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柳叶刀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雷耶独自感受着拉扯一般的心痛，他甚至在佐伊刚离去后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臭瘸子，老不死的，老子居然为你当了一回圣人。”雷耶一遍一遍的诅咒着那个该死的老瘸子。

    老子居然为了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臭老头放弃了平生见过最美的女人，雷耶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的义气程度足以被吟游诗人大书特书了，但是他知道吟游诗人都是些四处播撒种子的滥情浪子，他们知道雷耶大爷重友亲色的故事后，会十分感动的编写一首匿去佐伊姓名的诗歌广为传唱然后在暗地里骂自己是傻瓜。

    自己的确是个傻瓜，天字号第一的大傻瓜，明知道佐伊这种人习惯了绝对的服从，明知道佐伊这么做是为了他考虑。雷耶并不介意对佐伊言听计从，但他就是对戈麦斯下不了手。

    雷耶侧身看向床头他最信赖的伙伴，它静静的躺在那里，刀鞘呈现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弧度。

    “这把刀叫柳叶刀，是一个老瘸子把跟他吃了三十年饭的家伙熔了为我做成的，在遇上你之前，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看着雷耶想起了自己预先准备好向佐伊介绍自己武器的说辞，进入恋爱的少男少女，就像周杰伦《简单爱》的歌词，想要向对方介绍生活中一切带着自己印记的事物，这把和前世手术刀同名的利器是古代中国铸器师的智慧结晶，刀型提供的削力和减少的阻力雷耶非常满意。

    但这些台词或许已经没有出口的必要了，雷耶怔怔看着柳叶刀，脑海中想象的是他和戈麦斯结识不久时的场景。

    “别想着什么刀术掌握了，跟我学剑吧，臭小子，老子今天心血来潮想为帝国再栽培出一位大剑豪。”戈麦斯吹胡子瞪眼睛几乎是恐吓一般的神情浮现在他面前。

    “不要。”当时还是无名小卒的雷耶丝毫不畏惧镇上人人尊敬的老头儿的yin威，把头摇的像拨浪鼓。“酒吧里的佣兵几乎人人都是用刀。”

    “那是因为刀好练，学刀能尽快赚钱杀人，而剑术是天才的武道，但你上辈子干多了好事遇上了老子……”戈麦斯还想再自吹自擂一番。雷耶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

    “我就觉得我蛮笨的，你那套玩意我学不来。”雷耶拒绝的依然很坚决。生存的压力让他必须利用起身上的铸星位，但之前没有任何武技基础的他压根不想碰需要天资的剑术。

    被抢白的戈麦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一想这个臭小子身上生平仅见的绝品铸星位，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徒弟，于是又威逼利诱连带吹嘘哄骗想让雷耶继承他的剑术。

    “看见墙上那把宝剑没？是用麦考家族最好的精钢打造的，当年随老子斩妖除魔，你要是点个头，这把剑就是你的了。”戈麦斯的唾沫几乎飞到了雷耶脸上。

    “你的剑术要真那么厉害，它就不会放在那里生锈了。”雷耶终于不胜其烦，瞟了一眼戈麦斯的伤腿。

    他触到了老头的痛处，于是两人开始了另一轮的对骂，骂的气贯长虹屎尿齐飞。

    没过多久，带着一把奇特钢刀的雷耶加入了半身人酒吧，一开始没有人都没把这个长得有些乖巧的小个子当一回事，但不到半个月，所有人便都把他奉为酒吧的头号佣兵，人们还有些庆幸，这一代扛把子没有欺男霸女的恶习，只是喜欢讲故事骗酒喝，他讲的故事也确实有点意思，值得花几个铜币来听。

    但佣兵生涯很少会一直一帆风顺，某一天夜里，浑身是血的雷耶带着一身伤躺在戈麦斯的屋中的石床上，他的刀在砍翻三个人后卷了刃，但对手还有两个人，手上没有刀他的威力就减了一半，最郁闷的是还没有足够的脚力逃跑。过度使用斗气损伤了他的铸星位，于是他来找戈麦斯寻求星云纹的保养。

    失血过多的少年躺在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记得有人一直在给自己做着包扎，后半夜好像还一直传来敲击的吵闹声音。

    少年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挣扎着起身的他发现自己在打斗中磨损被击落的武器正静静的躺在身边。

    “不可能。”雷耶皱起了眉，这个形状的刀在这个世界应该只有一把才对，而昨天那把独一份的柳叶刀已经在自己眼前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还有力气起身啊，那就快点滚蛋，老子这里可不是医院。”一脸不爽表情的戈麦斯从里屋走出，随手将一碗鸡汤摆在石床上。

    “这把刀？”雷耶抽出了身边的利刃，虚弱的少年将体内不多的斗气灌注于刀身上，对着虚空轻轻斩出一记，凌厉的破空声和钢刀对斗气的承载能力让他不能再满意。

    “拿去吧，省的你这个杂碎哪天真被人剁了撒在沟里。”戈麦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雷耶神情复杂，他看了看脾气暴躁的瘸腿老头，再扫了一眼屋内他熟悉的那个角落。

    “你墙上的剑呢？”雷耶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头子闷闷的看着地板不回答。

    “我问你墙上的剑呢？”雷耶提高了嗓门向戈麦斯吼道。

    “熔了。”老头子轻轻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像吐出两颗无关紧要的瓜子壳。

    “你那把刀造型还挺有意思的，但几个银币打的武器不可能长期承载斗气，我就知道你个杂碎早晚要吃亏”老头摇着头自说自话。

    扑通一声巨响，全身缠着绷带的雷耶跪倒在石床下，泪水从他脸上缓缓汇成两道涓涓细流，他知道这把剑是当年麦考伯爵赏赐的绝品武器，戈麦斯视若珍宝带着身边三十余年。

    后来老头是怎么骂骂咧咧的将自己扶起来的，当时重伤之后翻滚下床已经头晕眼花的雷耶已经记不清了，但他知道这把削铁如泥的柳叶刀救过自己不知道多少次。老头不习惯雷耶对他又跪又哭的，他就喜欢与“杂碎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对骂互损。

    雷耶不相信戈麦斯会出卖自己，要卖早就卖了，而且就算被老瘸子卖了又如何？这条命都是他给的，大不了还回去就是了。

    “你知道么？在某个国家的语言里，熔了和聋了是一个意思，我多希望你当时是聋哑或者傻了，但你却让我欠了你这么大一个恩情，再加上一直以来的照顾，真tm的是无以为报啊。”

    雷耶一个人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眼泪不知何时又弃守了眼眶。

    他不怪佐伊，德拉甘说过佐伊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她喜欢一切由自己掌握的感觉，但雷耶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心目中的江湖，除了利益，还应该有一种中国人最喜欢描绘刻画的生死之交。

    如果这世界上都是聪明人，那就没意思了。

    脸上带着未干泪痕，雷耶缓缓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