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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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昭永宁元年第一个冬天缓缓久至,年十月的时候,秦羽蹊与夙恒在军营中度过第一个暗无天日的夜,那是自从她孤身一人背负着府家鲜血踏入皇宫后,几番梦靥,痛苦不堪的回忆的延续。 是日清晨,秦母终于不堪忍受病痛折磨,驾鹤西去。 苦熬了一个夜里的秦羽蹊,不住地握着她的手,不住地呼唤,清晨的天空,仿佛被墨水撒泼,带着一丝丝凄凉和冷意,从月光倾洒在床榻边秦羽蹊冗长曳地的衣裙上,到游弋至墙角,秦母时而醒,时而昏睡,但时间都是不长的,可每一刻都在折磨秦羽蹊的心房。 “娘,您累了……”一缕青烟从窗户的缝隙中飘飘荡荡而进,陌生而粗糙的味道。 秦羽蹊把头放在母亲的胳膊上,从前高热的时候暖融融的,现下已经完全冰凉,可母亲走的再远,她身上的味道也永远不会消散。 夙恒站在屏风前,一手紧紧捏着腰上的玉环配。 远处,秦羽蹊的发丝顺从地从肩胛垂到绒绒的绛紫色地毯上,柳染的轻纱襦裙带着夏夜凉的意蕴,她孩子般地依偎着母亲,乖巧的一如往昔。 “娘,羽蹊已经在想您了……” “羽蹊……”夙恒忍不住轻声唤她。 秦羽蹊怔怔地抬起头,看他,并对他招手:“夙恒,陪我送送娘亲吧。” 夙恒一手揽住她的肩膀,陪她一同跪在地上,他不说话,手掌中的力气,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我出生的那一年大雪,娘站在花园的小路上说,白雪如羽,铺盖蹊田,就唤作羽蹊吧。” “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 “相思相念空何益。” 她与他四目相对,清亮的眸珠中氤氲着泪意。 “寿数天命均是天定,你我不能违抗,只能代替亲人活得更好。” “等我把孩子安生地生下來,与你共享天伦之乐,再到父亲、母亲的坟前上一炷香。” 他沉沉点头,一手拂过她眼角的湿润:“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儿,也是最好的母亲。” “我会将我儿时失去的,都补偿给我们的孩子,我发誓,她一定会长得像小树苗一样。” “好了,擦干眼泪,送走母亲,赢得胜仗,一切就该画上句号了。” 她点点头,郑重地给母亲磕了一个响头:“娘,女儿给您送行了。” 话尾音落,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低俯在地面上的身体抖成筛子,夙恒着急地将她扶起來,秦羽蹊泪流满面,软倒在夙恒的怀里,还是抑制不住浑身发抖,白皙的面容上,眉头紧紧地搅在一起,嘴唇咬出了鲜血,一双眼睛直愣愣地仿佛要失去魂魄。 “羽蹊?!” “來人!快來人!” 夙恒迅速将她打横抱起來,飞快地往外跑,他的手臂随着她一起颤抖,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不清楚。 他垂下头,将面颊紧紧地贴在她几乎要抽搐的脸上:“羽蹊,听我说,你要坚强,我会一直陪着你,还有孩子……羽蹊……你还有孩子!” 她紧紧闭上双眼,一口气梗在气管里,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一张小脸慢慢变得紫青…… 徐医官等在外面,看见这阵仗差点吓得晕死过去,长泾一手将他拎到夙恒面前:“快快!王妃这是怎么了?!” 徐医官连忙让夙恒狠压秦羽蹊的人中,只是夙恒腾不出手,又不能将她扔在地上,恰好乌塔从营帐中冲出來,一张脸也吓得刷白,他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上前就一手掐秦羽蹊人中,一手摁在她的脉搏上…… 长泾直愣愣地看乌塔做出这等大不韦的事情來,竟然连阻止也忘记,好在夙恒心急如焚顾不得那么多,长泾立即问道:“博士……王妃如何?!” 面前的乌塔,着急的样子并不比夙恒少一分,以至于衣衫尽被冷汗浸湿,随着秦羽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周围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她一手紧紧捏住夙恒的袖子:“夙恒……我真的沒有娘了……我是个沒娘的人了……” 随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落下,溶进沉沉的晨风中,她眼前渐渐朦胧不堪,她徒然地挥手想抓住一丝回忆和温暖,但是她太疲惫了,身体将要四分五裂地炸开。 耳边只能听见夙恒凄厉的喊音…… “羽蹊?!” “秦羽蹊!” 他带着哭音和惧怕,只是她慢慢都感觉不到了。 娘走了,一切的存在都沒有意义了。 她的整个身体,都要随之消散殆尽了。 …… 秦羽蹊昏昏沉沉地睡了三日,梦靥如一场洪水将她锁在虚空中,周围的一切她都难以发觉,也沒有办法醒过來。 夙恒打了胜仗,但胜利的消息她听不到,他处理完军务,便不眠不休地陪伴在侧,一双好看的眸子熬成了血红色,下巴的胡茬青隐隐地冒出來,她的手时常在他手心儿里暖着,也许感觉到温暖她就知道回來了。 “卫清的第一场雪就要到了,天边的云厚重的像锅盖,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外面经历风雪,想來我们夫妻二人走过的路也坎坷多过安逸,但至少都挺过來了,羽蹊,白雪如羽,铺盖蹊田,这样的景致,我想跟你一起欣赏。” “这是第三日,医官说你腹中的孩儿十分强健,她仿佛是生在母体之外了,完全沒有受影响,一日比一日茁壮,你开心吗?开心就收拾收拾心情起床吧,总躺着人都瘦了。” 他一手拿过靠垫,放在她头上:“靠垫准备好了,我拉你起來,你靠一会,吃点东西……这一仗大胜了,我们回家可好?” …… 他的心可以揉碎了再拼起來,他的命也可以砍掉一半渡给她,心死是什么滋味他小时候还不懂,但现在他害怕极了,他害怕自己将会经历这一番苦痛的心死。 “羽蹊……” 她的小手指微微地一颤,感知也回來了几分。 “羽蹊?!” 发觉她小小动作的夙恒,惊喜地从榻上蹦起來,焦急地伸出手抚摸她的面颊:“听见我说话了吗?我是夙恒,我一直一直在等你。” 久久的一阵安静过后,她整个手掌慢慢地圈成拳…… “羽蹊……” “嗯……”她无力却又努力着吐出一个颤抖虚弱的音。 “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官!”他拉住她的手,包在手掌心中,小心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秦羽蹊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眸,外面的天好亮,可仔细看着,又像是烛光。 浑身上下虚弱不堪,只是小腹沉甸甸的,暖融融的,她的孩子就像一个小手炉,依偎着她也暖着她。 “羽蹊?” “我……” 她怔怔地看着床帏,慢慢忆起來昏厥前的事情。 她沒有娘了。 秦羽蹊努力地侧过头,认真地望着夙恒狼狈的面容和红彤彤的眼,她心疼极了,却只能拼出几个字:“你……脸……” 他歉意地摸了摸下颚的胡茬,低声道:“太着急了,就忘记刮了……” 她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我……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好的,别说话了,修养精气!我去找医官……医官……医官……” 他碎碎念着,带着无限欣喜感恩冲了出去,将徐医官揪了过來,徐医官见了秦羽蹊,只觉得自己吓得身体都要飘到半空中去了,秦羽蹊直直地盯着他,吐出了一个“你”字,徐医官抖了抖“噗通”跪倒在地上,直言“该死”。 夙恒摇摇头:“快去看看,王妃如何了?” “是是……” 徐医官看了脉,摇摇头又点点头:“母体虚弱,心思忧虑,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胎儿……” 秦羽蹊又看向夙恒,夙恒十分着急,靠在她床榻边:“听见了吗?神思忧虑,羽蹊……万事难得一个圆满,有些东西得不到的也就算了吧,不要为难自己,孝心到了怎么都好。” 她看着他,认真地点头答应。 秦羽蹊花了几日才勉强能够下地,说出完整的话,待身体好过一些,宁王的大军就开拔回卫清了,随着车马踏入卫清城,带來的是一片欢呼,夙恒方知昭衍的用意并不坏。 宁王立威,实至名归,朝堂之上再无人多余地轻易置喙,彼时秦羽蹊已是孕中三月,小腹微微隆起,但不明显,孕吐稍缓,吃的也多了。 只是初孕之时经历了太多难事,身体坐下病灶,沒得愿意发脾气,但夙恒温柔好气,什么都愿意哄着她开心。 月又西竹宫是秦羽蹊最爱的去处,比暖阁更爱。 大军回府的那一日,云草早早就盼在春雾殿前,看见秦羽蹊的瞬间泪流满面地磕头请罪,一边还忌惮着夙恒的眼色。 夙恒自然是不会给她好眼色的。 “要不是见你面熟,本王怎么也猜不出,你曾是本王的人。” 他一脸鄙夷,摇摇头前去了,秦羽蹊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谁说你是他的人了?你别听他揶揄。” 云草只差给秦羽蹊跪下:“王妃日后千万不要莽撞行事了,奴婢小命事儿小,王妃的安危最重要!” “本宫晓得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歪头狐疑地看着云草:“你就沒发现本宫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 云草观察了一下:“衣服大了?!王妃在外面穿不上好衣服,但咱们殿里还有好多料子好的,奴婢马上去寻一件修身的!” 秦羽蹊被她噎在原地,蹙起眉头,语重心长:“傻丫头,本宫有身孕了,三个月。” 云草愣愣地,半晌才反应过來,喜上眉梢,眉飞色舞,只差在庭院里飞跑起來。 “王妃!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好事成双!” 她顿了顿,忽的想到:“奴婢马上让尚服局的人给王妃赶制孕装!一切都要赶紧的筹备起來!” 云草跑到秦羽蹊身侧,小心翼翼地奉上胳膊:“奴婢搀着王妃慢慢走……” 秦羽蹊不禁笑道:“沒有这么娇气,只是以后要万分小心就是了!” “是是是!”云草仰起脸,弯出一个温柔的憨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