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采莲娘子 蒙面刺客
慢慢地，我开始在凝华宫走动，小翠总是跟我说什么，御花园已经有盎然春意啦，哪里的花也开了，什么鸟儿都飞回来了。 “好啊，那我们去御花园找春天吧。”我不忍拒绝小翠的好意。 “主子，我扶你。”小翠搀起我，我也不好拒绝。这段时间忙坏她们了，想着法子给我炖补品。内务府那些人见风使舵，比如去要份例的人参，他们就拿些人参须渣，还好惠夫人老往我这送些燕窝什么的。 “听说现在采莲娘子可得宠了，把后宫的风头都抢了。”御花园里的闲言碎语总是特别多。 “这还用说吗？你以为凝华宫那个什么，凝嫔为什么受冷落，还不就是吃醋，还搞得大病一场。” “真的？”旁边有人补充。 “听说还气得大病一场，这会子不知道躲哪儿伤心呢，哈哈。”宫中的人向来无聊，八卦也算是他们唯一的乐子了，看那个人，笑得这么开心。 “我怎么听说那凝嫔以前好像也只是个卑微的宫女，竟然混到这个地位，是长得好吗？” “哪有，那还不是个无盐女，脸上还有块疤，丑嘞，也不知道是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还不如我漂亮呢，呵呵。”她们你一句我一言，倒是说的热闹。 小翠忍不住了，一时却没扯住她。她冲出去几步，而我依然站在墙角：“你们乱嚼什么舌根子，凝嫔主子是个好人，人美心美，你们再乱说，我，我。”小翠气急，一时冒不出话来。 “我，我。”那人模仿她气急的说话，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如此嘲讽的笑，格外刺耳，“你怎么样，小蹄子也思春了，想嫁人了？”众人接着笑。 我迈步走出墙角，看到一群粉衣和蓝衣的宫人：“这儿还真是热闹啊，大家有什么开心的事，和我分享分享。”我的神情尽量地平静，带点笑容。 众人看到我这样，也不再笑，宫中偌大，他们不认识我也不足为怪，“主子。”小翠急急跑到我身边，搀着我，大概是我的脸色苍白，吓到她了。 “怎么，刚刚还热闹地讨论着我，怎么不说了。”我笑笑，原来难过的时候笑笑，心更酸。 “凝，凝嫔主子吉祥，奴才、奴婢给凝嫔主子请安。”宫女公公们齐齐下跪，都殓声屏气。 “宫里面没事聊聊天是可以的，可是都给我记住了，不要太过火，否则引火烧身，想后悔也晚了。”我也不想给他们什么惩罚，只是看不下去了。 “是，是，是。”底下一叠声地应和。 “地上凉，都起来吧。”我扶着小翠离开。 后面传来小声地低语，“凝嫔长得挺好的，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就是。” “我觉得她人也不错，和善啊，如果被采莲娘子或者是别人听到，我们都惨死了。” “宫里不准说死，快管好嘴巴。” 被小翠搀着继续往前走，也没有目的，就在御花园随意逛逛。御花园里小草都冒了尖，柳树也萌了芽，但是披着一层厚厚的白霜，依然没有逃离冬的气息。站在桥上，小河里的水冻得一块一块的，似乎也冒着寒气，我不自禁地把披风紧了紧。最近也不知是因为刚刚病愈还是怎么了，特别怕冷。 看着几片枯枯的荷叶，记忆突然停在了那一刻，那一刻湿漉漉的我在宫中第一次见到仰慕已久的他，惊讶、尴尬、狼狈。一步步地走在石桥之上，心冷冷地缩了一下，好想他，好想好想。 “主子，前面没什么了，我们回吧？”小翠突然急着扶我回转。 “小翠，我还想走走。” “主子，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他们都该着急了，回去吧。”小翠的神情有点慌张，不对啊。 “可是，我们才刚出来啊。”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主子，你该饿了吧，我们回吧。”小翠似乎有点急了，“这儿风也大。” 我微微摇头，转身：“小翠，我想逛，逛。”前面的亭子里出现了那抹熟悉的明黄，那个让我止不住想念的身影，只是身边多了一抹淡紫的美丽。原来如此，小翠是怕我看到这一幕，所以急于让我离开。其实，有没有看到，又有什么所谓，眼睛定定地看了一会，隔着半条小河，一阵阵欢声笑语不断传来。想要转身离开，手紧紧地抓着小石桥上的石墩，我就这样离开吗？我躲得了这一刻，那么以后的日子呢？耳边阵阵欢乐的歌声萦绕，也不知什么调调，不过确实清脆婉转。 “小翠，走，我们去瞧瞧。” “主子。”从小翠慌乱的眼神中，我知道她在为我担心。 “我没事。”我微微一笑，坚定地往前走。 短短的半座桥，我却感觉走了好久，一步一步，他在我的眼中变得清晰。金色的纱幔垂挂在亭子的四周，随着风微微飘动，亭子四周不远处都是侍从宫人，“凝嫔主子，且慢。”安公公微微曲手挡住了我。 “安公公。”我微微颔首，他身为金圣宫主管，也算是宫中的老公公，这样也是向他表示尊敬。 “凝主子，皇上正在亭中听小曲，吩咐了不让人打扰。”他们的脸上永远挂着职业的笑容，不管是真还是假。 “我知道。” “希望主子别让咱家为难。” “安公公，麻烦您帮我通报一声。”他看着我，不说话，“皇上的喜好，您最清楚，我保证这一次您的通报是值得的。”我坚持，有时候，真的是这样，一旦想要什么，还真是非要得到，就像现在，我非得见到皇上不可。 静静的几秒，安公公帮我去通传，我拉紧了衣服，突然又感到了凉意。歌声停了一会又继续响起，安公公示意我进去，而小翠被拦在了外面，亭子不大，摆了精致的酒菜点心，亭中烧了炭火倒是温暖。皇上斜倚在软榻上，而那位妙人儿则是笑脸盈盈地靠在他身上。看她脸色晶莹，肤色雪白，鹅蛋脸上微微有些酒意的红润，更是娇俏。姣好的身上罩着淡紫纱裙，娇艳的抹胸若隐若现，的确是一位才貌双绝的佳人。身上有香香的味道，不浓也不淡。“凝嫔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我微微趋膝。 “继续唱。”皇上轻柔说道，手揽着她，顾自己喝着酒。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往外流，我拼命忍着，忍着。本来身子也弱，趋膝蹲了一会，便感觉头晕，不自觉地趴坐在地上。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著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已然是如春的天气，外面悠悠地飘下了小雪，卧病在床的日子，我错过了冬日的美好，雪花的浪漫，而今算是触动良多。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不知何时，他们都在听我唱歌，我的声音不算清灵，可是足够的柔，足够的深邃。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唱。泪水悄然爬上脸颊，“起来吧。”我以为他会来扶我，不料只是这一句。手撑地，刚想起来，结果，却是一支利箭飞了过来，直直地插在木桌上。那采莲娘子吓得躲在了君子羽身后，一副碰到猎户的小鸟惊恐状，“呜呜，皇上，我怕。” “你没事吧？”他倒是一个箭步跑到我身边，拉起了我，我茫然地摇摇头。几个宫中侍卫装扮的蒙面人居然冲进了亭子，激烈的打斗就这样在我面前展开。君子羽的身形飞快变换着，可是那几个人功夫也不俗，再加上他们毕竟人多，而君子羽还要顾着我们两个不会功夫的弱女子，他还是被缠住了。正在担心，安公公已经带着大批的侍卫到来，采莲娘子慌乱想跑，却被一个刺客挟持：“别靠近，否则我杀了她。” “不，不要，皇上，救命啊。”采莲娘子在蒙面人的刀下，花容失色，泪水涟涟，“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皇上救救我。” 锋利的刀剑已经嵌入了采莲娘子的脖子，丝丝血珠已汇成了一道不浅的血痕。皇上不愧是皇上，看他一脸镇定，依然镇静自若，倒是安公公出言：“大胆妄徒，咱家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还识相投降。”他对女人真的这么无情吗？还是在他心中，除了自己什么都是不重要的。 “死皇帝，看来这个女人你真不要了。”眼看采莲娘子就要命丧刀下，“皇上。”我求道，一把飞刀直直地插在了蒙面人的喉口，如此精准。采莲娘子，先是大叫一声蒙头蹲在地上，片刻间冲到君子羽的怀里，而我被挤到了一边。 我抬眼望去，熟悉的面孔清秀俊朗，纳兰东真不愧是纳兰东，和他会心一笑突然间却看到一支利箭向我们飞来，方向却是直指君子羽。不，不可以，他不可以有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往左跨了一大步，张开双臂，原来想救一个人这个动作是本能。 “嗖，呃。”箭的快速冲击让我瞬间倒地，只是我并没有接触冰冷坚硬的大地而是倒入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撕心裂肺的疼从胸口开始蔓延。疼痛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我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丝疼痛牵扯着我的意识，“凝儿，凝儿。”周边一下子乱哄哄的，眼前是一张清晰的脸庞，潇洒俊逸，平时的镇定一扫而光，第一次看到他紧张，看到他慌张，看到他眼中若隐若现的泪光，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幻觉。 “皇，上。”我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疼痛感召唤了我全身的痛楚神经，好痛好痛。虽然我打小就怕痛，每次去医院都会厚着脸皮让护士小姐轻点，可是进了宫后各种小伤已经麻木了我的神经，这一次一箭穿身的感觉却是无力承受，“我。”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感觉自己在下陷，陷入一个我深深的我无法预知的世界，“我真的好舍不得你，我真的好，好，爱你。” “凝儿，你醒醒，凝儿，我对女人从来都不霸道，现在我命令你，醒来，醒来。”我陷得越来越深，眼皮越来越重。我拼命拼命地想睁开，我拼命拼命地想要再次触摸到他的脸庞，可却无能为力，我只能被迫睡去，或许永远都无法醒来。或许回去是最好的结局，无论早晚，这儿不属于我，我属于的永远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