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抵达
景帝说得太久，脸上渐渐露出了疲惫。 他抬手，苏寒廷立刻走了过来。 后面的奏折，都由苏寒廷先念，他听了说了意见，再由苏寒廷代批。一个念，一个说，无令进来剪了好几次灯芯。 不知不觉天就暗了下来。景帝打了两个哈欠，无令给苏寒廷递了个眼色。 苏寒廷将笔搁下，又将案桌上的奏折收拾好。 “陛下，夜已深，今夜是批不完这些奏折了。方才臣念的都是比较紧急、重要的折子。剩下的那些，老臣明日再来。陛下早些休息。” 无令打着千儿道：“陛下，要传膳吗？” 景帝偏着头看着蜡烛燃烧的程度，点了点头。 “苏卿，留下来陪孤用了晚膳再回去。孤不能让你做了这么多事，却不管饭。孤还在病中，只能吃味淡的菜。我记得你祖籍在川中地区，那偏爱辣味重的菜。无令，让御膳房再上几个苏相爱吃的菜。” “喏。”无令脸上带笑，朝苏寒廷道：“苏大人不必拘着了。没准有您陪着，陛下能多吃几口呢！那老奴就要好好谢谢大人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寒廷也不再提要赶回家吃晚饭的事了。 “谢陛下还记得这些。只是我离家多年，早就适应了铭枫的口味。公公不必麻烦，不用额外照顾我的口味。” “哦？已经适应了铭枫的口味？”景帝口气中有惋惜之意。 “盈妃喜辣，御膳房来了一位新厨子，做出的菜连她都赞不绝口。孤还想给你推荐几道。你既然改了口味，那就算了。” 只听无令拍拍手，立刻有两排手上托着托盘的宫女走了进来。 景帝吃得很简单。清清淡淡的六菜一汤：炒珍珠鸡、御膳豆黄、斋扎蹄、百花酿鱼肚、莲子蓉方脯，及一道龙井竹荪。 特别是御膳豆黄、百花酿鱼肚和莲子蓉方脯，颜色鲜亮，摆盘还特别精致。它们绿绿白白的，煞是好看。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龙井竹荪汤冒着丝丝热气，飘出又轻又浓的香味。 无令执着一双筷子。一一试过后。才道：“陛下和苏大人慢用。” 景帝很高兴，不仅给苏寒廷夹了两次菜，还比中午多吃了小半碗饭。 氛围刚刚好。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等景帝吃过药，苏寒廷这才告辞。 无令送他出来。两人出了毓宣殿，夜色如墨，只有错落隔开的宫灯亮出柔柔的光。无令将手里的八角宫灯递给苏寒廷：“苏大人路上小心。这盏灯。给您照照夜路。” “谢公公。”苏寒廷提着宫灯，沿着宫墙一步步往外走着。 手中忽明忽暗的宫灯将他的身影拉长又拉长。他咳嗽了两声。脚下却不停。 苏忠早在宫外等候。一见他出来，立刻把准备好的披风给苏寒廷披上。 苏寒廷见他有些不敢看着自己，不由问：“怎么了？” 苏忠扶着他进轿，等轿子起了。他才说：“三小姐留下一封信，我问了春纭，小姐跟着二少爷去风赤了。她带了秋凝。牵走是性子最烈的白驹马。” 苏忠走在轿侧，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老爷。是老奴没看好三小姐……” 苏寒廷打断他：“不关你的事。她想走，就是让再多人看着，脚长在她腿上，她还是要走。我早猜到她不会乖乖守在家里，没想到她心这么急，居然趁着我进宫的空档走了。” 苏忠：“老爷，那要叫人去追吗？” “这会儿肯定追不上了。即使追回来，她一样会想办法走的。远黛不是鲁莽的人，她既然决定了走，肯定与鉴儿通了气。我派出的那些暗中保护鉴儿的人，发现她在后面尾随，一样会保护她。” “只是……”苏寒廷的手捏住轿子的边缘，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动了怒。 “她不该这么草率！”不该没经过的同意，就贸然离开。 苏忠觉得有些奇怪。苏府有大少爷这样艺高人胆大的模范在，底下的二少爷和三小姐自然是有样学样。苏忠从没当三小姐是姑娘过，她甚至比二少爷还要厉害，还要有主意。虽然此番千里迢迢奔赴风赤，是太大胆了，可由三小姐做出来，苏忠还是可以接受的。 老爷好像就没将她是娇气的女孩养过。大少爷学的很多东西，除了老爷极力反对的刀刀剑剑外，三小姐基本也都跟着学了。后面老爷又让她掌家，苏忠更没将苏远黛当一般女子看。 但是老爷，好像不是生气她不辞而别这么简单。 只是老爷的心思，岂是他能随意揣测的？ 苏忠吩咐轿夫注意脚下，让他们尽量将轿子抬得稳当些，让轿内的老爷舒服些。 苏寒廷在轿内慢慢闭上了眼，攀着轿侧的手，也缓缓松开。 一路无话。很快，他们就到了苏府。 苏忠扶着苏寒廷出来，才走到门口，苏忠只觉眼前一闪，一只黑色的猫窜了出来，又在地面上跳了几跳。苏忠被吓了好大一跳，摸着胸口往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苏寒廷站在石阶上，回头看了他两眼。 “没……没什么。就是一只黑猫忽然窜了出来。” “黑猫？可能是流浪猫，或者是别处还没回家的猫，还可能是衡儿的小花招惹来的风、流债。对了阿忠，远黛走了，你可得好好照顾衡儿的小花和小绿。别到时候回来，发现它们瘦了掉毛了，还反说是我这个爹爹照顾不周。” 苏寒廷说完，就折身进了府。 苏忠忙应了声‘哎’，又摸了摸嘣嘣直跳的心脏，这才上了石阶，进了门，又反手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空中挂着一轮疏月。一只通体发黑的猫站在苏府的屋檐上，一双冷峻的猫眼直勾勾的看着府内的动静。它就站了一两分钟，等苏府内渐渐有了人声，连着两个纵跃，它跳到了对面的瓦砾上。 很快，它就消失在月色中。风渐渐吹来，只能远远听见打更人的声响。打更声音过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 连着两天两夜的赶路。傅淳望等人终于到达了风赤。 马儿刚停，两位太医几乎瘫倒在地。风平一手扶一个，他们才不至于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与地面亲密接触。 苏鉴却不时往后瞧。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 谷雨见他不断扭头往后瞧着，不由问：“苏公子，难道后面有人追我们吗？” “没……没有！我就是脖子有些不舒服，得不时活动活动。嘿嘿。就是活动而已。” 傅淳望看了看苏鉴，又看了看蔡、李两位太医。手指着前面的风赤城道：“进城再休息吧！两位大人先忍忍。” “傅大人说的是。既然都到了风赤，难道还怕没有休息的地儿。” 蔡太医朝苏鉴努努嘴：“烦苏公子拉我上马，老朽实在是没一点劲了！” 苏鉴还没动作，风平已经在后面帮忙了。 苏鉴翻身下马。“太医，你在上面好好坐着，我给您牵马。您可得坐稳了！” 傅淳望也从马上下来，朝他们几个拱手：“你们先进城给苏大公子瞧病要紧。我和谷雨先在附近走走。陛下还吩咐了我其他事，等事了了，我会来找你们的。” 苏鉴一听‘陛下还吩咐了我其他事’，立刻拉着他小声问道：“傅大人是要去捉小鬼吗？这样刺激的事绝逼要带上我啊……” 傅淳望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被苏鉴抓住的半角衣袖：“苏公子说笑了，我又不是道士，怎会捉小鬼。还有苏二公子，你是来照顾你大哥的，跟着我，不太合适吧？我要做的事，一点都不好玩，苏公子还是跟着两位太医稳妥些。” 苏鉴干笑了两声，人家明显不想带他玩儿，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李太医：“傅大人快去忙吧！我们在风赤城内等你。” 傅淳望让谷雨牵着马，与他们拱手告别后，往东面走去。 待他们的人影渐渐消失，苏鉴一把拉过风平，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风平你武功好些，你好好看看，后面有没有人。再凝神听听，有没有马蹄声。” 风平虽然不知道二少爷在搞什么鬼，可还是照办。 “二少爷，什么都没有。” 老爷虽让苏二少爷来风赤，却没让他带身边的任何人。一路上，风平任由他使唤，暂时做了两天临时的‘二少爷下人’。 苏鉴抓了抓头：“怎么会慢这么多？我明明留下那么多记号的！” 二少爷前言不搭后语，风平智商有限，无法跟上他的节奏。倒是李太医听出了弦外之音：“苏公子，还有人没有到？” “不是，我和风平说着玩的呢！”苏鉴矢口否认。 他催促着进城。一路上，李太医已习惯了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只摇了摇头，双手紧紧抓住了缰绳。 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傅淳望忽然停下了脚步。 谷雨：“师父，苏公子有事瞒着。一路上他不断往后看，应该还有人跟在后面。” 傅淳望看着眼前巍巍青山隐出的灰色影子，眉微挑。 “究竟是谁跟着，很快就知道了。” 他话刚落音，一只碧绿色的鸟儿从远处飞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鸟儿‘叽叽叽叽’了好几声，傅淳望仔细听着，待鸟儿平静，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果然不出所料，真是‘她’！” ps：谢谢萝卜丝饼2005的香囊，真心感谢！写文十分低潮，谢谢你的鼓励和支持。我会继续加油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