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父与子意见相左 孟怀顺遇上难题
孟怀玉看着父亲略显憔悴的脸庞,脑海里想着这几个月来,父亲自己亲力亲为,好不容易把县城里面这个小作坊弄得有点样子,没想到一天时间就被这些恶人给毁了,心里简直愤怒到了极点。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那种感觉仿佛是被毒虫噬咬一般,直痛到骨子里。 “爹,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凭什么闯到咱家来又砸又抢的?难道他们不怕王法?”孟怀玉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石桌上的茶碗都跳了起来,他脸色铁青,嘴唇有些发白。 “怀玉,这个事情你还看不明白吗?”孟远山叹了口气,慈爱地望着儿子道,“如果不是有人指使,又预先做了安排,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全身而退。那些人动作很快,砸完就跑,咱们很多伙计都没反应过来。等咱们追出去时,人家已经跑远了。” 孟远山徐徐地讲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孟怀玉回来的前几天,孟家酒坊里来了一群小痞子,说是来收月规,还说这一片儿全是他们的地盘儿,所有的住家都得交。孟远山久在场面上,知道这些也是不可避免的,就与那些人的老大商量,想求他宽限几天,因为孟家所有的钱几乎都用在了购置物件上了,手里的活动钱确实不多。那些人的老大见拿不到现钱,就狮子开口,说是三天后再来,月规涨到两块二。孟远山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讨价还价,那人就领着手下去了下一家。 起初孟远山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一忙起来就忘了。可三天之后,那些人竟然真的有早上门来,开口就是要收那两块二的月规。孟远山当即凑足了交给那些人,但他们还是不依不饶,说周围的邻居告他们的作坊吵得闹心,气味也难闻,若是孟远山能再出些钱,他们保证帮忙摆平。孟远山客气了一番,说是自己会找这些街坊商量,没有理会他们。 结果时隔一天,这件事就发生了。那些人一冲进来就大嚷大叫,说是孟家酒坊毁了他们的风水,并动手毁坏东西。伙计们见有人捣乱,都抄起棍棒准备跟他们拼,可等反应过来时那些人已经迅速地打着呼哨撤走了。 孟远山带着伙计们追出胡同口,却一个人也没有抓到。后来马福全回忆起里面有个人好像是白帮里的某个熟面孔,加上白班确实常在这一带活动,所以他才说肯定是白帮干的。 孟怀玉听了怒道,“白帮是些什么东西,四海帮老子都敢闯,还怕个小小的白帮么?爹,要不我去治安军找些弟兄过来,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怕他们呢!” “别,你先别着急,做买卖求的是和气生财,这陋规的事从老一辈就有,也不是现在才有,只收咱们的。这些街头混子就是靠着收陋规活着,你要断人家财路,他们肯定会找咱们拼命!”孟远山担忧道,“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实在不行,这里先停下。再说老家的酒坊现在又不是没生意,等过些时日再来也行啊。” “爹,你还怕他们不成?”孟怀玉不满道,“大不了跟他们斗到底!不行,这口气我绝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玉儿!”孟远山有些严厉地断然否决道,“不要逞能,虽说你现在是治安军的教官,但毕竟只是一时。况且咱们在明,他们在暗,真的起了冲突吃亏的还是咱们。听我的,明天把这里门一关,先回老家去!” “爹,你是不是太小心了!经过这么多事情,我也看明白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只要你够强,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逆来顺受绝不会让那些恶人感动,反而会被当成任意宰割的绵羊!”孟怀玉第一次顶撞了自己的父亲,那语气也显得有些生硬。 孟远山惊奇地看了看儿子,他发现坐在面前的儿子,已经不是那个靠依偎在他的翅膀下才能度过风雨的小孩子了。看着他慢慢地成长和成熟起来,他老怀甚慰,但一想到将来可能要面临别人的威胁和暗算,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忍。不过孟远山知道,若是一直把他护在身下,儿子永远也长不大,让他在年轻的时候经历些苦难也算是好事,或者真能打磨出一块好玉来。 于是孟远山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孟怀玉的肩膀,叹了口气道,“玉儿,可能是爹老了吧,没了你们年轻人的闯劲儿。好,你愿意在县城里混打,我也不拦你,不过家里那一大摊子我也放不下,必须得有人照看着。”停顿了片刻,孟远山端起茶水啜了一小口,便站起身来舒了一口气,“不过,别怪你老头子没有提醒你,你独自一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孟怀玉含笑道,“爹,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小心的。我还是那句话,别人敬我,我会加倍报偿;谁不让咱好过,咱也不会便宜了他!”看着父亲轻轻摇头,孟怀玉赶忙补充道,“不过,咱生来不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招惹别人。爹你放心好了,再说,有林伯还有龙县长的关系,我相信他们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孟远山这才嘴角微扬,真心赞许地说道,“好,你长大了。明白这些就好,老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一道篱笆三个桩’,就算你自己浑身是铁也碾不了几颗钉,以后遇事要多与你林伯商量。龙长兴那里还是算了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欠他的情,否则以后还不清!” 父亲的话,孟怀玉心里其实早就想到了,但听道父亲亲切的叮咛,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阵温暖,怀玉站起来应了一声,“是,我记下了。爹,这时候也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您先进屋,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把父亲让回屋里,孟怀玉亲自跑到厨房里打了盆热热的洗脚水,端到父亲床前,“爹,洗洗脚吧。” “好,”孟远山十分满意儿子的体贴,忽然吩咐道,“怀玉,你过会儿去找顺子聊聊吧,这小子自从你出门后天天没精打采的,你们俩无话不谈,去问问他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情,我问他他也不说。” 孟怀玉愣了一下,心想顺子这小子怎么了,以前可是从没有这么重的心思,嘴里答应了一声,一边蹲下身子要给父亲洗脚。 孟远山拨开儿子的手道,“我自己可以,你这就去找顺子吧。对了,顺子还是太小,我觉得留在县城对你恐怕没什么大的帮助,还是让他先跟我回去历练几年。这样吧,把你师傅请到县城来,有他来在一旁看着,我也放心。” “顺子挺好的,让他留下来吧,老是窝在孟家沟能有什么出息!”孟怀玉不知怎么了,一连两次跟父亲唱反调。 孟远山笑容有些僵硬,沉声喝道,“这件事情你不要讲了,我自有我的打算。你要是在县城里干不下去,就早点回老家去!” 见父亲有些动怒,孟怀玉心里格楞一下,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老人家,就不敢再提顺子的事情,道了声晚安便默默地推门走了出去。 来到顺子房中,这家伙还没有睡下,盘腿坐在床上,见孟怀玉推门进来赶忙直起身来要下床。孟怀玉走到床边把他摁下道,“行了,坐着吧!我过来是有些事情问你。” 顺子有些心虚地回道,“什么事?”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就要问你了,你大伯说你最近总是无精打采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孟怀玉反问道。
“这个……”顺子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你看你,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出来,否则就是太不拿我当兄弟了,”孟怀玉有些不满。 见顺子还在犹豫,孟怀玉进而软硬兼施道,“说不说?不说算了,以后你也不要跟着我了!” “好好好,我说,不过说出来你可不能生我气!”顺子还是有些没有底气,“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怀玉哥你就别管了。” “嘿,”他越是这样说孟怀玉的好奇心越重,“别,你小子赶紧把肚子里那点事儿倒出来,否则别怪我下手重啊——”说着挥了挥拳头,“看好了,严刑逼供!哈哈!” 孟怀玉把拳头打向顺子肩膀时突然变了手法,在他腋下搔痒,顺子进他这么一闹,小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一边护着腋窝躲闪一边喊道,“说……咯咯……我说,我全都招!” 孟怀玉停下手,换了副平静的面孔道,“顺子,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能不能帮上忙我不知道,可你知道我一定会尽力的。” 顺子收住笑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哥,还是你了解我,我这次确实是遇到难处了。我需要钱,很多的钱!” “平白无故地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孟怀玉不解地问道,顺子不是那种大手大脚地人,更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顺子看着孟怀玉的眼睛,脸上又泛起一丝愁容道,“是小云她需要钱。有件事情哥你不知道,小云十岁那年奶奶就给她订了门亲,还收了人家二十吊钱当彩礼。现在过了五六年了,人家那边要求端午节前就要接小云过门。上次回去的时候,我打听了一下。那家人虽然有几亩薄地,小云过去不至于挨饿受穷,但那家人品性不好,而且小云要嫁的那个男的还是个残废,脑袋好像不灵光。”说到这里,顺子叹了口气,“你说我能让小云去跟那样一个男人吗?过去之后他们不知道怎么对待她呢。” “所以你就想帮小云退婚?”怀玉追问道。 “嗯,我是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临走时把奶奶气得够呛。奶奶说要是小云不嫁过去,拿什么给我娶媳妇,”顺子心里有些憋闷,重重地哼了一声,“哥,我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能让我meimei去那种人家,那样不是害了她吗!” 孟怀玉接着顺子的话音安慰他道,“顺子,别发愁了,事情总会有法子解决的。不就是二十吊钱吗,咱们退给他们就是了!” “哥,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那家人是出了名的会算计。前些日子我背着老东家又回去一趟,想跟他们商量商量,哪怕是多给他二十吊也行。可是那边死活不同意,非要把小云娶过去,退亲也行,得让我们还二十块,否则就要上衙门告我们悔婚,要我们赔偿!” “我一听就急了,就算是印子钱也没有这么高的利息啊!”顺子气呼呼地说,“可是人家拿出了小云的卖身契,说是当时我奶奶是二十吊钱把小云卖给他家了,上面按着奶奶的手印。我一看就傻了,哥你知道,我那奶奶早就看不见了,她哪里知道当时按手印的是张卖身契啊!” “这家人真他妈混蛋,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孟怀玉一拳砸在床上,气愤地说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再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