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筚路蓝缕 以启山林（4）
11 吴松晟离开江宁府的时候，赵辅，楚裕丰和沐雨等人都前去送行。他本没想到，自己这样本无兴趣的江宁公干，会结交到这么多朋友，而且认识了沐雨。虽然沐雨已经许配人家，但他心中已然将其当作红颜知己。 众人将吴松晟送至聚宝门外，方才停下。 沐雨对他说道，吴大人，对我们笑一个。 吴松晟勉强的做出了笑容。沐雨便接着说道，终于见到你笑了，回杭州之后要开开心心的，把那些不愉快都暂时放下。 赵辅道，吴兄，今后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一路保重。 吴松晟也回复赵辅和楚裕丰道，赵大人，楚大人，咱们也有缘再见。 楚裕丰道，吴大人后会有期。 吴松晟离开江宁府地界之后，便加快的行进的步伐，不日便抵达了杭州府境内。 吴松晟的家在西湖边的保俶街，是这一代有名的书香门第。他是家中独子，父亲一代兄弟二人，在他小的时候，父亲便过世了，家中大小事务，均由叔父打理。 吴松晟走进院子里，只见她的妻子孙氏搀着母亲走了出来。吴松晟见到母亲，便跪拜道，娘，儿子回来了。 吴老夫人赶忙走上前去，看着吴松晟的脸，说道，西南果然不必江南，这脸晒黑了，身子也瘦了。 吴松晟道，儿子当初中举便想回家，可惜被舅舅的事情耽搁了，后面又有了些曲折，便才晚了这些日子。 吴老夫人道，都不要紧，回来就好。 吴松晟接着又对五人孙氏说道，这几年，多谢夫人照顾母亲了。 孙氏夫人道，这是为妻应当的。 三人接着走进了屋内，吴老夫人便说道，听说你回来，总督大人，巡抚大人，知府大人可都是早早来我家打招呼了。 吴松晟道，这些倒是不忙着应付，我只想先和母亲，还有叔父，婶娘在家多聚聚。 吴老夫人道，但是也应尽早去看看你的老师，还有你那个发小浑成。 吴松晟道，老师我自然会尽早去看望的，只是浑成回来了？ 吴老夫人道，早就回来了，如今正在家中，这个时候大概还不知道你回来，要不我派人去捎个信。 吴松晟道，不忙，安顿下来之后，我亲自去对面浑府看望。 吴老夫人道，也好，安顿下来，再一步步做事。 吴松晟和母亲所言之浑成，是他家对面一户人家，两家本是世交，而且当年两家妻子同时有喜，便定了娃娃亲，待将来同性便结为兄弟或者姐妹，异姓长大之后便结为夫妻。 这吴松晟和浑成是同年所生同月，自幼要好，但习性却大不相同。 吴松晟喜好读书，十几岁的时候其文采便闻名全省，二十三岁进京赶考，便高中了探花。浑成则不然，自有喜好武功，愿意打抱不平，尽管二人同时拜到了江南大儒沈夫子门下，可浑成却在几个月之后便被逐出师门，后来跟着一位剑士出去闯荡，直到吴松晟进京赶考的时候，也没有回到杭州。 12 吴松晟又嘱咐了浑成一遍，待会儿到了八卦田沈夫子住处的时候，一定要向老师承认错误。 浑成本是不情愿来这里的，但在吴松晟的百般劝说之下，最终勉强同意了。 到了八卦田，只见一位老者在检验着秧苗的长势。 吴松晟叫浑成待在远处，独自走上前去，行礼道，学生吴松晟，参见老师。 沈夫子见了他，便没有惊讶，依旧观察着秧苗，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松晟道，回老师的话，前天。 沈夫子道，那为何昨天不来见我。 吴松晟道，回老师，昨天学生在劝浑成向您请罪，劝了一天他才答应来这里。 沈夫子道，那看来是他不情愿来了？ 吴松晟道，不是，是他有愧于见到老师。 沈夫子道，其实你是多此一举的，他早就不是我的弟子了，我的关门弟子只有你和伊纪芬，其他人都不是。 吴松晟道，浑成没奢望让你重新收他为徒，只是想向老师说清楚，道个歉。 沈夫子道，我不想和此人有任何瓜葛，你告诉他，离我的八卦田远一些。 吴松晟见沈夫子依旧不原谅浑成，便给远处的浑成使个眼色。 浑成见了，便赶忙跪下，说道，学生浑成，有辱师门，今日特来向老师请罪。 沈夫子听了，便起身头也没回的走向住处的小院，并且对吴松晟说道，让他在那里跪着吧。 吴松晟道，老师，浑成是习武之人，这点儿跪对他不算什么。 沈夫子听了，便伫足说道，你的意思是为师对他没有办法了？ 吴松晟道，也不是，浑成心里还是很尊敬你的，你要是一直不原谅他，他会内疚一辈子的。 沈夫子道，那就让他接着内疚吧，我只当不存在他这个人。 他说着，便已经进了院子。吴松晟紧紧的跟在身后，等待着老师会时刻改变主意。 到了院子里，沈夫子把袍子穿上，坐在了石凳上，问吴松晟道，你手上沾过血了？ 吴松晟道，回老师，学生没有亲自杀人。 沈夫子道，那是一样的。 吴松晟道，老师指的一样，是什么？ 沈夫子道，和浑成一样。 吴松晟听罢，马上跪下，说道，学生糊涂，不该杀生。 沈夫子道，你如今也是官场之人了，倒也是身不由己，而且我看得出你这次回来心里有疑惑，但你手里毕竟沾过血，这便不一样了。 吴松晟道，学生只想一心读圣贤书，为国尽忠，带兵的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 沈夫子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平天下本就最后一件应该做的事情，你却第一个先做了。 吴松晟道，学生今后一定再不沾染兵事。 沈夫子道，可惜晚了。你在京中高中探花，为师本该高兴的，但是也许是事情见多了，反而觉得不稀奇了。 吴松晟道，学生知道，老师前半生入世，后半生出世，什么都见过。 沈夫子道，这天下事，总是不断的变化，可变来变去，却总是那几套把戏，我也是看累了，懒得去看的，所以才在这里种田，想从这八卦田之中，悟出新的道理来。 吴松晟道。老师可悟到了？ 沈夫子道，没有，反而更加绝望了。 吴松晟问道，老师为何绝望？ 沈夫子道，这天下的大势总是在变化，却千变不离其中，而我所教出来的学生，却还是要进入我所看透的那些循环之中，所以有时候我在疑惑，我是不是该把你们都逐出师门？ 吴松晟道，老师，您不会这样做的。 沈夫子道，我当然不会了，你和你表姐是我晚年最得意的弟子，她现在还好吗？ 吴松晟道，我进京的时候，正巧赶上我舅舅去世，我表姐在家守孝，之前他是入宫选秀，可不知为了后来却被分到了淳王府去了，我jiejie也没有对我明说此事，但是心中还是能猜出个两三分。 沈夫子道，你jiejie是有福之人，只是如今还要受些委屈。 吴松晟道，是，表姐吉人自有天相。 沈夫子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她富贵的那一天了。 吴松晟道，老师，学生还是请您给浑成一次机会，毕竟他曾经也是您沈门的入室弟子。 沈夫子道，其实我早就不生他的气了，他是个好苗子，你让他走吧，并且告诉他，今后不要再恣意妄为，要做些正经事情了。 吴松晟道，老师是要他入仕？ 沈夫子道，你现在已经开始带兵了，正缺好帮手，浑成不正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