觉君凌天的怒意，更不敢有所动作，全身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君凌天见状，凤眸一眯，伸出手生硬的抬起她的下颚，强行令她面对自己。 “大逆不道，罪该万死么？”薄唇轻启，声音冰冷，恍若能够呵气成冰。 “我一心想要助你窥得天道，超脱凡尘，远离悲苦，到头来，竟然成了这个样子，是我不配做你的师父了，是么？”自嘲的苦笑从他的嘴角溢出，苏挽汐心口大骇，随着他那一句‘不配做你的师父’，她突然瞪大双眼，心口仿若遭受重创，撕裂般的痛楚贯穿了她的周身。 “不要！师父！师父不要赶小汐走，师父说什么小汐都听，只要师父不敢小汐走，小汐愿意一生侍奉师父左右！！”泪水奔涌，瞬息间模糊了她的视线，guntang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君凌天的手上，他忽然惊觉，猛然收回手。 “说什么都听？”君凌天发觉自己方才失态，震惊之余，慌忙收敛神色，却仍旧掩不住他语气之中的失望与怒意。 八年以来，他日日都想要抚平她记忆之中的创伤，日日都想要化解她心中的仇恨，可终究，一切都是徒劳。 “只要师父不赶徒儿走，师父说什么徒儿都听！”苏挽汐抬起手，抹去脸上泪水，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老实回答为师，究竟要怎样，你才会放弃复仇的念想？！”君凌天凝视着她，凤眸之中，深邃如海。 苏挽汐身子巨震，自己压抑在心底的侥幸终究还是被他看穿，她愿意听从君凌天的话，只要不被逐出师门，只要还能留在他的身边就好，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固执的复仇意念会为此改变。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会在十年后，又或是几十年，几百年后她便会忘了仇怨，但是如今，在她的内心深处，怎么可能说忘便能忘，说放弃便能放弃？ 顽皮也好，骄纵也罢，她却从未偷懒松懈过修炼，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向她的师父那般，有着睥睨天下的修为，然后...寻遍天下也要将那人找出来！ 放弃？究竟要怎样才能放弃？ 她也很想知道，又或许，她知道，但她不能说。 “不说么？”君凌天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很好，素来乖巧的徒弟，今日总算是让他看清了真面目。 苏挽汐低下头，紧紧咬着唇，颤抖着不知如何回答，君凌天又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仍旧如此，纵使神情挣扎，却依旧固执的低头不敢看他。 仇恨，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了？！ 很好！他的好徒弟！ 君凌天漠然收回目光，伸出手，指尖凝结真气，犹豫了瞬息，终是闭上双眼，拨动琴弦。 苏挽汐猛然惊觉，心思一动，察觉到不对的同时立即开口惊呼：“师父！不要看！！” 秋风瑟瑟，叶落无声，深秋的夜，寒入心脾。 云海崖上，迎着皓月的霜华，伫立着两道身影。 林轩自昆仑仙境赶回，已有一月之久，他与潘雅馨体内的情蛊终是解了，只是耗时太久，他放不下九重圣宗，一直对北堂胤麒此举用意深有怀疑，没想赶回之后，北堂胤麒毫无动作，反倒是君凌天那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师兄，您真的考虑清楚了？”林轩的预感应验，苏挽汐心内爱慕之人，居然真的是她的师父，君凌天。 虽然自己之前只是诸多猜疑，隐隐为此深感不安，到从君凌天口中知晓此事之后，仍旧是震惊许久。 但震惊之余，他也了然于心。 君凌天自小对苏挽汐的疼爱呵护，众人都看在眼里，这样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哪个女子会忍得住不动凡心？况且，他对她，与其他人的态度大相径庭。 这样的比较之下，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能不动情？ 圣宗上下，女弟子不少，倾慕君凌天的女子自然也不少，只是君凌天向来对她们冷漠疏离，圣宗教条严苛，她们不敢再生出其他心思。 但苏挽汐不同，此事终究怪不得她，也怪不得任何人。 只是令林轩没有想到的是，君凌天如今的打算，居然是将宗主之位交给他。 而君凌天则打算带着苏挽汐离开九重圣宗，游历天下满足她的心愿。 只是君凌天却不说她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只需一年时间，也是我给她...最后的机会，”君凌天眉尖一凝，语气淡然。 “好，”林轩虽不知君凌天到底打算做什么，但想来在自己告知他关于苏挽汐与子桑若然那次劫持北堂胤麒之事后，显然君凌天的想法有所改变。 原本祖师遗训便是对邪魔不可手下留情，他们二人背着九重圣宗将转生的魔君留下已经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到了今日，发生了之前的种种，想来君凌天是想通了，也明白了祖师的用心。 林轩应下此事，对外只是宣称宗主带徒弟下山历练一年，一年后，他仍是希望苏挽汐能够回来。 希望她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小姑娘，天真浪漫也好，顽皮任性也罢...... 只要她肯放下心中执念，君凌天便会留下她。 否则，他便会亲手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