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归云（中）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话才刚说完，金头鳌石威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陆乘风见状，怒斥道：“成何体统。”他一生最重礼节，忌别人失礼，即使是儿子在跟前失礼，他也会斥责的。 金头鳌石威忙告罪，陆乘风才道：“说吧，什么事如此慌张？” 金头鳌石威唯唯诺诺：“老爷，来了六个好汉，说是江南七怪，正和郭公子黄姑娘争吵呢。”陆乘风听到江南七怪到来，又闻江南七怪正和郭靖争吵，两边都是朋友，伤了和气不好，忙让儿子推着轮椅到得前厅，江南七怪在江南武林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肯屈尊来到归云庄，这是给他陆某人面子。 待陆乘风父子两进入前厅，江南六怪和黄蓉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江南六怪中的老三老六破口大骂黄蓉小妖女引诱他们的乖徒弟。黄蓉则在一旁大骂丑八怪，丑六怪等。郭靖不善言辞，又尊师重道，只得跪在地上求情，反复说“蓉儿很好”，做微弱又微弱的抵抗，一边又拉黄蓉小手，安慰黄蓉，这几日和黄蓉相处，二人虽遵守礼节，却还是有肌肤之亲的。 陆乘风见状想上前为小友化解，却从五怪口中得知他们反对是因为黄蓉乃东邪之女，激动不己，忙向黄蓉表明出身，自告奋勇，要竭尽全力成全她和郭兄弟，可惜，被小师妹婉拒了。 江南五怪见陆乘风双腿俱断，要坐轮椅，陆冠英是枯木的徒弟，显然都武功不济，依然嚣张狂妄，气焰熏天，你一言我一语的，逼郭靖立誓再也不见妖女。郭靖不善言辞，又尊师重道，还不能离开黄蓉，只得磕头求情，头额首已有血迹。 黄蓉既感动又生气：这个傻子，明明有十五招降龙十八掌，足以把那群丑八怪全打趴下，何必屈膝。能为了自己抗师，就不能做得更多一点吗？陈师兄为了梅师姐，连我爹的九阴真经都敢偷呢。 原来郭靖和黄蓉准备回身，却远远的望见江南六怪到来，郭靖忙迎上前去，向几位师尊行礼磕头。黄蓉虽不悦，但是没法，谁让那几个丑八怪是靖哥哥的师父呢，于是，二人又跟随众人回转至归云庄，故有方才的争吵。 吵闹间，门外一声长笑，踱进一个葛衣蒲扇、白发白须的老人，笑吟吟地道：“这里怎么了，棒打鸳鸯？” 韩宝驹脾气暴燥，怒气冲冲地道：“我们教训自己徒弟，老家伙你少管闲事。” 等他说完，领老人进来的金头鳌石威才才上前介绍，“庄主少庄主，高手，高手啊，他举了个装满水的水缸，还能在水上行走。”手舞足蹈，语无伦次，怎么看都是因为太兴奋了才失礼。 众人大惊，陆乘风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道：“晚辈陆乘风，不良于行，不能恭迎前辈大驾，尚请海涵。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老人冷冷地上下打量韩宝驹，从鼻子里哼出声来，“老夫裘千仞。” 铁掌帮帮主铁掌水上飘裘千仞，铁掌轻功双绝，名震天下，可是有资格参加华山论剑的绝顶高手。人的名，树的影，纵使销声匿迹二十年，“裘千仞”三字报出，依然无人不敬，五怪气焰顿消，又是一番“久仰”。 陆乘风道：“裘老前辈驾临敝地，不知有何贵干？若有用得着晚辈之处，当得效劳。” 裘千仞道：“金使昨日过太湖往临安城去，如今整支队伍和宋国派去迎接的官军都无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事，陆庄主怎么看？” 陆冠英想到太湖水寨人多口杂，此事实难隐瞒，抢先道：“昨夜湖上有大风浪，也许是太湖水神不忿金人侵我大宋。” 裘千仞皱眉道：“少庄主，老夫是为你好。你是怕那位小王爷记恨吗？罢了，你放了他，老夫担保你无事。” 陆乘风哈哈一笑：“不敢隐瞒裘前辈，听说那小王爷风流得紧，携美夜游太湖。想来是裘前辈寻错地方了。” 裘千仞沉声道：“老夫从苏州知府衙门来，其他地方官，亦无消息。只可能，小王爷已遭不幸，或者，身陷囹圄。” 陆乘风叹道：“此事复杂，一言难尽，晚辈自当详述前因后果，前辈现在就不要苦苦追问了。难得前辈和七侠大驾光临，寒舍已备下宴席，尚望赏光。” 裘千仞对于陆乘风竟不听话地立刻交出金使，颇为不悦，但他涵养甚好，也不动怒，只是倨傲地入席。 朱聪轻声道：“似乎姓陆的擒了金使，还是位王爷，我等暂忍一时之气，虚与委蛇，只要能杀了金使，必可破坏和谈，让宋金继续打下去。”笑着大声道：“我们兄弟七人，只是跟黑风双煞有仇，陆庄主乐善好施，仁名素著，我等钦佩得很，更何况有裘前辈在场，小辈们的事情，日后再说。靖儿，过来，你和我们一起。” 完颜康却不合时宜的出现了，陆乘风父子大惊，不是已经将他给囚住了吗？怎么会呢？那可是精钢铸成的镣锁。遂不知完颜康手下玩弄这个的人才海了去了，完颜康要解开也不难。郭靖和黄蓉则是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郭靖还记得娘曾经说过，他和杨大叔家的儿子有金兰之谊，怀中的匕首就是结义的信物，而杨大叔也承认的。 完颜康望着几人震惊的神情，笑道：“怎么，陆少庄主，不欢迎在下？”陆冠英还在困惑当中，陆乘风大哥哈道：“怎么会，敝庄能够请来少侠，那是敝庄的荣幸。”他见完颜康不自称小王，改称在下，那还不明白，要是他自称小王，不把身份给泄露了，江南七怪最忌金人，恨不得把金人杀个遍，他也忌讳裘千仞，要是他二人联手，己方敌得过尚可未知，要是让完颜康给跑了，这几个月的功夫不白忙活了。 完颜康却不管几人猜度，上前向江南七怪行礼道：“晚辈杨康，家师全真教丘真人，向众位前辈见礼了，不当之处，望众位前辈海涵。”江南六怪见他是丘处机弟子，又知礼，当下略有好感，朱聪摇了摇手中折扇，围着他转了转，口中连呼不错不错，手在他身上妙手一把，只有一个穆念慈送的荷包，心中略微失望，暗忖：这丘处机的弟子也穷了点吧，身上连点钱也没有，当即又不动神色将荷包放回。 江南七怪不知见杨康的功夫如何，为了八月十五，不输掉比武，决定一试杨康身手，好有个大概。 裘千仞坐在首席上，长时间不见杨康过来行礼，不由怒气中生：“这是哪的毛头小子。” 陆冠英好想大笑，心想：“你不是来要人的吗？现下你要的人就在你身前，你怎个不认识呢。” 杨康笑道：“这是哪来的山村野夫。”他本来出身高贵，虽说有水分，但好歹是个皇孙，何曾受过别人的侮辱，当即反击。 裘千仞怒道：“小子看好了。”左手握住酒杯，右手两指捏着杯口，不住团团旋转，突然右手平伸向外挥出，掌缘击在杯口，托的一声，一个高约半寸的磁圈飞了出去，跌落在桌面之上。他左手将酒杯放在桌中，只见杯口平平整整的矮了一截，原来竟以内功将酒杯削去了一圈。 如此神乎其技，足见他内功精深，众人相顾骇然，杨康心里却满是赞美之词：大用骗子，韩侂胄的爱好和我一样嘛。真虎难驯，但何必真虎？反正没人细看，纸老虎就行了。 裘千仞对技震全场的效果很满意，又笑着劝酒。突然，旋风般闯进两人，是一身黑衣的梅超风抓着个丫鬟的肩膀，跟着的是一脸惶急的穆念慈追了来。 没有面纱遮挡，五怪和陆乘风都认了出来，不禁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