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恋那件小事儿（三）
生活对于薛临毅来说始终是不公平的，从小跟着母亲颠沛流离，后来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谁知那样的日子竟是镜中花，水中月，生活以惨痛的教训告诉他立世之艰难，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下红色，像血一样的红色。他曾想放弃自己沉沦而去，可是，mama说：“临毅，照顾好meimei！” 于是疼痛着，坚持着，似岸上干渴喘息的鱼，总有一天会在黑暗中终结自己的生命，尽管这命本就是腐朽而丑陋的。可是，现在她出现了，像道光一样，照亮了曾经漫天红雾看不清来去的路。 薛临毅以为姚婉发了那样绝望的心情，或许需要消化一下避开他几天，至少他是不可能再坐到像第四排那样方便进出方便听课的位置了。然而姚婉再一次颠覆了他的想象，他走进教室，室友们已经各自就位，又把姚婉身边的位置留给了他，他踟蹰了会儿犹犹豫豫的坐下，看着姚婉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的样子，竟有些不知道他和她要怎么收场了。 他曾经看着她为他天天过的像打仗，她很漂亮，不是很惊艳的那种，胜在皮肤细腻眼神清亮。别的女孩子高考结束来到大学就像来到天堂，疯狂的参加社团活动结交朋友，或是穿的花枝招展享受异性青睐的追捧，就没有哪个像她这么傻的，把占座位当成了大学生活的战场，追着男生跑，还追的满系皆知。 薛临毅叹了口气，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他的人生从未想过谈恋爱，最初看到姚婉身边总有空位，以为是巧合，次数多了，就想等着她摊牌的时候拒绝她，可是这姑娘太迟钝，每每看到他的眼睛就回避，上课又总是偷看他，他们坐在一起基本没说过话，每次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又总是落荒而逃，时间长了弄的他也开始对她紧张了。现在，这姑娘终于明白她这是恋爱了，薛临毅开心又惊慌。他不知道他一直潜意识里期待姚婉明白她爱他，他享受姚婉给予他的爱恋，同时他又害怕姚婉明白她爱他，他的人生太复杂，他害怕自己灰暗的过去侵扰姚婉明媚的人生，所以，他还是打算拒绝她。 尽管他已如此贪恋姚婉爱恋的窥视，尽管他也喜欢她。 “姚婉，晚上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我们去东边的足球场走走吧！” “……”姚婉以为自己幻听了，这句子好长，音色真好听，清越低沉的，像古筝的声音。 薛临毅叹了口气：“姚婉，你没听错，我想约你走走。” “啊？” “噢！” “好，我知道了！” 姚婉恍恍惚惚的出了教室门，然后又回味了一下刚刚的谈话内容，半天才反映过来，天啊！我要约会了！ 其实她今天已经晕乎一天了，自她明白自己占位置的动机不单纯之后她就不知道怎么和薛临毅相处了，连面对同学的调侃也不再坦然，心里时时处处都充满酸涩的感觉。然而坐在他旁边早已成了习惯，成了理所当然，她已无法想象他身边的位置被另一个女孩占据时她会怎么样，她只知道，在他开口拒绝之前她绝不会放弃。 然而，现在，薛临毅约她出去，会说什么呢？是我今天看他的表情太明显，给他造成困扰了吗？一直期待能和他更近一步，可是好怕这是最后的谈话呀！ “圆圆，我很紧张呀！” “傻妞儿，薛临毅又不是傻的，看的到你的好，放松一点，这将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哼！”苏艳云在一旁整理床铺，一直听着这边的对话，讥诮道，“姚婉，我早说过不要自以为是，你的一厢情愿未必是别人需要的，薛临毅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与你这种太过随心所欲的人在一起的。” 姚婉的心跌到谷底，她本也没抱希望，可是在彻底判死刑之前直接就得到同寝室的朋友的打击，她就更是沉甸甸的提不起精神了。 夜晚，凉风习习，宿舍东边的天然足球场上，薛临毅和姚婉沿着外围的小路沉默的走了一圈又一圈。等到第四圈的时候，薛临毅松了松握紧的拳头，轻声道：“姚婉，我们同桌大半年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姚婉抬起鸵鸟似的头，怔怔的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男子，月光透过木棉花的缝隙打下来，给薛临毅坚毅的下巴镀上了金光。她想，他可真好看，她有幸在最近的距离看了半年，然而，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够呢？她多想大声告诉他，我喜欢你，我不只想陪你上课，还想陪你看尽世间风景，想陪你相扶到老朝朝暮暮！可是在今晚这样的气氛里，我已经知道你约我来此的原因，我还怎么能够把这些话坦白给你？ 她和稀泥道：“薛临毅，你想说什么？不是你约我到此的吗？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薛临毅无语了半天，是谁厚脸皮的挨着我坐了大半年啊！连个理由都不给，要我怎么开始今晚的谈话呢？难道要我自恋的说你不要追我了，我不准备接受吗？ 踟蹰了半天，他沉吟道：“我不打算在大学谈恋爱，你能理解吗？” “那，那天和你一起去餐厅的女孩儿不是你女朋友吗？”姚婉不经大脑思考就急急问了出来，问完她的脸就烧了起来，原来她那么在意那个女孩子啊，薛临毅对待她的态度和任何人都不同。 薛临毅愣了一下，才想起姚婉说的是谁，他感觉有点好笑，这傻姑娘竟然什么都不了解，就已经幻想了一个情敌：“哦，珊珊是我meimei。”或许不解释，就能快捷的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可是薛临毅却固执的不想他们之间的去从有第三人的加入。 “啊！是meimei呀！”似放下了天大的事儿，姚婉低呼一声展开笑颜，低头继续走她的路。 “……” 薛临毅又一次无语了，没有别的话了吗？他开个头也很难的好不好。 “姚婉，我说我不准备谈恋爱，你——”薛临毅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话还没说完就愣在那里无言以对了。他看到姚婉忽然抬起了巴掌大的小脸，平日清亮的眼睛此时蕴满水汽，她看着他，似一头受伤的小鹿，哀哀切切的说：“薛临毅，我说我不喜欢你，你相信吗？我说我给你占位置只是因为好玩，你相信吗？你看，我一下占十五个座位，三、四、五排，黄金地段，多威风啊，我真的是因为好玩，我不喜欢你，也不需要你和我谈恋爱，所以你还要和我说那些拒绝人的话吗？” 薛临毅心慌如麻，沉默的伫立原地。他原本就不想伤姚婉的心，他只是没办法摆脱过去的阴影，用完整的心来回馈姚婉全心的爱，姚婉一哭，他就没办法再苛责她。 他妥协道：“姚婉，你没有给我造成任何困扰，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只希望你开心，不要有任何勉强，你应该是快乐的，我不想你自寻烦恼。” “嗯，”姚婉破涕而笑，“那我可以继续给你占位置吗？” “好！”薛临毅看到姚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不自觉就柔和了眉眼，“只要你高兴。” 春天的夜自有一股温暖暧昧的气息，微风袭来，杏花朵朵桃花阵阵，周边树林里的小情侣不时传来快乐的笑吟，姚婉和薛临毅静静走在昏暗的林荫路上，月光把影子拉的很长，转弯时就彼此纠叠在一起，瞬而又错开，像彼此欲说还休欲近难近的心。 踩着宿舍关门的点儿回去，圆圆立马围上来盘问事情的走向。 “现在这样还算好吧！”姚婉讲了过程，不确定的说。 她和薛临毅呆在一起她就什么都感知不到，脑子里只顾拼命想话题，恨不得一直那样地老天荒的走下去。然而离了那个人，微微的酸楚才冒上心头。 “啊，都这样了还不算拒绝？既然他都不喜欢你，你就海阔天空任鸟飞，别整天吊这一棵树上了。”圆圆一直看不得她为个男生团团转，曾经还想把自己哥哥介绍给姚婉认识。 “你不懂，这个结果已经比我预想的好，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坐在一起，而不用时时担心哪天被他赶走，这已经是恩赐，我怎么能退缩回去？”不想以后，这样真的很好。 “傻姑娘，追着你跑的人你不要，却偏偏……”哎，可怜我那哥哥哎！ “咚——”一声沉闷的声响，上铺的苏艳云直挺挺坐起来，把枕头狠狠地砸下，娇柔的脸庞满是冰霜：“吵死了，让不让人睡了。” “……”脑中白光一闪，似有所悟。 好吧，姚婉感情灵窍开通以后，心窍也开通了几分，她终于意识到，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在爱着薛临毅，有人的感情埋得更深，并且同样的爱而不得。 哎，她是要开心有了同盟，还是该嫉妒有了情敌呢？ 算了，主角不表态，其他全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