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片刻真心 似是故人
火红的亮光照在那蹭亮的物体上一闪，我只是模糊地知道那是件凶器，心中一阵发慌。面前却被什么物体挡住了危险的进逼，他直直地倒了下去，就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没有声响。也就几秒，此起彼伏的叫喊冲刺着我的耳膜，把我从懵神中拉回， “爹，爹。” “老爷。”是叶成，叶家大少爷，他恼火我破坏的这一切，拿了匕首想刺我。而叶老爷，以前最不待见我的人，现今却为我挨了那一刀，叶敏月蹲在老爷身边，哭喊着，撕扯着嗓子，哭得早已失去了仪态。而叶大少爷诧异地看着这一切，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我，我。”他亲手杀了从小最宠他的父亲，多么讽刺。三姨娘让叶老爷靠着他，泪水涟涟，“老爷，老爷。”一声声柔情呼喊只为唤醒她的意识。 “都是你，贱人。”脸上脆生生地挨了一巴掌，是叶敏月的，她恨我，我知道。 “住手。”小翠急急地跑到我身边扶我起来，纳兰东轻易地挡住了她又将落下的巴掌，“你个奴才，也有资格碰我，放开。”她的声音再凶，再狠，也遮不了厚重的哭音。 “请叶才人自重。”哥哥把那“自重”二字咬得很重。 “主子，你怎么样，怎么脸都肿了？”我茫然地摇摇头，泪水在眼眶里转着转着，我真是灾星，一场热闹的婚礼被我生生地闹成了丧事。 “艳儿，快过来，老爷叫你。”三姨娘带着哭音柔柔地唤我过去。 “叶老爷。”看着他已经发青的脸孔，我轻轻唤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不肯叫爹吗？”三姨娘说道。 “姨娘，都是这个野种害死了······” “住口，你爹都这样了，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这是我看到笑脸盈盈的三姨娘第一次发火。 “艳儿，爹，爹知道对不起你们母女，爹爹不奢望你原谅我，认，认我，爹只希望你在以后，以后的日子，过得好，好。”他最后一个字吐得特别艰难，脸色也渐渐变得像纸一样的苍白，身上的衣服被血浸染得像结婚的喜服。 “爹，爹。”我不禁喊道，他微微一笑，眼神望着远方，“翩翩。”这是他最后的话语。耳边就是哭声，真心的，假意的，都真真切切地告诉我他走了，走了。 我茫然起身，心被压得喘不过起来。 眼前红红的，不知道是血，还是火光，还是即将落下的残阳，耳边的叫喊是凄厉的，心好像在被人使劲揉压，好难受好难受，每一次呼吸都好累好累。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的宫，小翠一个劲地劝我把悲伤哭出来，不要把自己憋坏了，可是我哭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徘徊了千百次，却还是流不出来。 我怔怔地坐在床边，任小翠帮我上药，梳洗换衣，脑中都是白天的一幕幕。 “主子，小姐，艳儿jiejie。”小翠都急得哭了，我想劝她，我想告诉她我没事，可是我发现我的嘴皮动不了，更发不出声音，我呆滞了。 “皇上驾到。”我可以听到，我知道我应该施礼，可是我做不到，我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凝容华怎么了？”安公公小声地问。 小翠边哭边说，我记不清。 “凝儿，凝儿。”他扳过我的身子，扣起我的下巴，我呆滞地望着他怒火燃烧的眼眸，“你太过分了，捣乱婚礼，逼死爹娘，还目无君上，真该死。”他重重地推了我一把，我倒在床上，眼泪终于像长江决堤，流个不停。 “是，哼哼，都怪我，我是霉星，扫把星，哈雷彗星，我只会给别人带来霉运。要不是我，老婆婆不会死，大夫人不会死，我爹不会死，李妈也不会死，那个新娘也不会就这么成了寡妇。”我拼命地敲打床板，像是要把它敲通。 “好了，好了。”他扶起我，让我靠在他怀里，“哭吧，哭个够，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朕知道，你心里苦。这些事它不在你的掌控，你又何必都要揽在自己身上。你知道吗？朕也犹豫了好久，要不要让你出宫，朕就怕闹出这种局面，可是就你那脾气，还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法子。”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把这一切告诉我，“这件事不怪你。” “你早知道？”我哭着说，“那我不是霉星、灾星，哈雷彗星吗？” “哈雷彗星？”他摸摸下巴，沉思片刻。 “要想这么久吗？”我哽咽着，鼻音好重。 他把我搂入怀：“凝儿，你听好了。你是我的幸运星，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后面的事朕会帮你解决。以后，朕会保护你，你不会再受任何委屈。” “真的？你真的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嗯，朕会一直在你身边。”他温暖的怀抱让我冰凉的心渐渐温暖，遇见他，真是一件幸事。至少在我如此无助的时候，他会陪在我身边。 有些人，拥在怀里的刹那，你以为这是最幸福的时刻。可是我们永远都料不到，下一刻的紧紧相拥，彼此是否会厌倦对方。时光不会停止，人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我只记得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了一句：“记住你现在的身份，纳兰凝，不是叶落艳。” 清晨，“啊~爹~~~~”伴着梦中的叫声睁开双眼，脑海中依然是昨日的一切，恍如梦境却是格外的真实，意识格外地清醒，小翠早就起来候在我身边，满脸的紧张。 “小姐，不，主子，你没事吧？”这么久，她还是改不了口。 我微微摇了摇头：“小翠，私下里，你爱怎么称呼我都行。”我拉她坐在我床边，“小翠，我认真地问你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好吗？” 片刻的时间，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姐，你问，小翠绝对不会骗你的。” “我是不是真的很可恶，昨天的一切，我是不是罪魁祸首？”我缓缓问道。 “不，小姐，哦，主子，你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小翠看得明明白白，可恶的是大夫人。那女人太恐怖了，他们太欺负人了，不怪主子，主子你千万不要自责。”小翠神情紧张，微微点头惹得头上的银钗也歪斜了。 “过来，低头。”我冲她微微一笑，伸手帮她扶正钗子，“小翠，谢谢你。” 妆饰完毕，我无聊着也不想去任何宫殿，不想见任何人，因为在有人处，我又得戴上那面具，那遮去我真实喜怒哀乐的面具，我不得不承认，我还不习惯面具。我只想让小翠陪着，安心淡然地在在御花园里好好逛一逛，享受一下这格外灿烂的阳光。 好春光，柳枝随风微摆，鸟儿鸣唱，似乎是在欢迎着这个美丽无比的春天。连路边的野花都结了花骨朵。 “哎，听说没？”前面几个宫女聚在亭子里看似在拾掇花草，实则在扯淡。 “什么呀？” “你们真是孤陋寡闻，我听说雪华宫的叶才人已经被封为叶贵人了，一大早皇上一离开，安公公就带着旨意到了。” “真的吗？有没有什么由头，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升叶才人的份位呢？” “我听说啊，是因为叶才人家遭遇了变故，一场火灾烧掉了他们的家业，听说叶才人的父母也遇难了，具体就不清楚了。”听她们讨论得一板一眼，我的心却是一点点地往下沉，原来皇上昨天半夜离开是去陪敏月。我装睡的那一刻，他悄无声息地离开，虽然明知他这么做是应该的，心还是有点不知何味。 “也真可怜，不过想当初叶才人多么受宠啊，后来被那狐媚宫女什么艳的争宠，不过现在看来，皇上又重重拾旧爱了。” “就你，还学着文绉绉的，酸不酸？” “听说今儿个送去了很多很多的赏赐，嘘，今儿个还翻了她的牌子。” 原来我在她们眼中不过也就是个争宠的狐媚女人。 “主子，让奴婢出去说说她们。”小翠一脸的愤愤不平状。 “小翠。”我轻轻摇了摇头，“别让她们扫了我们逛园子的乐趣。 转身，沿着凹凸平的石子小路走着，小石子震颤着我有中跟的鞋子，间而使得脚也麻痛着，“哎，还是小翠你们的鞋子舒服。这鞋穿着有气势，可真累啊。” “主子，你又开玩笑了，宫中所有穿平底跟的人谁不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尝尝高跟，人上人的感觉，偏主子倒是羡慕奴婢们。”她小心地扶着我。 “那你想吗？” “不想，奴婢跟主子久了，习惯也像主子了，喜欢低跟的，才不想我那脚受罪呢。” “呵呵。”一阵熟悉的音乐飘来，虽说我总觉得有些曲子非常相似，可这支曲子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让我想到了他。不，不可能，不会是他，心中这样想着，脚步却由不得控制几乎是向前奔去。 “主子，你慢点。”小翠忙不迭喊道，我就这么跌跌撞撞向前走着。穿过草丛树木，各色盆栽，我看到了他，亭中的他，依旧是一袭白衣，墨色是发髻，脱俗的身姿，抚琴之手行云流水般，那琴不再是普通的琴，仿佛成了天界不小心遗漏的仙乐。亭前，叶敏月身着橙色舞服，旋转，抬腕，宛如一只美丽的黄莺鸟，在灿烂的阳光下尽情舒展，好美，真的好美。 一切好像回到了起点，苏醒、跌倒、交谈，月下抚琴，与他的片段点滴在心间浮现，还有那首婚嫁前没有完成的“春江花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