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
她没跟我说再见,起身向屋里去了,望着她的背影,我若有所失,在门边的那一刻,她回身望望我,我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定格在那里。她终于进去了,我掉过目光投向天上的月亮,现在也只有它陪我了,它不能语,也不懂我的心思,它只能照我有点孤单和寂寞的身影。 在我看来,蒋葵艳并不象有些大学女生那样骄傲和神气,这就让我心存欢喜,但面对她,还是免不了自惭形秽,所以,刚开始和她对面时,竟有点无语。 就在她刚才坐过的地方,我坐下来,石凳已失去她身体的热度,但我心里感觉是热的。我不知还会在院里独坐多久,或许一直坐到睡眠来袭的时候吧。 没想到蒋葵艳又回到院里来了,她身上多披了件衬衣,手里还拿着一件,是蒋葵生的。她把它递给我。 她不说再见,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再见的意思。她能回来,就让我受宠若惊。 我没接受衣服,说:“不冷——月光很温暖。”话一说出口,我都羞愧得无地自容了。月光的温暖能感觉得到吗?还考过两次大学的人,竟说出这种话来,真是笑死人了! 蒋葵艳不仅没笑话我,反而认真地说:“月光有时会给人感觉到温暖。” 我忽地想起那晚上跟娟子跳舞的情景了,那晚的月亮的确给我温暖过,我说的并不是傻话,不然她不会认同吧。 “衣服拿都拿来了,就披上吧。” 我不能再逆她的心意了,这不只是一件衣服的事情,而是出于她的体帖和关心,我不会那么傻,连这点也不能理会。 “听说你这是第二次来我们村了,这之前,你在哪呢?”她对我的事儿,好象挺感兴趣。 “来这之前,我在西南峪。” 蒋葵艳忍不住笑了:“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来西南峪之前——” 我还是有点笨了,连她最简单的意思都悟不明白,她只是想打探一下我的经历罢。 如果要满足一下虚荣心,我大可以编一套谎话蒙她,但我非常在乎她识破我的谎话后,会如何地看待我,所以,我老老实实地告诉她:“我高考失败后,跟姐夫来北方,是给他打工,只是后来,才捡了点运气。” 蒋葵艳并没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反倒相当的平静。 “我们村里的乡亲对你的口碑都不错,大家都说你人好。人好,就总会碰上运气的。” 她的话让我平添一份惶恐,我自己在心里问:我真是他们眼里的那种好人吗?
我无不惭愧地想起自己跟从姐夫在甘谷脱身的经历。如果我是好人的话,我就不会那么不露声色地跟程老板下棋,而只字不提“溜走”这件事;如果我是好人的话,我会劝姐夫擦干净屁股再走,而不会不明不白地随姐夫一走了之;如果我是好人,当娟子告诉我过秤的潜规则时,就会挺身上前打破这规则,而不会一声不响地听之任之;如果我是好人,就不会和娟子……我不知道乡亲们拿什么标准来评定我是“好人”的,先前听乡亲们说我不使巧之类的话,对我触动还不算很大,但再听蒋葵艳这么一说,就惶惶不可终日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充值量只是一只猴子,看来起有点人模人样。”我心虚的厉害,如果不是当着蒋葵艳的面,说不定我还会抽自己一巴掌。 “不要这么说……”睡房里突然亮起了灯,蒋葵艳赶紧把话打住。 大概是那个小家伙要撒尿什么的,蒋妻已经坐立起来了。 为了不让嫂子发现她跟我在一起,蒋葵艳马上向我欠欠身,迅速回到睡房去。 在她来去两回之间,我要问的问题竟还是没来得及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