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暧昧不清
这感觉与畅游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全然不同，像梦境和现实之间存在明显的差异。同样都是使人兴奋，却在大脑里分泌出不同浓度的激素，使得前者不过是好事降临时的激动，而后者却是历经磨难后终于重获新生时的雀跃。 清凉的水抚摸我的肌肤，透过我的毛孔传递舒爽的感觉。事实，这感觉并不会从前的任何一次潜水时所感受到的不同，甚至失明的时候，对感官的要求更细腻、更严格，但偏偏因为眼睛为心灵打开一扇窗户，使得这份舒爽面又多了一层薄薄的糖霜，连血液都跟着甜蜜起来。 我的心意我的愉悦还要直接，它让我迫切地希望游到水面，好看一看拥有银铃般声音的女孩儿到底长什么样子。这大概是我作为少年时的第一次悸动，一种带着尊敬和怜爱的悸动。 因瀑布飞流而下时产生的雾气，将水面方映衬得仿似仙境，那个引导我的女孩儿此刻在被雾气缭绕的湖水央。她银铃般的声音慢慢笼罩了我的世界，玩耍时的俏皮模样更是深入人心。 该怎么说呢？她是一个像星辰般美丽的年轻女子，拥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朦胧美。 并不是水雾太大，我的眼睛湿润，所以我看到的她的样貌十分迷离，所以她带了一层朦胧的美；而是她美得像梦一般不真实，可爱纯美的脸便弥漫出一层光艳照人的光晕，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 天使？！她的确应该被称为天使。 不知是我的眼睛还无法完全适应这种恢复光明的状态，还是我的大脑与视觉络没有形成很好的接洽——不知为何，对面的让我感到呼吸都紧张的女孩儿的脸除了美以外，却让我在形容她的五官有多么生动、形象有多么具体，甚至让我说清楚她的眉毛是什么形状、眼睛是什么颜色，而面颊是圆的还是尖的、鼻子是高的还是低的时感到困难。 可她明明在我眼里，而我却无法描述她，像梦境人物那样，我拟定了她美的身份便再也不需要具化关于她的美梦以及她的模样。仅仅是一份美好而已。 然而，我却并没有为这部分损失感到遗憾，因为确信我不会离开她，而她也会一直在我身边像天使那般守护我，所以我并不担心某一刻我会忘记这一份美好事物的存在。 我向她靠近，试图询问接下来我们又要到哪儿去。她却不等我开口，便笑盈盈地扭动起身体，示意我到河岸回合。 她似乎能读懂我内心的想法。——从她那双美丽到无以形容的眼睛，我似乎突然意识到她不仅仅是美丽的化身，更是聪慧的化身。 不然她怎么会找到我、指引我，然后又鼓励我、帮助我的呢？那时，她一定是听到了我内心的挣扎和渴望——毕竟我当时那么需要一个人可以听到我内心的呐喊。 了岸之后，她仍旧头也不回。不过我想，如果她回过头来看我，我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无限美好的环境下，她转过头来对我回眸一笑，像午后的阳光那般温暖可人，这多少有些暧昧。 在这之前，她又是怎样对待我的呢？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然后拉着我前进；还是借我看不见她的机会，慢慢将我看个仔细？若是后者，那她现在确实不应该对我还有什么兴趣了。 不过单是想到女孩儿盯着我看的模样，想到她会用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看我这张平庸朴实的脸的样子，我足以因此而感到害羞和惭愧。 她要带我去哪儿呢？既然已经把我的眼睛治好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可做吗？ 我很想问问我前方的这位引路人，却发现她总是跟我保持着一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刻意表现出时间紧迫的样子，担心我会耽误她的时间并问一些让她都为难的问题似的。 她是讨厌我了吗？ 自我专注于某种思考时，少不了会走入极端。没有她的安慰和解释，我很难摆正心态去接受在我身将要发生的种种可能。 有时，我甚至会抱怨她，想着哪怕她愿意慢一些，停下来和我说说话都不会使我现在的处境这么尴尬和难过。 前方仍旧是她或远或近的身影，我怎么加快脚步，也追赶不她的脚步，像我们之间存在某种想排斥的磁场，但凡我有向她靠近的可能，那场能量会不由自主地将我俩拉回至刚才的距离。她始终是我眼那一触不可及的期待。 岸是一片肥沃的草坪，被水汽缭绕的土地自然有着得天独厚的湿润。它既不会像农田那般健康结实，也不会像沼泽那般泥泞肮脏。它是它，是介于农田和沼泽的那种松软和踏实。 但对于我这个还没有适应靠眼睛走路的倒霉蛋来说，走在这种正舒适的软泥草坪，却实实在在不是件轻松自如的事。我时而还会像失明时那样，身体力行，而不是眼脚并进，这为我追赶女孩儿造成很大的阻碍。 她无轻盈，像花丛采蜜的蝴蝶，她知道哪儿才是结实可靠的地面，哪儿又是松软容易崴脚的泥潭；而我却无笨拙，像一种硬要学习采蜜的屎壳郎，不仅没采到蜜，还把自己浑身搞得邋里邋遢。 她大概是不想看到我这笨手笨脚的模样然后发笑才一直不回头的吧。若是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估计要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看着远处的她，我心里除了有些许嫉妒外，还有一些因差异感存在于我们之间而产生的烦恼和愤怒。我倒不是气她不管不顾、不帮助我，而是气我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明明我已经拥有了光明，却不如—— 一种渴望被人怜惜的不男子气的想法从我心略过。想到自己失去光明这件事给自己带来多少莫名的福利，以及尼雅为了照顾我而不得不为我做这做那的时光，心里在感到诧异的同时，还多出一份浓烈的愧疚之意。那时的我真是个无赖，怎么会认为那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不过话说回来，尼雅和coco怎么样了呢？！他们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有了这些疑问，我便再也无法与女孩儿保持现在这种距离，虽然我并不知道她对我的身世了解多少，但在我身边只有她的这么一种情况下，我能想到的并能够帮助我的首要人物便只能是她。 我加快脚步以我最大的能力，不得不说，这场魔鬼式的体验过后，我已经收获了不少体验和感悟，现在正是将那些理论拿出来用的时候。 女孩儿似乎也察觉到我正在试图与她缩小距离，便突然迅速加快脚步，仿佛我是一个正在尾随她的坏人。 是我多心了吗？怎么总感觉她在躲着我呢？ 女孩儿头也不回一次，却总是侧着身子偷看我与她相隔多远，若是她放心的长度，她便会表现出轻松自如的小鸟般的模样，而一旦她发现我要追她时，她又会谨慎地加紧脚步，以我察觉不到的方式渐渐与我疏远。有那么一会儿，我差点儿以为不是她有意躲我，而是我们脚下的地面在胡乱发挥作用。 “你——你——等等我啊——我有话要和你问你——” 我累得几乎喘不气来，说话的时候，guntang的气流从我嗓子里穿过，如同一阵气浪冲击着我的扁桃体，带来丝丝肿胀的疼痛。 但我想我的话算再不连贯，她也没必要装听不见，毕竟我已使出浑身解数。 “要到了呢！” 她的声音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飘来，里面甚至还夹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给人一种难忘的清晰舒爽的快感。而我正是这时不争气地忘记了之前她给我带来的种种困惑和苦恼，似一个崇拜者那样眼巴巴地望着她的背影，相信她依旧美好。 “要到了呢！” 女孩儿终于转过头来看我。只是她的神情再容光焕发，我也无法真地由她的五官看清她是如何生动地诠释这一变化的。她始终在我的前方是一个模糊的映射。 我呆呆望着她的时候，她又不知对我说了什么，像工作的蜜蜂在我耳边嗡嗡嘤嘤。 “对不起，你说了什么？”我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脸颊最先guntang起来。不难想象，以女孩儿的角度看去，我的脸一定似猴屁股那般红。 “我说，我们要到了！” 她的声音听去有些不耐烦，但转过身看我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点。所以，我又放开胆子向她奔去。 女孩儿的一举一动牵绊着我的心，我也很难描述一直以来对她的冲动源于什么。 或许是她把我从一个绝望的处境拽出来，让我重获新生，我出于感激因而对她十分尊重；或许是她美艳动人，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可能也是个视觉动物；又或者是她身所散发的女性气质吸引了我，让我感到很亲切、很熟悉，像和尼雅相处那般自然……总之，她身的确具备女性应该有的美好品质，而我正是注意到了这些。 /html/book/42/42069/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