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悠悠无欲三十载
宇文天闻言一怔,这四句诗号,和素还真的诗号近似,一时之间,无法判定这四句诗号的含意,以及此人与素还真是敌是友,又问道: “后来呢?” 心海静流君道:“当时属下们惊愕万分,那阵空音续道:‘大小五海,你们的主人在通天柱受到围攻,现在赶去,还来得及救他一命,在此与素还真继续缠斗,毫无意义啊!’属下以为那人是主人您的朋友,便匆匆要赶到通天柱去……” 宇文天这才猛地想到,在通天柱下确实惊险万分,黑白郎君、冷剑白狐、各大门派的敌意下,若不是四海主宰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那阵声音确实是救了自己,看来是与素还真为敌之人。但是,又是谁有这样的实力与素还真为敌呢?宇文天想起紫龙天所云,素还真真正的敌人尚未现世,难道就是此人? 宇文天嗯地一声,道:“那人是否表明了身份?” 心海主宰道:“属下们正要离开之际,只听见素还真也以千里传音道:‘脱俗仙子谈无欲……你何必为难于我?’那阵声音微笑道:‘素还真,你可记得三十年之约……’” 心海主宰说到这里,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不安地偷瞧了主人一眼。其实素还真当时不止说了那两句,素还真说的全文是:‘脱俗仙子谈无欲,宇文天是武林败类,死不足惜,素某能不费吹灰之力消灭此徒,你何必为难于我?”但是,心海静流君是万万不敢将这番话转述出来的。 心海静流君见主人没有疑心自己暗藏了一些事,其余三人不加点破,才放心续道:“当时属下挂记主人,便没有再听下去,属下们飞出三十里之远,猛然听见那个被称作脱俗仙子谈无欲的人,朗声吟道:‘三十年后红雨时,霹雳双眼破天机;东西立乎西东立?两半合成一片天!’声音传得甚远,竟一字不漏地传入我们耳中,之后便悄然无声了。” 宇文天低低吟道:“‘三十年后红雨时,霹雳双眼破天机;东西立乎西东立?两半合成一片天……’?” 一时心中像是多了解了什么,却又含含糊糊,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霹雳双眼,自然是指两颗霹雳眼的事,霹雳眼是稀世奇珍,这件事无人不知,武林中人只知道这是稀世珍宝,比夜明珠还要珍贵,夜明珠只是能在夜里发光,霹雳眼却能使人视黑夜如白昼,还能看穿奇门遁甲等术法。不过,就算霹雳眼有这等功能,黄山八珠联也还不将它放在眼里。 黄山八珠联要得到这两颗霹雳眼的目的,是为了成为武林至尊!得到霹雳眼,就具有称霸武林的条件。这件事只有黄山八珠联的成员知情,因为紫龙天曾经说过:“至尊霸业,命在双星;霹雳现世,天下归心!”但是为什么得到两颗霹雳眼就能称霸天下,却没有人知道。制作霹雳眼的接天道惨遭灭门之祸,为什么他却无法称霸天下?一个自身不保的人,又怎能掌握称霸武林之物?这些问题无日不萦回宇文天心中,但是既然连紫龙天的判断,就是如此,那也是绝不会错的,只是自己还想不透而已。 依照脱俗仙子谈无欲的说法,就是霹雳眼中,暗藏着关系着武林权力的重大秘密了? 那么,“东西立乎西东立”又是什么意思?“两半合成一片天”,含意则非常明白:素还真诗号的最后一句“掌握文武半边天”,与脱俗仙子谈无欲的诗号末句“统辖文武半边天”,正好相合,言下之意,竟是素还真与谈无欲,将要合掌天下?那两人到底是友是敌?又陷入暧昧不清之中。 宇文天越想越是混乱,到底紫龙天知不知道清香白莲素还真,与脱俗仙子谈无欲的关系呢?宇文天只得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望向剑秋风,道:“你既然投在我的麾下,正好恨海暗流君欧阳麟死了,你就接替他的位置,成为五海主宰之一吧!” 剑秋风大喜过望,连忙跪了下来,叩头叩个不停:“多谢主人提拔,多谢主人提拔!小的虽然武功搬不上台面,但是忠心誓死不悔,必定尽心尽力,为主人卖命!” 宇文天笑得两眼眯成了缝,缓缓抚着长须,显然很乐意听这些话,倒是四海主宰都不由得皱起眉头。四海主宰虽效忠于宇文天,也确实忠贞不移,但是像这样露骨rou麻地说将出来,是宁死也不可能做的。一时之间,四人都万分瞧不起这样一个武功泛泛、寡廉鲜耻的人,想到要和他并列为五海主宰,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不明白主人为何要收用这种部下? 宇文天道:“起来吧!你说花风云的葬礼,明日举行,是不是?” 剑秋风巴巴地爬了起来,上前道:“是,就是明日。” 宇文天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嗯,欧阳琳这个贱婢为我做事二十年,忠心耿耿,她的独子的葬礼,我不去可就太失礼了。” 剑秋风露出惊讶不置的表情,急道:“主人千万不可前去!欧阳琳那贱婢……” 宇文天右手一扬,道:“不必多言,走吧!” 说着,便往望云楼的方向而去,剑秋风紧跟着上前,其余四海主宰见他主人尸骨未寒,便对旧主人的恩义全断,对欧阳琳出言不逊,因此更加鄙夷他,不愿意与他同行,由得他和宇文天行出一段距离,才跟随在后。 一行人来到望云楼,已是夜晚。平时任何人尚未走近大门,在树林便要遇到武婢们的阻挡了,但此时竟无人来管,任由一行人直接走到大门,想是花风云死后,欧阳琳诸事无心,管理望云楼也不认真了。但见朱漆大门上,数盏华灯已摘了下来,换上两盏素布纱灯,微弱的灯火被夜风吹得欲明将灭,凄艳艳地照着门上惨白的“忌中”封条。楼内黑压压地,没有半点灯光,阒无人声,冷清之极。 宇文天双手拢在背后,道:“你们都在外面等着,不必进入。” “可是主人……”剑秋风还来不及说话,已被宇文天打断:“如果有人出来,一律杀了,不留活口!” 四海主宰齐声道:“是!”只有剑秋风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 宇文天已气定神闲地步入望云楼。到了第二层的大门,才有几名武婢出现,挡在他面前,横剑道:“望云楼不许男子出入,出去!” 宇文天呵呵一笑,众武婢眼前一花,只见黑影一闪,眼前的老人已消失不见。众婢大吃一惊,急忙赶回内门,欲赶奔灵堂报告楼主欧阳琳。才奔到灵室外,便见到宇文天已大步跨了进去,阻之不及。坐在灵柩旁的欧阳琳微是一惊,站起了身子。欧阳琳身着白色丧服,头缠白巾,衬托得艳容淡雅,别添一股风韵。欧阳琳问道: “你是何人?” 宇文天微笑道:“楼主倒听听,我是何人?” 欧阳琳一呆,片刻才认了出来,惊道:“是你!” 宇文天哈哈一笑,大剌剌地在一张交椅上坐了下来。 欧阳琳对武婢们一抬手,示意她们退下。婢子们只得退回门外等着,不知道这个老人是谁,武功又何以这样高强? 欧阳琳对宇文天微微弯身作揖,道:“不知主人现身,婢子们冒犯了。” 宇文天望向花风云的灵室,道:“花风云英年早逝,很可惜啊!” 欧阳琳默立不语,宇文天道:“你的独生子和兄长,都惨遭不幸,你心里想必非常痛恨于我。” 欧阳琳淡然道:“主人说哪里话来?主人一句话,就是要婢子的性命,婢子也没有第二句话。花风云和恨海暗流君,皆死得其所,婢子没有一句怨言。” 宇文天道:“是吗?你倒是忠心得很哪!” 欧阳琳道:“若无主人活命之恩,婢子一家早已是沟壑枯骨,这份忠义,终生不忘。” 宇文天“哈哈”大笑了几声,道:“你这段话说了二十年,二十年来,你含垢忍辱,无非是为了报仇,你找到仇家了吗?灭欧阳山庄的仇人,二十年来音迹杳然,你不心急吗?” 欧阳琳一双美目望定了宇文天,道:“婢子知道仇家是谁。” “哦?你查出来了,那很好啊!是谁?” “当然是剑藏玄的师父,平天剑子单一锋。” “平天剑子单一锋这个人,从未在武林中行走,你如何说是查出来了呢?” “是的,这只是个化名,因为,他的全名是单锋剑尊宇文天。”欧阳琳仍无惧地直视着宇文天,不急不缓地说道,“当然,单锋剑尊宇文天,已近百年未曾在江湖中活动过。从前欧阳世家成为武林至尊之时,许多一方枭雄都暂时隐匿了起来。但是,欧阳世家崩灭,他们便有如苍蝇嗅着了血一般,统统飞了出来,叮着世家的好处,瓜分势力,又要顾忌着欧阳上智是否诈死,又放不下权势,只好畏首畏尾,不敢以真正的身份面对世人,真是可怜之极!” 宇文天道:“嗯,你说得很好。还有呢?” 欧阳琳眼中闪烁着勇气,冷静地继续说道:“宇文天这个灭了欧阳山庄的凶手,不但不敢现世,连被人利用了,都懞懂不知,还自鸣得意,以为收留山庄的遗孤,就能分到世家的利益。却不知道:他自己不但被人利用,还被人欺骗啦!欧阳民家的主人欧阳上智的智慧,宇文天根本望尘莫及,他不知道自己被欧阳上智怎样利用,更不知道他自己的盟友也在耍着他,在两边的斗争中,他只是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小丑!” 欧阳琳句句话,都与素还真之言暗合,也使得宇文天杀意更炽,像毒蛇般望着欧阳琳:“很好,你还知道了多少?” “我还知道宇文天连自己何时全盘皆输了,都还不知道,需要别人说破,如果还不知道停止的话,将死无其所!”欧阳琳冷笑道。 宇文天大喝一声“好!”随之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宇文天的下场,但是你知道自己的下场吗?” 欧阳琳昂起头来:“你要如何,说吧!宇文天!” “你果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既然你思念儿子,何不到黄泉与他作伴?”宇文天拔出单锋剑,右腕一振,便向欧阳琳刺去!欧阳琳身子一矮,向左一闪,避过剑招,宇文天仗着欧阳琳手无寸铁,兼以武功不是自己对手,有恃无恐,因此并未使出杀招,只是一招接着一招攻去,剑光将欧阳琳周身团团围住。欧阳琳左躲右闪,始终逃不开剑势包围,身上不时被划道口子、刺穿肢体。宇文天存心教欧阳世家的遗孤见识自己的厉害,就像猫捉到了老鼠,总要将它整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才让它死。但是,宇文天眼中闪着骄傲和痛恨的光芒,就算是猫对着它的猎物,也不会有这种阴险恶毒的神情。 宇文天手中攻势不停,欧阳琳身影矫若飞燕,一身白衣忽高忽低,就像是一道白色的光斗般闪动着,随着剑气划过,嗤嗤之声不绝。这道白光不时喷出血来,在灵堂丧灯的辉映下,凄绝惨绝。 宇文天剑势一变,笑道:“注意你的眼睛!” 一剑便当着欧阳琳左目刺去,欧阳琳急忙侧过头去,却“啊!”地一声惊呼出来,整个人扑跌在灵柩上。原来宇文天作势要刺她的眼睛,趁着欧阳琳一侧头,竟是挥剑直斩她的双腿!欧阳琳左腿被横劈而过,当膝而断,差点便要痛晕过去,整个身子马上被血浸湿了,动弹不得。 欧阳琳面如金纸,趴在花风云的灵柩上,颤声道:“宇文天,你好毒!” 宇文天笑道:“你的闪躲功夫也不差,不愧是欧阳世家后人。我原本打算在你面前,一招一式地演练给你看,让你看清楚,你爹是死于哪一招,你娘又是死于哪一招?但是你的功夫令我不能小觑,只好速战速决了,真是遗憾哪!嘿嘿嘿……” 欧阳琳突然纵声笑了起来,笑得极是欢畅。宇文天一怔,道:“你笑什么?” 欧阳琳不理会他,只是笑着,宇文天横剑道:“笑什么?再笑我割断你的舌头!” 欧阳琳哈哈大笑,道:“我笑你要跟我同归于尽!” 言声未毕,轰然一声,宇文天被震得轰飞出去,屋梁瓦石,纷飞四溅,原来欧阳琳藉着笑声转移宇文天的注意力,身子掩在灵柩上,暗中点燃了插入灵柩的引信,将灵柩内所装的炸药引爆。 数百斤的炸药顿时轰炸,整座正堂全部垮了下来,压断无数巨柱,宇文天藉力弹跃出去,身子未落地,后面的一栋大堂又轰地一声爆炸!宇文天几下转身飞跃,足不点地,又闪至左边厢,左厢也同时轰地一声炸碎开!宇文天长啸一声,有如鸢冲天际,竟直直冲上屋瓦之上,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已牢牢站定在望云楼外的树梢。回头看去,望云楼一片烟尘弥漫,炸声不绝,整座树林都震动摇晃,一大群栖鸟发出尖锐的惊鸣,飞冲天际,在树林上空盘旋不已,遮住了整片天空。凌乱的鸟鸣声和绵绵不绝的爆炸声,像是连天空都要被震垮下来了一样。 许久,许久,爆炸才停止了,烟尘渐渐地平息,尘埃落定,空气中还充塞着浓烈得教人无法呼吸的硫磺气味。 宇文天惊魂未定,才知道欧阳琳不只是在灵柩中放炸药,她在整座望云楼,都安置了大量炸药。难怪望云楼如此冷清,没几个人,欧阳琳必定早已遣散众仆婢,打算和自己同归于尽了。 但是,剑秋风早已提醒他,欧阳琳在灵柩内放了炸药要炸死他,所以一见到欧阳琳靠近灵柩,宇文天其实便已经有了防备,才能在第一次爆炸,稳稳地借着炸力飞开现场。若无第一步逃得漂亮,恐怕是绝躲不过第二步、第三步,真的要与她同归于尽了。 宇文天心神一松懈,顿时感到无比得意和亢奋,欧阳琳还是死了,不会再影响自己的计划,而欧阳世家最后的遗孤斗不过自己,似乎就象征着欧阳世家,整个败在自己手上,宇文天有说不出的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盘旋着大群黑鸟的夜空,纵声笑道:“欧阳上智,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哈哈哈……” 爆炸一被引起,欧阳琳眼前一黑,五脏六腑如翻,心里只想到:“我要和宇文天同归于尽了!我要和花风云在一起了!”便失去了知觉。 陡然一股力道将自己推出数丈,又打醒了她,尚不知发生何事,耳边炸声隆隆不绝,欧阳琳觉得奇怪,还未炸完吗?自己只在三边的厢房安置炸药,为何还炸个不停?也许是将死之人的感觉比较清楚,什么都慢了下来了吧?她突然又发觉自己在飞,热风和土石一直打在脸上,欧阳琳全身伤痛难忍,一会儿晕一会儿醒,知觉时断时续,终于分辨出来了,有人挟着秘书,飞闪过所有炸药,那人迅速地闪身到院落的古井,身子一跃,便挟着欧阳琳,跃入了古井之中。 欧阳琳心中诧异,这古井干涸已久,自己在十几年前便叫人封了住,何时已被敲开?为何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古井深有十来丈,那人稳稳地落在古井底,往前直走,欧阳琳差点惊呼出声,井底竟有通道!通道上方灰土不停地飕飕掉落,想是上面的爆炸威力太强,连十几丈深的地下都受到震动。 欧阳琳强撑着精神,想看清那个人,却不时地失去知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醒来时,已躺在石铺上,一盏微弱的灯光,照着几步远的一条人影,那人背对着自己,似乎正在以石头敲打着药草,针炙和医药的器材在石桌上,更令欧阳琳讶然的是,自己的那条断腿,竟也放置在上面。 欧阳琳全身都痛得说不出话来,又要昏迷过去,那人走了过来,灯光实在是太微弱,根本看不到那张脸。那人在欧阳琳身上几个xue道轻轻拍点,痛楚便减轻了不少。那人似乎正俯下脸看着欧阳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之中有着无限的沧桑,轻道: “唉……欧阳琳,苦命的孩儿……” 欧阳琳乍听之下,心中一热,那声音,岂不是身亡多年的父亲的声音吗?欧阳琳竭力要看清那人,却再度晕迷了过去。 宇文天与五海主宰,在整座已成灰土的望云楼外看着,天边已微微泛出曙光,宇文天确定了不可能有人孑遗,才道: “剑秋风,你随我到魔海死岛千邪洞。情海漩流君,你到翠环山下去,随时等待命令。” 情海漩流君答了声“遵命!”便迅速跃出树林,一眨眼就不见人了。宇文天道:“其余三人各自回去,有事我会随时通知。” 三人对宇文天一行礼,便消失不见。 剑秋风道:“主人,魔海死岛千邪洞是三大死窟之一,您当真要去这么危险之地?” 宇文天嘿然笑道:“那个地方,在我眼里也是如履平地。” 剑秋风仰慕不已,跟在宇文天背后道:“小的真是幸运,跟着主人您,才有这份福气见到神秘的魔海死岛千邪洞,一般人是一步也妄想踏进去的……” 宇文天道:“你跟在花风云那厮身边,也是这么多话吗?” 剑秋风脖子一缩,巴结地笑道:“这……花风云哪能跟主人您相提并论?”便不敢再说话,主仆二人赶了一段路,宇文天才道: “你也知道魔海死岛千邪洞,是武林三大死窟之一,见闻倒是不少!” 剑秋风忙道:“不瞒主人,小的只是恰巧听花风云说过,其它两个死窟在哪儿,便不知道了。” “嗯,其它两地,也没什么,分别是阴风骷髅堡,以及血林,血林之主名叫沙人畏,堪称天下第一毒王,骷髅堡主并不在武林中行动,倒是一个无法知道来历的人。”宇文天冷笑道,“而死岛千邪洞之主,冻液成体荫尸人,与我是敌是友,就看他的表现了!” 二人一路无话,当天傍晚,便已到了一大片岩岸边。岩岸环围着森冷的一汪黑水,水气腥臭。远方的晚霞沉沉霭霭,深黛浓绿,颜色含混不清,看来不像是晚霞,倒像是终年散发的黑烟一般。暮色中,隐约看得见小小的孤岛,却看不清小岛的距离。 剑秋风仔细聆听,也无一点飞禽走兽的声息或是动静,整片岩岸死气沉沉,宛如古墓一般,难怪叫做死岛。剑秋风见岸边并无船只,不知主人要如何过到对岸。 宇文天道:“你的根基过不了魔海,在此等着吧!” 说完,纵身向魔海跳去,剑秋风瞪大了眼睛看着,只见宇文天身子在水面一站,便再跃出数丈,又一点,再跃丈,如此几个起落,人便已看不见影子了。剑秋风被这步踏萍点水的轻功惊得呆了,张着嘴合不扰来。想不到轻功真的可以到达这种造诣。 宇文天登上死岛千邪洞,额上也已沁出几滴汗。点水而过的功夫,自己其实并无十分的把握,但是事关重大,不冒点险是不行的。这步功夫,荫尸人就比宇文天强得多。当初是为了让魔灵杀素不会被任何人夺走,能够在最隐密的环境下,栽培成自己的秘密杀手,宇文天确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魔海死岛千邪洞,以功夫压服冻液成体荫尸人,要他保管魔灵杀素。 当时宇文天与荫尸人较量三场,分别是轻功、武功、内力,在轻功这一关上,宇文天施展出这一步踏水无痕的功夫越过魔海,已经侥幸万分,想不到荫尸人看了,不屑地冷笑连连,身子一跃,跳到死海上,来回奔驰,脚踏着水面,轻巧自若地如履平地,当宇文天呆然不敢置信时,荫尸人还停了下来,足尖点着水面,停止不动,冷笑问:“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能在水面上疾点而过,已经是了不得的修为,竟还能停下来许久,而不沉下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宇文天总算明白了荫尸人为何选在此地修行,因为除了他之外,世上罕有人能越过这片魔海。 若不是宇文天越过了死海,荫尸人也不会不得不与他交手三局,订下赌约了。轻功之别,高下立判,宇文天根本不是对手。第二局武功,宇文天以单锋剑法击败荫尸人,成为一胜一败的局面。第三局的内力,尚未比试,荫尸人便改变主意,道:“你将魔灵杀素寄养在此处,要我替你照顾,不管谁胜谁败,都不是个公平法子。若是我胜了,你想必不会甘心,三天两头来sao扰我,占领此岛,让我不胜其烦;若是我败了,我也不甘心,把魔灵杀素养死了,你也捞不到便宜。不如你我共有此儿,谁也不占谁便宜。” 宇文天细想,倒也有理,荫尸人能在水面上身若飘萍,内力修为必然深不可测,硬拚的话,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暂且化敌为友,将来再作打算。因此,魔灵杀素交给荫尸人抚养至今。 宇文天打算要回魔灵杀素,就说是要杀素还真之用,将杀素带出千邪洞,看荫尸人的反应,若是荫尸人乖乖交出人来便没事,若是不交,只好硬抢了。 脚才踏上死岛,千邪洞中便闪出两道矮小的人影,白发苍苍,脸上皱纹深得重重叠叠,寿斑遍布,却穿着花俏的服装,头发扎着小辫儿,像是幼童装束,奇形怪状。但比起小五海,倒也不是多怪。 这两人便是荫尸人的侍童魔姑、鬼叟。两人挡在宇文天面前,鬼叟阴森森地说道: “单锋剑尊宇文天,你被打出原形啦?”魔姑接着道:“看来杀素你是不需要了,请回吧!”鬼叟又接着道:“你在通天柱丢的脸世人皆知,恭喜你成为大名顶顶的名人。”魔姑续道:“如果还敢来要人,休怪我们不客气。”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连一分的间断也没有,宇文天冷笑听着,只是站在原地不走,鬼叟、魔姑不知说了多少句,一句比一句恶毒,到后来只听得左一句“……你被人玩弄股掌之间,收集五宝倒闹出个笑话……”右一句“还敢来要魔灵杀素,真是不要脸”“白骨灵车碎得片片,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杀素给你也没用,反正你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越说宇文天越是冒火,忍耐着不发作,只是两人的话接得实在太密,像是一个人唠唠叨叨地讲个不停,宇文天连叫他们住嘴的机会都没有,愤忿地拔出剑来,就要动手,打算不管荫尸人交不交人,今日都要千洗千邪洞了! 宇文天剑才一出鞘,洞内便森然道:“道友,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魔姑、鬼叟听见那阵声音,便同时闭紧嘴巴,一声不吭。宇文天总算有开口的余地,怒气冲冲,道:“你这两位贵家,如此无礼,我单锋剑尊宇文天不杀二人,颜面何在?” 一个矮小瘦削的人,自洞内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被浓密的眉毛低低压着,使人无法看见他的眼神。脸上透着一股青气,看起来就是阴阳怪气,慵懒不堪。 荫尸人傲慢地笑,道:“我的两位劣仆,一向沉默的紧,所谓‘寡言者吉’,哪里无礼来了?” 宇文天怒道:“刚刚的一番高论,你没听见吗?” 荫尸人道:“什么高论?我一句也没听见。魔姑、鬼叟,你们说人家什么来着?” 魔姑、鬼叟二人把嘴巴夸张地紧闭着,用力摇头,一句话也不说。荫尸人嘿嘿笑了几声,道:“你瞧。他们一向不说话的,道友,你听错了吧?” 宇文天气得脸上闪过一道青气,道:“很好!看来你是已有准备了!既然如此,咱们就真本事相见!” 荫尸人仍然不慌不忙,道:“道友你真是退步了,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岂是先觉所应有的态度?有话好好说吧!” 宇文天将剑振了一振,道:“你到底要不要把魔灵杀素交出来?” 荫尸人又怪里怪气地笑起来,道:“魔灵杀素尚未养成,你急什么?宇文天,有话好好说,不要急着要魔灵杀素,就算杀素交给你,你也不会使用……” 宇文天左手捏个剑诀,右手便将剑刺出,荫尸人急忙闪过,宇文天剑势划了个半弧,抵住荫尸人的颈子,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魔灵杀素,你交是不交?” 荫尸人道:“你会后悔……”宇文天疾刺出招,荫尸人只闪不攻,宇文天既快且准,剑气咻咻,将宇文天的衣袖都灌满了真气,轮番向荫尸人攻来。荫尸人一个闪身不及,颈子被一剑削断,首级横飞了开去! 魔姑、鬼叟都瞪着两双眼睛看着,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却还是闭着。宇文天万万想不到荫尸人这么不堪一击,也大感意外,一面还暗中防备着荫尸人有什么花样,一面将剑尖对准了魔姑、鬼叟,道: “你们还说不说话?” 魔姑、鬼叟还是死死地紧闭着嘴,一句不吐。宇文天怒道:“装什么哑巴?说话啊!我要你们说!给我说!” 魔姑、鬼叟就是不出一声,宇文天简直要被这莫名其妙的千邪洞气得头昏脑胀,提剑正要刺上去。二老身影往下一蹲,宇文天眼前一花,一剑便刺下地面,两人已消失不见了,剑尖却没入地底三寸许。宇文天直觉二人是钻到地底下,却刺不到任何东西,右腕使劲,拔出了刺入地底的一剑,看了荫尸人身首分离的尸体一眼,心底陡然一动,不由得惊呼一声“不好!” 自己竟动手杀了荫尸人,完全忘了紫龙天的交代,要说服荫尸人冒充一线生,到翠环山去进行围杀素还真的计划!如今人已死在自己手中,单锋剑法的证据无可抵赖,紫龙天围杀素还真的计划,若被知道是全盘毁在自己手里…… 宇文天冒出了一身冷汗,眼前一片黑暗,只想着“完了,一切都完了!”如此一来,不但紫龙天不会放过他,八珠联的成员更是都要将自己列为追杀对象了。八珠联的成员,个个都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只会更强,不会更弱,单一决战都不见得有必胜把握,万一七人合攻,下场不堪设想! 宇文天勉强冷静下来,事到如今,人杀都杀了,后悔已无济于事。宇文天冲入洞内,要尽快找出魔灵杀素,带着它逃出去,说不一定还有建功机会,魔灵杀素的威力若能克制素还真,紫龙天或许不会追究自己的失责。 宇文天在千邪洞内东翻西找,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心中大急,魔灵杀素应该是个幼童,再会躲也不至于躲得自己找不到,宇文天眼睛一尖,见到荫尸人的打坐台边,放着一个尺来宽的藤箱,紧紧封着,看不出里头玄机。 虽然只有一尺宽,半尺高,要藏个身材瘦小的童女,也是够了。宇文天嘿地一声,走上前去,以剑尖挑开箱子的封条。 箱子仍没有动静,宇文天挑开箱盖,只见箱内黑压压一片,怀疑自己眼花了,凑上前去看个清楚,陡然清烟喷出,宇文天惊呼一声,已被一股力量拉住,拉向箱子,宇文天连忙运功抵挡,谁知内力一使出来,马上自体内源源泄出,被吸了过去,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