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异想天开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壳,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抬头看天、低头看站台和女孩儿的时候,仍旧一无所获。天空嬉戏着的还是一条条蓝色的鲸鱼,水面浮荡着他们的影子,让远处的岛屿都看去分外活泼,女孩儿脚下的站台是三棱柱型的,不规则的样子像是什么野兽啃去了一角。 所有的疑问终究都只是那一个点。我不能劝说自己更冷静理智,便把希望都投在女孩儿的身。 女孩儿似乎也察觉到我再盯着她看,于是有意回避我的目光,将身体稍稍倾斜,假装一种欣赏远处风景的模样。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处处躲着我呢?早之前都不是好好的吗?况且,她明知道不可能一直躲着我,这样做反而会让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尴尬。既然如此,又何必救我呢? 我回想着第一次听到的女孩儿的声音,回想着在湖面嬉戏的她,以及在隧道里被光芒照映着的她的面庞,却怎么也不能把她的冷漠、偏执联系在一起。 是我多想了吗?——我又忍不住把责任推卸给自己。 一阵起初细小随后又突然嘈杂的“呼哧”声将我与女孩儿之间的静默打破,没等我回过头来去看是不是火车经过,一辆暗红色的看起来极其笨重的火车头竟从据我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呼啸而来。 那火车像是一只浑身沾满血的大象,笨重却拥有腾云驾雾的本事,仿似从天而降、从时空虫洞里钻出的一般,绝非现实生活的那种循序渐进。 “快呀,火车来了呢!”女孩儿还是没有看我却在召唤我,这听去有些怪,但在我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她真的只是在站台急得直跺脚,然后在火车逼近站台的时候,蹿下跳。 是我看错了吗,还是我眨眼的时候忽略了她对我的关注?或者—— 有一可怕的想法从我脑闪过,在它出现的同时,我便把它狠狠地塞了回去。 现在,我只想尽快从这浅滩脱离,然后按照女孩儿的要求坐那一班车。女孩儿说了,那是末班车。 可我脚下的哪里是水,它只是表面看起来洁净透明而已,实际,它和那死亡沼泽的泥潭没有分别,甚至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污泥还要缠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感觉时间从我面前飞逝的紧张以及我任凭它流逝而产生的一种怪的不舍和遗憾。 “快来呀!再不快点,末班车要走了!” 女孩儿有好几次都试图踏那敞开的车门,还不停地问从里面走出来的乘务员还有多久车要离开。 那乘务员礼貌地朝她微笑,或者已经对她说了什么,因此让女孩儿看去更显着急。 不是我不愿意加快,而是我越心急如焚,脚下的水越要拖着我让我寸步难行,以至于连把脚扒出来都变得十分困难。 该死,这是胶水吗?! “噗嗤——”火车突然吐出一口沉重的闷气,似乎在提醒准备车的人尽量抓紧时间。而我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儿在站台急到抓狂。 由此,我想到自己在睡梦被野兽或者怪物追赶时的场景,那时候的力不从心和现在的处境基本一致,只是那时觉得因为是梦,所以不能摆脱被抓住的结局,所以逃跑的时候,格外觉得背后有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我让我无法阔步向前,而现在我本能控制自己的结局,却偏偏被现实折磨得狼狈无。 有那么一刻,我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在与这件事无关的乘务员身,希望她可以长出一个巨大的墨绿色的脑袋,像青蛙那样——因为我平时最不喜欢那些看去黏黏的动物——结果当我再抬头看那乘务员时,我竟看到一只脑袋似卡通青蛙的家伙正站在女孩儿身旁对我咧着嘴笑。 我吓得差点儿掉进水里,不由地惊叹自己的想象怎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能量,因而对这个世界充满更多质疑。 之前还只是发闷气的火车突然发出响亮的鸣笛,这一次,它准备提醒它的乘务员们回到自己的车厢以开始下一段旅程。 “快啊!你要快啊!” 女孩儿这次是真的急了,不然也不会把脸面向我,对我投以鼓励。她这次不再蹦来蹦去,而是把手放在膝盖,作出一种随时准备出击的动作,像猎豹那样。一想到她正再用一种可怕的冷漠的姿态迎接我,赶不赶得火车便突然在我心不那么重要,因为我害怕尴尬,害怕女孩儿对我仇视,特别是现在。 青蛙脸的乘务员张着嘴不知对女孩儿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催她让她尽快做决定要不要车,又或者再威胁女孩儿让她考虑后果——总之,那带着喜感的卡通脸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不然女孩儿也不会再一次急得跳脚。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提醒着自己,借此抵消在我脑重复着的沉重的指责和严肃的批评。我承认错误是因为我真的心存悔意,并希望女孩儿也可以通过某种我不知道的方式听到我的忏悔。 我终于了台阶。沉闷的鸣笛声听去更充满怨气——它是在埋怨我还不快点儿呢,还是在埋怨女孩儿还不车的呢? 在我以为了站台能以正常的速度开始奔跑并借此补偿女孩儿的失落时,脚步竟依旧出乎寻常的缓慢,仿佛它早已习惯刚才的速度便怎么也不愿意作出改变。 我急得胡乱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跟,试图用大脑对它们发出指令,但它们是接触不到我的指令,或者说提前接受了其它什么人的指示。 怎么了我?怎么了我的腿?为什么会这样呢?! 若不是考虑到前面的女孩儿还在焦急地等着我,从车厢走出来的带着玩偶头套的乘务员还在那边咧着嘴嘲笑我,我真有可能会急得哭出声来。我知道这不是男子汉的做法,但也是我的表现看去先不男人的。 别怪我,求你了! 我不敢再往女孩儿或者乘务员的方向看,生怕对她们的冷眼与嘲笑,更恨不得堵耳朵忽略呜呜的火车头的吐气声,怕从知道它已决心出发而我只能自生自灭的结局。 我盯着不受控的自己的双腿,看着他们在灰色的三角形或五边形甚至更多边的瓷砖的我的影子,它看去沉甸甸的,随时可能在地面按出一个又一个的坑儿。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永远加快不了的步伐、带着一个青蛙头套的乘务员、突然沉默的女孩儿以及脚下那怪怪的地板砖形状——它们都是真的吗? “那些都是面的灵魂,人死后——” 女孩儿的话又一次冲入我的脑海里,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是死了,只是对生还抱着某种强烈的欲望。 “呜——”火车终于耗尽了它所有的耐性,再也不愿意等待我这个“毫无时间观念”的乘客,并最终发动了引擎。 乘务员对我们挥了挥手,又对女孩儿说了一些——即使我已在能听到那话的范围内却仍旧听不到一点它说话的声音,像它在用唇语讲话似的——随即了车,关车门。 “嘭!”的一声,厚厚的车门关闭,我的所有希望同愧意碎了一地,因此耳传来“啪嗒”的似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她会多恨我啊! 我看着她望着那逝去的火车一动不动,心里竟因她多出一丝伤感。我不为我赶不车感到失落,却为耽误了她的行程而痛苦无。 瞧我都做了什么! 我仍旧没有放弃追逐女孩儿的身影,在火车彻底在我们眼前消失以前——老实说,我真不知道那火车是如何消失的,一眨眼的功夫说没没了——我和女孩儿还有一段可观的距离。 她不埋怨我,选择默默地平静悲伤与愤怒,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惩罚。而我绝不希望因此对她有了不可磨灭的亏欠——一辆末班车而已——我多想对她这样说,但却担心弄巧成拙。 碧蓝的天空、蔚蓝的浅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多了一层灰色——是夜幕要来临了,还是因为我的心情糟透了使得它们也受影响了呢? 想到之前因我的想象而出现的鲸鱼、浅水以及青蛙头乘务员,我决定凭借自己的意念试试能不能想象出一辆火车。这听去像是异想天开的胡话,但在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世界,天方夜谭都不算什么,更何况我要失去女孩儿对我的耐心。 我闭眼,对准刚才火车头出现的地方,开始在脑描绘新火车的样子:它将有宝蓝色的金属外壳、圆滚又巨大的轮子、愉快且清亮的鸣笛……而后,走下来的——是长着卡通驴脑袋的乘务员! 呀!我吓得睁开眼睛,发现我构建出的火车并没有出现,反倒引来了女孩儿的回眸。 “你在想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女孩儿很快收回目光,踮着脚,继续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站台下面,灰蓝色的浅水已经褪去,连下面的铁轨都已消失——而远处正有一个怪的东西一蹦一跳地向我们奔来。 /html/book/42/42069/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