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话 僵局
卢盛和丁伟强虽说被姚织锦赶进了内堂,却依旧是将外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听说那三个女人这就要去兴师问罪,生怕出什么茬,便慌慌地跑出来,好说歹说,劝得姚织锦终于答应了带他们一起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谷韶言的“流香”酒坊。//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站在大门外,鸢儿气愤愤地走上去就要推门,姚织锦却忽然犹豫了。 像这样贸贸然的闯进去,真的好吗?一方面来说,小昙跑来找谷韶言,虽然有些不寻常,但酒坊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谅她也做不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另一方面,成亲之初,她曾在谷韶言面前信誓旦旦说过不理这些闲事,如今这样风风火火地跑来,算什么?这样做,岂不变成何氏陈氏之流的一路人了? 屠艳娘见她停步不前,便一巴掌将卢盛和丁伟强拨到一边儿,赶到姚织锦面前扯着大嗓门道:“干啥,这都走到跟前儿了,你还不想进去了?死丫头,你脑叫鸡啄了啊?!” 姚织锦抬头冲她困难地笑了一下:“我……我觉得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事,不如,我们还是暂时不要进去了好不好?师父你又是个暴脾气,要是闹了起来,要被酒坊里的伙计看笑话的。” “放你的屁!”屠艳娘方才在鲜味馆还是满面凄惶之色,这会却像活了过来一般,全身都虎虎带着风,摩拳擦掌道:“死丫头,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没当了两天贵夫人,那少奶奶的款倒拿得挺足,你有那个命吗?我早就说过了,男人都是一路货色。送到嘴边的东西,谁不吃谁是傻!你那男人我可从来没见过,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来头?你要把他想成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那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 “师父你小声点,别嚷嚷行不,就算咱要进去。你喊这一嗓。也会打草惊蛇的!”姚织锦连忙拽了拽她的袖。 “惊你奶奶的腿儿!”屠艳娘一边骂一边撸袖,“那俩人现在还不知道在那儿干嘛呢,还顾得上你这外头的动静?你过了两天好日,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吧?你平常可是个不吃亏的。要是现下被一个丫头骑上了头,今后你就甭想安生!毛丫头我警告你,你赶紧麻溜地跟我进去。否则,别怪老娘大耳刮招呼你!” “这位大姐,你是我家小姐的师父。我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她要是不肯进去,我就和你一块儿去,今儿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鸢儿也在一旁帮腔。 屠艳娘重重在她肩头拍了一掌,将她拍得一个趔趄:“还是你懂事,比你们家小姐强多了!” 姚织锦被她们闹腾得不胜其烦。跺了跺脚,下定决心道:“行了。你们给我消停点,我这就进去,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屠艳娘撂下这句话,几步冲上前“砰”地撞开门,大大咧咧地闯进屋中。姚织锦生怕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连忙也追了上去。徒留丁伟强和卢盛在门外,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跟着进去,只心有余悸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幸好他俩还没成亲哪! 三人进了那幢二层小楼,一打眼,看见一个酒坊里的伙计。鸢儿走过去大声问道:“少爷在何处?” 那伙计吓得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朝楼上看了一眼,本打算将几人拦住,瞧见姚织锦,却又不敢动手,还未及出声,便被屠艳娘一巴掌扇到旁边。她在后头推推搡搡,直赶着姚织锦上了楼,撞开一扇扇房门查看过,最后,在尽头一间房门口停下脚步。 “丫头,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如何,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乱。”屠艳娘伏在姚织锦耳边吩咐了一句,手居然有些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她深吸了一口气,“铛”地大力推开门,屋中的一切,便尽入三人眼中。 谷韶言坐在屋中央一张鬼脸花梨木桌旁,那一身月白色的锦衫拖拖曳曳直坠到地上,像一条蜿蜒的小溪倾泻而下。小昙在地上半跪着,将脸整个埋在谷韶言腿上,从肩头的耸动和隐隐从喉间发出的动静来看,她似乎是正在哭。谷韶言的衫被她弄得一片濡湿,他只是冷冷地坐在那儿,手垂在椅侧,却并没有推拒的意思。 姚织锦脑里轰的一声全乱了。方才在来流香酒坊的路上,她心里还一直在给自己打气,不断告诉自己,纵使小昙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她也应该相信,谷韶言绝不会乱来的。然而此刻,眼前的这一幕,却不啻于狠狠地抽了她一个耳光。这就是她愿意全心全意去相信的人?昨夜她还在他怀里承欢,而今天…… 听见门响,两人同时回过头。小昙的眼睛里除了满溢出来的惊惶,似乎还隐隐含有两分得意之色;而谷韶言,他那双妖眸之中,有的只是一片坦然,此外,便是不见底的冷漠。 “少……少奶奶……”小昙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谷韶言抬头看了看她,道:“你先出去吧。”那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温柔的意味。 小昙一溜烟地想要从姚织锦身边蹭出去,刚靠近一点,立时就被屠艳娘抓了个正着。 “小娼妇,贱蹄,勾搭起主来了,你可真要脸哪!老娘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瞧瞧不可!”她只管一叠声地骂下去,挥起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却被姚织锦拦住了。 “师父,让她出去。”连她自己也很讶异,直到现在,她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屠艳娘骂骂咧咧地撒了手,还想说什么,姚织锦回头道:“你领着鸢儿也先出去吧,如果我不中用,再叫你进来。” “你……”屠艳娘气了个倒仰,嘴里不干不净嘟囔了一句什么,气呼呼地拉着鸢儿走出去带上了门。 姚织锦朝前走了两步,来到谷韶言面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谷韶言薄唇一抿,腮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我竟不知道,敢情儿你还在家里安插了眼线,随时向你汇报我的动向?鸢儿果然是一个忠仆啊!”
姚织锦顿时气结,这算是恶人先告状吗? “你没做错什么,又何必怕我查?”姚织锦想了一想,决定暂且咽下这口气,先解决最主要的问题再说。 “我没说不让你查,你应该清楚,倘若我真的不想让你来,自有一千种方法能避得过你,又怎会这样大喇喇地被你撞个正着?”谷韶言淡淡道。 姚织锦咬了咬嘴唇:“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如今我只想知道,为何小昙会在这里,你们……你们方才又是那样,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欠我一个解释吗?” 谷韶言抬起手来,用两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我议定婚事那天,你曾大言不惭地对我讲,从今往后,只要我别干涉你的生活,不管我想要纳多少个妾,都随我的便,怎么,如今才过了半年多,你就全忘光了?” “你想把小昙纳入房中?”姚织锦的声音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我可没有这么说。”谷韶言勾唇一笑,“我只是对你现在态度的转变,觉得有些讶异罢了。我还以为,你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明明知道……” “那我便换个说法,我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所以,我也就并不认为,我需要对你有任何的交代。你大可不必站在我面前剑拔弩张,仿佛要吃人一般。小昙要找来,那是她的事,她喜欢对着我哭,我也拦不住。她一个姑娘家,我总不能硬着心肠推开她,这种事,我谷韶言做不出来。你爱信就信,若是心存疑惑,我也无法可想。” 姚织锦怔怔地看着他。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些日,谷韶言怎么对她,她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他的体贴照料和万般包容,她也不会从对他全无好感,到逐渐有了感情。那些事一件件地从脑里溜过,打死她也不相信那是门面功夫,他明明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出最真实的那一面。昨晚他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又变回了那个冷面冷心,随便一句话就能冻死人的谷家三少爷? 她低下头仔细想了想,觉得多半这家伙是认为,今天她这样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赶来,抹了他的面。于是放软声调道:“我并没有让鸢儿查探你,今天的事,是她碰巧看见了,心里担忧,特意跑来找我,我才知道的。我若是那不讲理的,此刻根本不会站在你面前听你说,如今,我只是想要你一句真话,毕竟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这也不算太过分吧?” “真话?”谷韶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姚织锦,你想让我事事都对你推心置腹,但你又何尝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与我?你的嘴里,又有一句真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