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端午前夕

    白日特地将脸化得苍白，装病咳嗽，待大夫来瞧病，便在腋下夹小球压迫动脉，让脉搏变得慢弱微细，虚浮无力，一副将死不死的模样。

    这样熬过了数月，探望江芷柔的人再不似起初那般热情，除了江芷安还常来与她聊聊闲话，卫敏偶尔假意探病给她送药关怀，其他几个小姐姨娘再没来过。

    不过即便如此，江芷柔对江府的人与事仍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个当家主母卫敏，表面温柔贤惠，举止大方得体，但江芷柔觉得她是个深藏不漏、富有心计、善用手段、心思狠辣的主。

    她不过是卫府一房姨娘的庶女，却据说连当时卫府主母都忌惮她三分，未出阁前恰逢主母病重，在几个嫡姐都不敢接管时，她一口应下这活，树立威信，力排众议，把后宅管理得有条不紊。

    她的精明能干受到她父亲卫伯平赏识，后对她更是喜爱，成为最受宠的小姐。

    江左殊是卫伯平的学生，在卫府谈经论史时，与卫敏结识，卫敏非常赏识他的才华，对他极是关怀喜爱。

    当时京都有段盛极一时的传言，说江左殊早已是卫敏逾墙的仲子，以致于卫敏在知道他在扬州建安已有妻子后，仍执拗地求卫伯平将自己许配给他。

    卫伯平乃是高门公爵，门第观念极重，将卫敏嫁予江左殊为妻已是极限，何况是作妾，自是反对，最后只得作罢。

    恰逢永和二十二年，江左殊中了进仕，时年二十四岁，任了从六品工部员外郎。派人将妻子陈云锦从郡闽接入京都时，妻子在途中被山贼杀害，身重数刀，拼死之下护住江家兄妹，兄妹被前来的官兵带回京都。

    陈云锦既死，江左殊次年顺理成章地娶了卫敏，可惜她生下江芷静之后，气脱血晕，差点难产而死，虽最后好了，却烙下了难以生育的病症，江左殊这才开始纳妾。

    不过虽纳了几房妾，子嗣却仍是极少，五个姨娘，也只有卫敏带来的陪嫁丫鬟孙姨娘生了三小姐江芷乐，二姨娘据说怀孕不久便小产死了，其他几个姨娘都未所出。

    这其中的缘由，真是细思极恐呀。江芷柔想：后宅争斗中，妾室虽弱，但若有了子嗣，又巧妙运用了形势，有个儿子做依仗，也不一定会输给没有儿子的正妻。卫敏不能生育，是以巴结江芷安，让他把自己当生母孝顺。陪嫁丫鬟是自己人，只让她有机会生子，也就合情合理了。

    记得江芷安常夸她像是个活菩萨般的人物，从小对他体贴备至，说就算是亲生母亲，恐怕做得也没有如此周全细致。能让江芷安说出这些话，把她比作亲娘还更亲，可见卫敏手段之高明。

    也难怪之前的江芷柔听见了些卫敏的秘密，却不敢与江芷安说，一边是关系疏远的哑巴jiejie，一边是像菩萨良善的继母，说了他会信谁？

    端午节前一日，几个小丫鬟用梅红匣子盛裹着香糖果子和一些中药材，以香药相和，摆着应景。又在床帐和门上挂上红纸画的蛇、蝎、蟾蜍、蜥蜴、蜈公，说是可以防止这些毒虫作怪。

    江芷柔说了句“古代就是迷信，纸糊的东西能吓唬谁”，让她们面面相觑了会，心里头想着：小姐又说些奇怪的话了。

    江芷柔在古代已经待了数月，一步步走得小心谨慎。

    有时候虽改不了性子，突然冒出些奇怪的话，吓着几个小丫鬟。大事上还未犯过什么错。

    上午，荷风被江芷柔让院里的管事mama领回西厢房，见江芷柔斜靠在床榻上扇着扇子，笑着与她说：“听闻你的病早好了，我不喊李mama催你，你是打算赖在家里头不回来了吗？”

    “小姐，我不是……”荷风见江芷柔果然和传言一样，病好后，不但能说话了，而且完全换了个性子。于是结巴了好一阵，仍是语不成句。

    “怎么？原本那个口齿伶俐的丫头，病了回，患上结巴了？”江芷柔双眼眯起，“还是说背着我做了什么事？见我没死，故意拖着病，不敢来见我了？等我死了，好直接换到哪个院子里。”

    她说得气势十足，话里的威严与病弱的外貌相去甚远。吓得荷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小姐饶命！”

    “饶命？”江芷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故意诈道，“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觉得我有可能轻饶你吗？听芷安说，你的兄长最近跟了他，我听闻这男人还是需要多磨练磨练，要不我和芷安好好说说，让他关照关照你那位兄长？”

    “小姐，我错了，把你推下池里的人是我，和我兄长无关，你要怎么责罚，尽管找我便是了。”说到最后，已经是声泪俱下。

    荷香诧异道：“那日小姐落水，竟是你推的？”见她只是哭，转头问江芷柔，“小姐，你早知是她，为何不作澄清，白白让外人误解了你？像她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千万别再被她现在可怜的样子骗了。”

    江芷柔哭笑不得，她当然不知道推她的人是荷风，只是猜测她是卫敏插进来的细作，在背后肯定做了不少事，便随便诈她一诈，想不到她心里有鬼，直接说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说：“我只是不懂，我向来对你极好，你为何要推我下水，损我清誉，把我置于死地？背后可是有人指使你，你若说出来，我可以保你和你兄长平安。”

    “没有人，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说这话，又有谁信呢？”江芷柔慵懒地摇着扇子轻笑，“其实你就算不说，我也猜出了十之**。你这样维护着她，在府里必定是个大人物，你打小就在母亲那儿伺候，这贴身丫鬟自然与她是推心置腹的。她舍了你来我这儿，必定是有大用处，比如让你趁机害死我。”

    这回连荷香都吓得不轻，紧张得去关了窗子大门：“小姐，你这话传到夫人耳朵里，可要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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