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新的向导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吓傻了,有的跟着小声啼哭,有的压根就没缓过神来,至于那个趴在地上大哭的孩子,他一边哭,一边站起身与其他伙伴一同躲在墙壁的黑暗中,逐渐不啃不响。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是一个弑神怪呢。 我见那邋遢汉如此惊扰大家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那孩子包里的食物,心里反倒释然了很多。那家伙丝毫不考虑他人的感受,自顾自地把书包里的食物全部倒在地上,然后又蹲在地上把食物捡起塞进嘴里,几乎和一个野人没有分别。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邋遢汉就把那孩子的所有储备粮吃个干净,转瞬又捡起他方才扔掉的布包一阵蹂躏,确定再没可能掏出食物以后,他才不好意思地从地面上站起来,缓缓走进能让人看清楚他模样的灯光里。 他始终没有抬起脑袋,即便是在我们这些孩子面前,他也在为自己方才做出的那份粗野、无礼的行为而感到羞愧和抱歉;由此,我至少能确定这家伙在精神和食物选择上都还是正常的。 天南星闻声赶来,毕竟在这几近废弃的狭小空间里,能让她想到且唯一担心就是我们;她从之前离去的管口外爬进来,二话不说,就拿起手中的手电筒向那陌生的黑影砸去。 没等我阻止天南星的这一鲁莽行为,邋遢汉便已经半蜷着身子,捂着后脑勺大喊着“疼!”;他倒是极为冷静,除了这一声“疼”之外,他就再也不敢发出其他声音,而是反过来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滚到角落里自我挣扎。 就在天南星企图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时候,我赶忙拉住了她的衣角,并对她小声说道,“我观察过了,他应该不是弑神怪,而是个流浪汉。 他刚才抢了那孩子的食物,所以才把大家吓到了,他并没有对我们做任何什么坏事。”我用手指了指之前那个被抢书包的男孩,那男孩儿连忙站出来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为了不让孩子们幼小的心灵过早受到伤害,我和天南星约定好谁也不许在孩子们面前说弑神怪吃人等类似的事,只说那些人精神失控,所以到处做坏事。于是,天南星便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这位先生,实在对不起啊,我把你当成那些怪物了,对不起,我真没想到啊!”天南星向那流浪汉靠近,还赶忙从书包里拿出自己常备的创口贴,边道歉,边小心地递上手中的创口贴。 流浪汉一开始以为攻击他的天南星又要突袭他,吓得缩手缩脚,随后听了对方的道歉,这才慢慢释然,将递上前的创口贴接下,然后攥在手里;他并没有因此而受伤,但他也不想把这个创口贴推还给天南星,仿佛如此才算是接受了天南星的赔礼道歉。 “俺——俺没事,你——不用——别用手电筒照俺。”流浪汉侧着身子,身体紧贴在墙壁上,躲着我们打在他身上的投以问候的灯光。 于是,众人赶忙把手里的灯桶放下或关掉,耐心地等这个邋里邋遢的大叔从墙壁表面挪出来然后诉说他自己的经历。 “俺已经在这里躲了小半个月了,其实俺也记不清是多久了。反正自俺和俺的家人来到你们城里以后,就发生了好多顶奇怪的事,后来俺爹和俺娘被人弄死了,吓得俺一路逃,结果就逃到了这儿。俺猜这是你们城市人修的下水道。 俺每天在这里转来转去,先是想着找个出口出去,然后逃回老家,后来俺怕死,怕倒霉,就又不敢出去了。能吃的东西都被俺吃光了。大概五六天前,俺就基本没有力气再到处走动了。不过,幸好又遇到了你们,你们有水又有吃的,让俺又活过来了。” 流浪汉说着便走近那个刚才给他找食物的男孩儿,感激地双手合十并在空气中磕着脑袋。可激动了片刻,他又停了下来,一脸失落地放下手臂,继续说道,“哎,救了俺又咋样呢,早晚也都得死啊,你们就算把俺从鬼门关里拉出来,俺到时候也得回去找俺爹娘,这世道,没谁能活命呀! 你们也还不是一样,就像俺当初来到这里,以为会是条生路,结果,哎,到时候就都一样咯,还不是得去见阎王老爷哟。” 流浪汉的这种心情和担忧并不过分,而他之所以有这份绝望和无奈,想必也是经历了非人的痛苦和折磨,不然谁会愿意相信自己的生命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呢。 “jiejie,这位叔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出不去了吗?”那个较懂事的大男孩儿率先明白了流浪汉的意思,只是他还不敢确定,便要问一问天南星,看她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答案。 于是,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天南星,仿佛夜空中的数十对星星向天南星放着灼灼光艳;他们也跟着男孩儿在等,等那个沉重而又不得不接受的答案。 “呃,谁说出不去啦!你们没听这个叔叔说吗,他知道出口在哪。等我们歇够了,他便要带我们去呢,不要急也不要慌。”不等天南星说话,我便主动请缨,提她担下了这扯谎的罪责。 哎,这也算不上在说谎,毕竟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定我们真能出去,还是不要这么早说穿吧。 我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便用力笑着,希望可以安慰到这些孩子,甚至是天南星。于是天南星为了使这谎话听上去更动听、更圆满就又编造了一些后话,从而让孩子们真正忘却这邋遢大叔带来的沮丧和悲伤。 那个流浪汉倒也老实,并没有借机拆穿我们,还跟着天南星的节奏频频点头承诺;如此可见,他也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好人。 关于出口的问题,流浪汉的确有自己的一套,想来他在这里待了小半个月也不是白待的,对这里的地形了解得十分通透,基本算是个活地图;他总说,若不是自己势单力薄,不敢冒险,或许早在半个月以前,他就能从自己找到的众多可靠出口中的一个逃出去了。
天南星并没有将外面的局势说给流浪汉,即便对方问,她也有办法转移话题。我想,她或许是太在乎对方的心境了,不然也不会如此介意流浪汉先前表现出的绝望,毕竟他还保有着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的畏难和懦弱,而天南星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他再放弃生命、再坐以待毙。 流浪汉的指引,让我们接下来的历程便得明朗;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感激那些陪在我们身边的人,就算有时那些人给不了我们想要的温暖或帮助,但是我们却能互相索取到令人感动的慰藉,哪怕是当别人从我们身上索取能量的时候,我们都会因此而感到生命正在熠熠生辉。 拿流浪汉来说,他现在就因为自己被人需要而感到快乐和享受,即便他曾满心是伤,此刻却因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而重拾生活与生存的乐趣。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时不时还会安排一次小睡;不光是孩子们从来没有长途跋涉需要休息,连大人在这种高强度运动下都有些承受不了。 邋遢汉并不清楚地面上的路况,所以也无法告诉我们穿越这片污水井后我们将到达何处;一开始,天南星还清楚我们的大致方位,可自那邋遢汉领路以后,我们就一直加速赶路,她便在疲惫中忽略了这些。 当我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并没有责备她,毕竟她是一个如此真诚的人,我又怎能用极其挑剔且严厉的眼光看待她呢;她也需要被理解、被包容啊。 我告诉天南星,不如把这些交给上天的安排吧,我们要活,老天自然也不会亏待我们,虽然不能听天由命,但总好过承受那心里上的折磨,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拼到哪吧。 天南星虽然点头默认,脸上却仍旧是满满的愧意。我知道,她这个人是不可能自己放过自己的,毕竟她的责任心比她的恐惧还重,比她的生命还沉。 后来,邋遢汉竟告诉了我们一件令人提心吊胆的事情;他说,如果点子背,很有可能会遇到躲在这里面的其他人,只是那些人都不太友好,不知撞见后他们会如何对待我们。 邋遢汉没有把这件事及时地告诉我们并不是有意藏着掖着,而是他以前遇到那些人时,只觉得他们蛮横、不讲道理、喜欢欺负弱小,所以对他们的映象除了不好以外并不深刻;可一旦那些怪家伙遇上白白净净又补给充足的我们,他便不好定夺,甚至担心我们会招来那群家伙的嫉妒和厌恶,最终挨打受气。 所以,我告诉天南星,如若真有那时我们与他们针锋相对,他们要食物便最好大大方方地给,不要吝啬,可若是他们要人,或者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就拿出枪,吓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