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恩公子龙

    那一支箭好像开启了什么阀门一般，接着，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箭雨飞向了那些停在原地看热闹的悍匪。不过几息之间，身无铠甲的他们几乎全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歼灭。原本拿在他们手中的火把也掉到了地上，将地上的枯草点着，燃烧起来。

    秦秋向后退了几步，突然，几声马蹄声从侧方想起。她转过头去，看到几个骑兵从起伏的小土包间飞驰而来。

    在他们快接近秦秋的时候，将马的速度减慢。她也借着火光，得以看清楚这是些什么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轻铠的年轻男子，手执银枪，面目俊朗，体格高大，一双眼睛深邃无比，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熠熠的光。他朝后一扬手，身后之人得到了他的命令，转而去收拾战场，顺便将几个没有死透的强人给了结了。

    那年轻男子勒马而止，问道：“君平安无事否？”

    “无事，无事……”秦秋微愣，只是呆呆地回道，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义士救命之恩。”

    那人翻身下马，扶起秦秋，道：“不必多礼，只是路遇不平，顺手而为，当不得郎君如此大礼。”这个人的声音也如同他的长相一般，充满了清爽之意。

    秦秋眨眨眼睛——她这时，遇到好人了？她轻咳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干巴巴地问了一句：“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那男子轻笑一声：“我乃常山赵子龙，郎君唤我一声子龙便好。”

    “等等……”秦秋咽了咽口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你说你叫什么？”

    “赵云，赵子龙。”

    常胜将军，赵子龙，未来刘备手下的一员大将。

    秦秋抬头望天，原本十分悲凉的心情被这么一个“惊喜”给炸到所剩无几了。她有些微妙地说道：“……原来是赵兄，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赵云眉头微挑，诧异地看着秦秋。

    秦秋不再多说，只是挪步，去看自己被杀的七零八落的侍从。

    无月之夜，唯有火把在四处散发着隐隐的火光，她低头，一个个地找到了那些在几刻钟前还生龙活虎的人。刘叔，昆布，苏叶，阿文……他们躺在半人高的枯草中，身体还温热着，可以大睁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神采。所有的男人几乎都死了，只剩下了身受重伤的张田。

    秦秋闭了闭眼，转头，王妈和百草衣衫不整地躲在翻到的马车旁瑟瑟发抖，百草的脸上甚至还有几道血痕。她们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王妈似乎听到秦秋和赵云对话的声音，愣愣地转过头，呆滞地看着秦秋。

    秦秋缓步走了过去，蹲下身，秦秋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盖在百草的身上，轻声说道：“你们，还好吗？”

    王妈的眼睛恢复了些神采：“先生……”

    “我在。”秦秋点点头，扯了扯嘴角，“已经没事了，贼人已经都死掉了。”

    王妈嘴唇颤了颤，最后忍不住，拢紧了衣襟，放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女人特有的尖利声音在旷野中回荡着，她啊啊直叫，神情凄苦而悲愤，双手抠着地面，发泄自己的情绪。她一哭，引得百草也开始哭号，两个人抱在一起，狼狈不已。

    秦秋的眼睛也湿润了。

    她是该多砍那些贼人几刀，还是该怒骂那群侵入城中的流民？

    ×××××××××××××××

    给张田包扎好，又给了王妈和百草几件干净的衣服，秦秋最后出了马车，轻叹一声，拍了拍惊雷的头：“委屈你这个千里良驹先拉马车了。”

    寂静的黑夜里，秦秋这句话声音显得极大。不远处的赵云和他的随从正悄无声息地围着一个刚升起的火堆坐着休息。赵云听到这话，看了秦秋一眼，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去。

    秦秋注意到他们，几步奔了过去，随意地席地而坐，无力地一笑，朝着那些个骑兵拱拱手道：“多谢诸位了，大恩不言谢，以后大家有什么用的到我秦秋的，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然后衔环结草，以身相许？哈哈哈！”那些个骑兵都争相笑了起来，“小郎君还未及冠吧，我们哪有用到你的地方？”

    秦秋从袖子里掏出几瓶药，给他们扔了过去：“在下不才，在高阳县城里得了个‘三竿神医’的称号，这些药关键时刻也是可以救命的。”

    其中一人接住药瓶，拧开盖子，闻了闻：“有那么神奇？”

    “在下不敢妄言，”秦秋指了指在马车旁边休息的张田，“诸位可以一观，他明日便可活动自如。”

    “嘶——明日便可行动自如？”

    “还别说，我倒是也打听到这高阳县里是有个人‘三竿神医’，听说能什么‘活死人，rou白骨’，不会说的就是你吧。”

    秦秋摸摸鼻子：“正是在下。”

    “那你这个‘三竿神医’的名号是如何得来的？”

    “……因为在下时常睡至日上三竿，所以得了个这样的戏称。”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个骑兵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们又说了调戏了秦秋几句，把秦秋搞得尴尬不已，但是那种伤感的气氛倒是冲淡了不少。最后赵云轻轻咳了几声，火堆旁马上恢复了安静。

    秦秋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转头看着赵云，问道：“恩公是常山人氏？”

    赵云找了根树枝，捅了捅火堆，淡淡地回道：“是的。”

    秦秋又问：“常山距离高阳近三百余里，恩公弃常山而来高阳，可是有什么要事？”

    赵云看了她一眼：“此行所为，乃投公孙瓒而去。”

    秦秋噗嗤一笑。

    这么失礼的行为，赵云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好脾气地问道：“小郎君因何发笑？”

    秦秋耸耸肩，指了指在暗夜中噼啪作响的火堆，答非所问道：“恩公看这火堆燃烧甚旺，可知此间原因？”

    她不等赵云回答，自问自答道：“无他，不过是因为有柴，有气，有恩公袖子里的火石罢了。”

    赵云笑着摇摇头，也不接话。

    秦秋见他不配合自己，只好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将自己能说的都说了出来：“恩公此行既是投奔公孙瓒而去，须知您这位明日之主，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占到，这把火是一定无法烧旺的。恩公武艺高强，如果跟了这公孙瓒，岂不是弃暗投明，令明珠蒙尘？”

    “哦？”赵云此行虽为响应常山郡中之人，追随公孙瓒讨伐袁绍，但听到秦秋这么说，也来了点兴趣，“那你说我应该投向谁？”

    “谁也不投，占山为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