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恋那件小事儿（四）
“姚婉——” 还是东区足球场外围的羊肠小道，薛临毅已经不知道他和姚婉这个月来在这里转悠了几次了，每次张口欲言，看着她回避的样子又不知从何说起。 距离他们第一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姑娘两个月来还像过去的半年一样少吃少睡的抢位置，也不对他提及任何感情方面的问题，可是现在她却经常在课堂上望着他掉眼泪，就那样深情地注视他，看着看着，眼睛就开始漫起水雾，湿湿漉漉的，楚楚堪怜。 她这幅样子当然不会让他看到，这番描述还是舍友肖方然告诉他的，方然正好坐在他正后方，把姚婉对他的凝视一览无余。方然告诉他的时候还感叹道“这姑娘用情很深哪，闷葫芦似的什么也不说，都憋在心里，确实会出问题。” 薛临毅很烦躁，是他逼着她什么也不能说的，他开始后悔那天的处理方式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让他绝情的拒绝她，别说他做不到，姚婉也不见得就真能把他放下，回到以前没心没肺的状态。 哎，芸芸众生，为什么偏偏让简单的她遇到复杂的他？ “你——，呃——，我是想说，佛说，众生皆苦，一切皆虚妄，心不动则不伤，放下才得大自在，过于执着只会伤了你自己。” 姚婉笑了笑，她没想到林怀毅天天拉着她转悠，天天想着措辞，最后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她说教，她可真不想和他探讨爱情，可她没办法，他知道她爱他，她躲了两个月，终于躲不过他找她。 “断章取义！”姚婉果断嘲笑道。 “嗯？什么？” “我说你既不悟佛，就别掉书袋，佛家的话不是这么好用的。” “……”薛临毅很无语，他说的都是人人皆知的大实话，想不出哪里说错了。 “佛说，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既然爱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爱上的是自己幻象的美好，那你安知我就不是快乐的？” “佛说，心不动则不伤，可我已经妄动，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万发缘生，皆系缘分，而我已经同你并肩上课半年之久，这是修了多少世的缘故，从前放不下，今生还怎能放下得大自在？” “佛还说放下执着。我知道你要我放下对你的爱，可是我原本就没想要你给予我同样的爱情，我爱你，便守候你，守候的本身，便是爱情，不需要任何一种结果。” 姚婉最近因为爱而不得，很是看了一些开解人心的书，她觉得她都可以做情感在线的专家了，她抬头看了看薛临毅，他正怔怔的看着她，茫然无话可对。 她内心思量一番，斟酌词句道：“佛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它要人们放下执着，四大皆空，但又不要执着于空，太过执着的后果就是与所想达到的目的越来越远。” 世间事，法无定法，知法非法也，了犹未了，何方以不了了之！ “那么——”她顿了顿，压着声音，特别认真地直面他的眼睛，对面前颀长的身影道，“薛临毅，你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为什么不能不了了之？你在执着于什么？坚持什么？” “就像你能感知到我喜欢你，这段日子，我同样的也感知到，你也喜欢我。我喜欢我给予你的这份爱，爱上你我很快乐。我难过的是，为什么你同样的爱我，却又为什么要拒绝我，攘我于千里之外？”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不到结果誓不罢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薛临毅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姚婉会看穿他，还这样直白的质问他，他看着姚婉，女孩儿清亮的眼睛透着决绝的勇气，嘴巴紧抿成一条缝，手掌扣在胯间，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衣服的边角，原来，那么凌厉的气势，竟也是紧张的，这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姚婉，你还小，世间很多事还没有经历过，而我的心，却已如垂暮老人，了无生气。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上天总是会在你遇到真正那个人之前，给你安排一些插曲，我怕我就是那个插曲，我怕你将来后悔你的年少轻狂，怕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次擦肩而过。” “薛临毅，你不应该用你的想法，来决定我们两个人的事。在你喜欢我之前可以，现在却不行。你怕我在你之后再爱上别人吗？那我告诉你，我喜欢你，20年的人生，我只对你一个人动心，无关你的过去，你的品貌学识金钱地位。我爱你是茫茫人海中的第一次初见，是无数个夜里对你相识不相知的暗自揣摩，是看不到你就心慌的思念，是看得到你却猜不透你的恼恨绝望，是得不到你情感回应的失落，是此刻听到你说怕我后悔时欣喜羞涩的心。爱一个人如此的酸涩苦恼，我这么怕麻烦的人是再不会如爱你一样去费尽思量爱另一个人，我只想一辈子谈一次恋爱，一生一世只得一个你。” 薛临毅震撼在那里，这是他听过的最美的话语，高中时期收到的情书没有一封能让自己像此刻一样感动。“姚婉，我相信你的情感你的心，我不相信的是命运。” 亲爱的女孩儿，你的这番话是多么美丽，可是每当我贪恋一抹温情，生活总是给我沉重的打击，把我珍爱的都从我手中夺走。我有多怕失去你就有多怕接受你。 姚婉很无法理解，这么一个好学上进，勤奋进取，一直拿国家奖学金的男孩子为什么面对爱情如此裹足不前。 “那你就这样打算在我们彼此相爱的时候终结我们的关系吗？” “我——”，薛临毅听到这样的结论，也有点无法接受，之前他不能完全的拒绝她，就是因为，他自己也接受不了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良久睁开眼睛，沉默地看向夜色无尽的虚无。 姚婉看着他的神色，幽幽地道：“薛临毅，我不管你什么态度，我会坚持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直到我发现你不能和我在一起的原因。在此之前，你要配合我寻找答案，就从明天陪我上自习开始吧！”姚婉怕遭拒绝，说完就快步逃之夭夭。 她要不霸道一点，他们之间可真完了！哎，爱上这样一个人，也得玩心理战啊！这要死多少脑细胞啊！ 昏黄的灯光下，一人如豆，左右徘徊。薛临毅摸摸心脏，看着姚婉逃跑的方向，轻轻道：濒临冰冷的心，因为你的话，又一次有了回春的温度。 原来， 只有想到能和你在一起， 我才能感觉到， 自己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