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明月几时有】
董寂焦急地在正厅踱来踱去,由于事出紧急,连全身甲胄还没来得及脱下,一听说杨坚的巡视车驾出了事,董寂与一众武将赶去救援,清理现场时一见有很多都是立在道路两旁的下级官员,董大将军立时就心慌起来。 找遍了整座本门,活的死的都看过了,就是没看到自己的结拜兄弟龚非,心怀忐忑地回到府中寻找也是扑了个空,此时,这位大将军已经派出了所有家丁外出寻找打听,至今仍了无音讯。 丹阳和霜儿也都焦急地在座位上等待,两双眼睛乌溜溜地随着董寂打转,前来寻夫的墨儿姑娘也哭啼啼地向董寂讨人,整个董府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 董府门口,两名苦寻无果的家丁累了个半死,踏进府门后,刚刚关好关大门,便听到大门又传来了一阵有力的敲门声,两人本以为又是哪个与自己一样的下人赶了回来,托着沉重的身子使劲儿一推门,大门打开后,两个下人却被眼前的这二位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眼前这两个黑影虽然身材略有不同,但却都是一副模样,浑身上下都是干涸的灰土,除了那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和白的渗人的牙齿之外,根本没有一点像人的! 两个家丁牙根打架地瘫软在那里,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穷神恶鬼,不多时,其中一位“泥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很熟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让我们进去,怎么?连自家主簿都不认识了?” 两个家丁闻言连忙爬了起来,将这两位泥菩萨搀进了董府正厅。 课堂之中,董寂看着眼前土人一般的龚非和璨宁,真是哭笑不得,厅中其他人也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龚非吹了吹脸上打绺的鬓角,没好气地道:“这就笑成这样?幸好不是掉在粪池里,要不然我们连哭都找不着调了!” ...... 入夜,董府厢房花园之中,龚非独自一人矗立在一处工艺精美的花圃旁,天际月色皎洁,一副月朗星稀的景象,古代诗人对满月似乎情有独钟,而且往往与离别结合在一起,龚非这位来自后世的古人也是其中一位,但有一点,那就是就算想破脑壳,他也作不出李白杜甫笔下那样令人魂牵梦萦的意境。 沈晴芳安然离开了长安城,但龚非的心中却萌生出了一丝小小的低落感,虽然与沈晴芳相遇相识只有寥寥数日,但就像那句话所说:缘分总会在不经意间降临,但现在,缘已走了,还会再有分么?除了后世的女朋友,他这辈子还是第二次对一个女孩产生这种感觉,沈晴芳离开了,让龚非怅然若失,可是他绝对不知道,这只是藕断丝连的开始,在接下来的数年中,他与这位沈大小姐就像是水**隔一般脱不了干系。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龚非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开始唱起了这首后世传唱的《水调歌头》,这个时代古词的吟诵还没有形成一定的影响,更没有人会把它唱出来,对于这一点,龚非很放心,就算唱的走了调也不会有人察觉。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正当龚非犹自抒发着自己那份儿小小的惆怅心情时,身后的草丛旁却早已矗立起另一个身着粉黄色夹袄掖角长裙的人儿,但龚非身在其中,对此却浑然不觉。 这个人儿便是董霜儿,这个小妮子刚刚从丹阳和黄莲的房间出来,正打算回去歇息,却被这边的响动吸引过来,本来一见是龚非在那里,霜儿便准备上去教训一下这个夜不归宿,还在这里扰民的家伙,可当霜儿走进了一些,正要大发雷霆的当口,一个自己从来没听过的调调的窜入了这个小丫头的耳中。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一句句美妙凄婉的句子涌上脑海,霜儿心头的怒火立刻烟消云散,娇俏的耳朵不禁微微竖了起来,身子也慢慢地静坐到了石阶上,一双小手托着略显婴儿肥的秀颌,眼波之中也渐渐显出了一丝痴迷。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龚非悠长地唱完了这两句,发泄一番之后,他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斯人已去,那自己再怎么自怨自艾也没有用,更何况自己还是个男人,是个古代男人,还是个单相思的古代男人!正因如此,就更不能像后世那些痴男怨女一样犯些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错误。 看看天色,已经将近二更了,龚非这才感到一丝倦意,随即伸了个懒腰,便哼着小调准备回去洗洗睡了。 优美的歌声戛然而止,忽然换上了一个自己完全听懂,但真真切切很难听的曲子,霜儿从陶醉中醒来,还没来得及回味,便感觉那个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这可把霜儿唬的立时慌了手脚,恰在这时,董府的高墙上又是一阵物体坠地的声音。 龚非正哼哼唧唧地唱着小夜曲向前走着,忽然被身旁草丛中一阵细微的躁动和墙边的响动吓了一跳,正要探头去看,就见草丛中忽地闪出了一个人影来,龚非被突如其来的一吓条件反射地想起了后世电影中的一个场景,龚非讶然地斜起身子,双手抱在胸前,表情夸张地看着眼前的人影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怎样?” 原来霜儿惊慌失措下本要从一旁的小甬路跑开,顺便看一下墙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忘记了自家的这个花圃每条小路都是相同的,心越是慌分寸就越乱,一不留神竟然与龚非来了个大碰头,恼羞成怒之下,霜儿正要娇蛮地教训这个让自己方寸大乱的家伙一番,却被龚非的表现弄得“扑哧”一笑。 看清了是霜儿,龚非顿时发了一身的冷汗,暗自叫着苦,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在这儿都能遇到她!龚非讪讪地一笑,然后施礼道:“原来是霜儿姑娘,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对了,刚刚的响动你听见没有?” 霜儿正苦于没法调整这种尴尬场面,龚非这一开口,小妮子立刻便觉得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但表面上还是一副蛮横可爱的样子,气呼呼地道:“当然是我啦,我也想好好睡觉,但你在花园中这么大喊大叫,连墙外的野猫都被吓到了,叫谁睡得着?” “呃,这个,是龚某失礼,但是,墙外的声音这么大,那猫未免也太重了吧;还有,霜儿姑娘,你的住处好像,貌似,差不多,应该不在这里吧?” 霜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忙又支开话题,好奇地道:“管它做什么,这长安城中什么怪事儿都有,出了只大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喂,刚刚那首诗词是你唱的?” 龚非暗暗擦了一把冷汗道:“词当然是我唱的,难不成还能是那只猫啊?不过词的作者不是我,怎么,霜儿姑娘,你喜欢它?” “切,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凡是跟你有关的东西我都讨厌!这么晚了,你也别再扰民了,待会儿把我大哥引出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早点歇息吧!”霜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汉松镇之战后,每次见到龚非时,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但只要与龚非交谈,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的心就会不经意的怦怦乱跳,终于寻到了闪身的机会,霜儿便快步转身匆匆地向跨院门口走去,龚非闻言一阵苦笑,自言自语道:“我招你还是惹你啦!一见到我就像老猫见耗子一样!人都说母老虎可怕,我看呐,小老虎比母老虎还吓人!” 龚非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匆匆然的声音:“要想我不讨厌你,以后就经常唱词给我听,本姑娘高兴了,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龚非回首望去,霜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墙围之间,龚非一阵愕然:“经常给你唱,每周一歌?” 由于一直都在应付忽然杀出的霜儿,龚非可谓是心力憔悴,是以很快便将那只“大猫”忘到了脑后;董府围墙之外,更夫胡六提着铜锣吆喝着来到董府门口,远远看到一堆蠕动的东西,便提心吊胆地一边向前挪动,一边cao着破锣嗓子问道:“谁呀?这么晚了在那做什么?” 过了许久,那堆黑影终于做出了回应,胡六哆哆嗦嗦地提起了灯笼,灯光辉映下,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正龇牙咧嘴地在地上打滚,胡六吓的屁滚尿流,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失声地哀嚎道:“鬼呀!” 地上那堆rou球龇牙咧嘴地低声骂道:“我说胡六,你他娘的在那鬼哭狼嚎什么,我是郑二公子的家人逄春,哎呦,你个老不死的,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扶我一把,待会儿被董家人发现啦!我说你!” 胡六仔细一看,果然是郑宣威的心腹逄春,老更夫连忙爬起身来上前扶起逄春,两人一斜一拐地向董府前的胡同走去,胡六见逄春摔成这副模样,不禁惊讶地问道:“逄爷,瞧您摔得,这是干什么去了?” 逄春白眼一翻,哼哼唧唧地道:“我去抓耗子了,怎么啦?老东西,扶好爷爷就对了,哪来那么多费话!” 胡六虽然心里负气,但在当时的特殊年代,郑家这个大茬子他一个小小的更夫可是不敢惹也惹不起的;听了这番话就已经知道了十之八九,所以一听逄春这么说,也不追问,只是点头哈腰地道:“逄爷,我看您这架势,想自己走势不行了,要不这样,我扶着您,您说去哪咱就去哪!”
逄春听完这话心中不禁大悦,指着小巷黑乎乎的尽头笑道:“这还差不多,去珍鲜阁,二公子还在那里等我呢,见了二公子之后,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逄春之所以会摔的这么惨,是因为奉了郑宣威的命连夜潜入董府去探听一下董霜儿是否已经许配了人家,顺便看看那位董家小姐的姿色如何。 逄春本来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尤其是轻功特别出众,翻墙入室根本不算什么;今日潜入董府后也没有惊动董家看门护院的家人;可就在他完成任务并无意间探听到原来董府不只有一位美人,心急火燎地准备翻过围墙去珍鲜阁报信儿的时候,却被一阵怪叫吓得半死,一个不慎,两腿便失去了重心,一头栽倒了五米多高的地上摔了个半死,而他听到的那阵怪叫,正是龚非唱出的后世小曲。 ...... 珍鲜阁顶楼雅间之中,郑宣威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儿地听着逄春探听回来的消息,时不时的还拿起酒杯美滋滋地嘬上一口,待听完了之后更是手舞足蹈地拍案笑道:“老天爷还真是对我郑宣威不薄啊!一下子就来了三位夫人!哈哈,好啊,逄春,你先下去养伤吧,其他的事我会交给别人做!” 逄春被搀扶着离开后,郑宣威兴高采烈地拿出几两银子对胡六说道:“你,明天一早拿着这些银子去找一些苦力,越强壮越好!” 胡六点头哈腰地接过了银子,陪笑道:“二公子,那找这些苦力要做什么啊?您看,我要是不说明喽,怕他们不干不是!” 郑宣威扫兴地挥挥手道:“问那么多对你没用,本少爷有的是钱,他们不干就找别人!几个苦力还敢跟本少爷作对不成,滚出去!” 胡六灰溜溜地离开了,郑宣威兴奋地在雅间之中踱来踱去,并摩拳擦掌地道:“哈哈,没想到本少爷还有这么好的命,一堂三美,哈哈!” 就在郑宣威兴奋的不能自已之时,身旁客桌边一个十二三岁的,一身墨绿色宽领绸袍,头束公子巾的少年看着郑宣威不解地问道:“二哥,什么叫做一堂三美?是不是二哥要娶嫂嫂了?跟爹爹和大哥说了,他们一定很高兴!” 这个少年便是郑宣威的三弟,郑家的三公子郑宣嗣,由于未到弱冠之年,无法入仕,所以整天都跟在二哥郑宣威屁股后面转悠。 郑宣嗣刚一说完,郑宣威便立刻冷静下来,沉吟了一阵,然后转身瞪着三弟郑宣嗣恶狠狠地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二哥告诉你,这件事最好别让爹和大哥知道,要不然可别怪二哥对你不客气!” 郑家家教甚严,老爹管儿子,而这些公子们则按长幼定夺一切,颇有些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意味儿,郑宣嗣虽小,但深知二哥秉性,听完这番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慌失措地连连点头,郑宣威见状无可奈何地道:“看看你那副德行,好啦,好啦,算二哥错了,快点吃东西吧,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爹和大哥知道!” 郑宣威咬起一只鸡腿,满嘴流油地点了点头,郑宣威满心欢喜,已经没了酒兴,便冲着门口喊道:“小二,结账!” 好半晌,一个长脸水蛇腰的男子小跑着窜了进来,cao着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奉承起来,郑宣威没好气儿地问道:“怎么这么久?是不是没把本少爷放在眼里呀,别忘了,要不是我舅父,你这个小店早就被徐鹰扬给拆了!” “是是是!”小二卑躬屈膝地谄笑道:“请二公子恕罪,刚刚有个客人吃了饭不给钱,所以小的跟他纠缠了一会儿!” 郑宣威放下酒杯好气地问道:“呵,还有人敢在你这珍鲜阁吃白食?” “可不是,就是那个镇宁侯董寂的五弟,董家五公子董隽!” “董家五公子,快,带我去看看!”郑宣威一听这话像是见了宝贝一样,随手从袖中拿出一把银钱拍在桌上,倏地站了起来,小二还没说完,便被郑宣威扯着衣袖飞也似地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