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甘天龙收兵回山 金军师心中起疑
丁庆辰这边收到撤退的命令,挑了个机灵的士兵想尽办法把龙长兴的意思传到天龙寨去,便着手收拾家当班师回城。 天龙寨金百收到治安军传话,便来到寨门围墙上向下观察,见治安军偃旗息鼓陆陆续续从山下撤走,心里虽然还有一丝疑虑,却已经猜到大当家在城内恐怕不顺,而治安军手中估计有了足够的谈判筹码。主动撤围带有一丝主动示好的意味。 甘天龙等人出城时随时准备着做殊死一搏,却并没有遇到阻碍,甚至守城的治安军连盘问都省了。出城出得异常顺利,这又让甘天龙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这治安军真的能咽得下这口气?不过他此时不能多想,老猫的话有道理,先回山才是上策。 这一行人寻到抹三儿三人,一起向回山的路进发。抹三儿见大当家脸色不好,似乎在强忍着,心里便明白事情并不如想象般顺利。小声询问一同进城的弟兄才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三当家甘海龙和小柴刀兄弟已经殒命,抹三儿止不住地哭起来。 甘天龙走到抹三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儿,知道你跟三当家感情匪浅,拿小柴刀也当亲兄弟看,想哭就哭吧,我……”他有些说不下去,心头传来一阵阵绞痛,甘海龙是他一奶同袍的弟弟,他又何尝不是正承受着巨大地悲痛。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他可能会毫不掩饰地大哭一场。但他不能,因为他代表着整个山寨,因为手下还有一群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为了自己这些年辛苦的打拼,也为了手下这帮忠心耿耿的兄弟,他要撑下去。 “大当家,难道这仇咱们就……就不报了,不报了吗?三当家,他……他是你亲兄弟……”抹三儿一边抹泪,一边问道。他的眼睛被仇恨的烈火烧得通红。 “三儿,怎么跟大当家说话呢!”老猫不满地责问道,“大当家是那种人吗?” 甘天龙摆摆手,示意老猫不要责怪抹三儿,“三儿,我,我也没有办法,本来我们已经快得手了,没想到……没想到……” 抹三儿有些激动,紧紧抓住甘天龙的胳膊,用力的摇晃着道,“没想到什么?你快说,三当家和小柴刀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他们的?你快说,快说!” 老猫走上前来用力拉开抹三儿的手,安慰道,“三儿,这事儿不怪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不是那种丢下弟兄不管不顾的人,跟了咱们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吗?大当家说的没错,本来三当家已经要脱险了,没想到他在大当家的背上中了流弹。还有小柴刀,情况也差不多。”老猫叹了口气,悲哀地说道,“子弹都是打在后心,钻进腔子里,两人当时就不行了,我们没有办法,这才……唉,算了,不提了,还是先走吧!” 老猫说完,拉起抹三儿来跟着队伍走在后面。抹三儿仰面朝天,干咧着嘴,却没有哭出声来,任凭止不住的眼泪湿透了衣襟。老猫劝慰着,说是好在两人已经入殓了,等回山见了军师,请他想办法把棺材运回山里安葬。 抹三儿痛苦着。甘海龙和小柴刀是他来到东成后在一起生活得时间最长的弟兄。平日里哥长弟短的,十分相得。甘海龙与甘天龙不同,他心思细腻,对抹三儿从来不当外人看,生活上也是嘘寒问暖。抹三儿为了逃避军阀混战的战火从安徽老家一直逃到东成,一路上忍饥挨饿。到了东成后,抹三儿举目无亲,唯一的meimei也被人贩子拐骗了去,不知去向。是甘海龙收留了他,并托人作保,送到金陵棋馆去做杂役,讨口饭吃。直到前年,他才知道原来一直称呼为叔叔的甘海龙是天龙寨安放在东成的眼子。但抹三儿是知恩图报之人,虽然知道了甘海龙的身份,却并没有因此心生嫌隙,而是心甘情愿地上山入伙,自告奋勇留在棋馆中,从客人口中打听消息。 入伙后,抹三儿机灵又聪明,总是能在市井中打听到有用的消息。甘海龙更加看重于他,还四处托人打听抹三儿meimei的下落。虽然这几年一无所获,但抹三儿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却感恩戴德。 因此,举目无亲的抹三儿把甘海龙当成了自己在东成唯一的亲人。此刻知道甘海龙已死,难怪他会如此伤心。 抹三儿强打着精神支撑着,被老猫扶着跟着队伍一步一步向山里走去。他不知道上山之后自己还能依靠谁,还有谁可以像甘海龙那样对待自己。他不知道上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nongnong的恨意涌上心头。抹三儿要复仇,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向治安军复仇。决心已下,抹三儿挣脱了老猫的手,一声不吭,回头向县城方向跑去。 听见老猫的喊声,甘天龙回头一看,抹三儿已经跑出几十米远。这时候甘天龙不糊涂,他知道抹三儿一定是要回去给甘海龙两个报仇,而他孤身一人无异于自投罗网,于是急忙让老猫去把他截回来。 老猫脚程快,一会儿的工夫便把抹三儿这小子给提溜了回来,又是好一阵责备。抹三儿耍起小性来,只说此仇不报绝不回山。甘天龙过来劝了半天也没用,只好让弟兄们把抹三儿绑了押着走。 抹三儿这一折腾,一行人的脚程耽误了不少时间。眼见天色过午,他们才离开县城不足五十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歇歇脚。老猫伏在一处土岗的灌木丛里,一边吃着干粮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丁庆辰的队伍这时开了过来。老猫远远地就看见了治安军的队伍,悄悄溜到土岗子下面向甘天龙报告。甘天龙道,“看来他们不知道咱们在这儿,大家都别动,等队伍过去再走!”众人应诺,各自散开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抹三儿看着治安军从土岗下经过,怒火又起,挣扎着要脱开绳索冲上去拼命,却被老猫死死地压在身下,嘴巴也被老猫用杂草团塞的紧紧的。老猫趴在抹三儿耳边低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命可以,别连累大家!给我老实趴着!” 一行人有惊无险,疲惫不堪的治安军绕过土岗,并没有发现他们,自顾自地开走了。抹三儿渐渐冷静下来,心里琢磨道,“那夜明明看见治安军已经撤向城里了,怎么这后面还有队伍从驻马坡开来?难道他们根本没有撤走?” 不对,当时自己还想法打听过,治安军说是要撤回对付北伐军,难道说这是个圈套?抹三儿不敢再想,心中懊悔得无以言表,“砰砰”地用头撞地,口中呜呜乱叫。 老猫看此情景,不由动容,压着抹三儿的力量就小了些。抹三儿挣扎着跪了起来,冲着东成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大家回头看时,只见抹三儿涕泪满面。 甘天龙的心被触动了,冲老猫挥了挥手。老猫会意,上前轻轻扶起抹三儿,一面解开捆绑的绳索。抹三儿走到甘天龙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大当家的,您杀了我吧,是我上了治安军的当,是我害了三当家的!” “唉,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说是你害了海龙呢?快起来!有话好好说!”甘天龙忙扶起抹三儿道。 抹三儿哭道,“是我太蠢了,当时我救人心切,没有识破治安军的圈套就上山找您,让带弟兄们下山。我太蠢了!呜呜……”
“这怎么能怪你一个人呢,我不也是一样么?”甘海龙自责道,“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太贪大,这才给山寨惹来这么多灾祸,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大当家啊!” 老猫一拱手道,“大当家的不必自责,你我弟兄入伙之时曾经对天盟誓,一起生一起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当家受苦,而见死不救吧!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余下的人同声和道。 “哼!回去把所有rou票都撕了!让他们给三当家和小柴刀陪葬!”一个弟兄愤愤地说道。 “对对对!把他们全都撕了!”此话一出,一群人立刻响应道。 甘天龙哼了一声道,“好!兄弟们回去替我把老当家的刀磨快了,我要亲自砍下他们的脑袋,用他们血祭三当家!走,马上赶回山寨!” 此话一出,这群人立刻来了精神,似乎已经闻到了rou票颈血飞溅的血腥味道,快步向驻马坡奔去。 驻马坡下,金百亲自带着人下山,一路尾随治安军前行。直到追出五十多里,他点了几个机灵的手下,继续尾随治安军前行,并吩咐沿途接应大当家甘天龙,这才放心地回到山寨。 他前脚踏进寨门,后脚就有人来报,说是大当家已经到了山下,但是没有看到三当家的人影,一种不好的感觉立刻占据了金百心头。直至见到甘天龙,金百才知道了甘海龙二人已死的消息,忍不住扼腕叹息一番。绞尽脑汁地安抚下甘天龙和抹三儿,金百找来老猫等人,详细询问堂兄金清明是如何安排,众人如何前去劫牢,而甘海龙二人又是如何惨死在甘天龙和老猫背上的。 老猫把自己的所见一点不落地讲给金百听。当讲到子弹从小柴刀后心射出,血流不止时,多疑的金百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流弹能击中人的后心,而且是两发子弹接连射入,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据老猫讲,当时他们都是背对着治安军,自己的人已经全部都冲出缺口,为两人开路。而从当时与治安军的距离上看,接近百米,又是晚上,治安军中谁能有这么好的眼神和枪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击中两人心脏部位。要知道,老猫和甘天龙都是气力过人,即使是负重速度也不会太慢。这真是太奇怪了。金百想,难道是自己人打黑枪?念头一闪,立刻被金百否定了。甘天龙带下山取得弟兄都是心腹之人,与三当家更没有深仇大恨,绝不至于背地下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堂兄金清明派去接应的人中有人暗下毒手。那么,这是金清明的安排,还是“四海帮”老头子的意思?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正在思考的时候,手下一个喽啰跑来报告,“金爷,你快去看看吧,大当家的要在场院里撕了所有rou票!” 金百一听面色大变,猛地起身,“走,快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