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望

    长孙氏把他抱在身边，轻声说道：“哲威，不要害怕，你母亲现在没事了，她只是记得不太清楚了，等她和我们哲威再认识以后，会更喜欢你的。”说着一边轻轻安抚着孩子，一边观察他的表情，看来还是有点吓着了，乖乖地倚在她怀里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舅母，您是说母亲现在不记得我了，可是只要让母亲再认识我一次，她会比以前还要喜欢我是吗？”

    孩子总是喜欢按照自己最好的愿望来解释心中的疑问。其实柴哲威和平阳的关系并不像普通母子那样亲近，因为平阳没有太多时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在他有记忆的童年里，父母很多时候都是是在外面打仗，老是听侍琴说又在哪里打了个大胜仗了，或者是他一直追问好几天都没有消息。在有小弟弟之前的很多年里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更多的时候是和舅舅家的表弟们玩。

    大舅舅是太子，他们家的孩子本就和他玩不到一起，总是一派高高在上的样子，又因为年龄比他和二舅舅家的表弟都大，老爱欺负他们。可二舅舅家的表弟他最喜欢承乾和李恪，不喜欢那个李泰，他老爱和承乾抢东西吃，都快吃成一个小胖子了，又不是不给他吃，还总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可是虽然舅母对他和表弟们一样好，可看到舅母对承乾李泰他们说话的样子，他还是想如果母亲也能一直在他身边不去打仗那该多好。

    在柴哲威的心里是很希望能多亲近母亲平阳公主的。现在他按自己的理解就是平阳虽然现在忘记他了，可只要再认识以后，会比以前更喜欢他的。谁都没想到，他这些想法刚好和萧贺以后的行为吻合了，所以他们这对半路母子的感情反而更好了，因为萧贺以后再也没有出去打仗。

    长孙听着柴哲威的问题，只能说是，希望待会儿见到秀宁jiejie时（平阳公主的闺名）不要出乱子才好。她很担心，这不认识人了是什么病，虽然太医说不影响身体，可谁知道会怎么呢？唉，这个消息暂时还不能让驸马知晓，二哥那里也要瞒着，万一让他们阵前分心就不好了，一切等他们班师回来再说吧。

    “王妃，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殿外有人前来通禀，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虽是柳眉细腰，但一股子英挺之气，显得格外出众。长孙氏立刻牵起柴哲威的手，边走边说道：“知道了。哲威，你母亲一定会比以前更喜欢你的。等会儿回去后，哲威要好好和你母亲说话，多说一些以前的事情，有哲威陪着，你母亲一定会好得更快的。”

    “我知道，我听舅母的话。侍剑，你和我一起回去好吗？”虽然没有流泪，可眼睛里还含着泪包呢，这孩子性子可够倔的，想哭可就是忍着不哭，看着让人心疼。

    刚刚回话的那位女子答道：“是的，奴婢当然是随您一起回去的。”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平阳公主府，因为是领了圣旨来的，早有人进去通传，反正长孙氏也是熟门熟路了，领着柴哲威直奔平阳的寝殿。侍琴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了来人立马行礼道：“见过王妃，见过大郎。”

    长孙快走两步，亲自扶起侍琴，拉过她的手说道：“快别多礼了，我又不是什么稀客。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最近真是辛苦你了，有你在你们公主身边我也是放一大半的心了。”

    “这都是奴婢应尽的本分，万不敢担辛苦二字。”

    一旁站着的柴哲威早就耐不住了，“侍琴jiejie，母亲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侍琴对他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不怕伤了他的心，可事实上的确如此，只要默认的点了点头。柴哲威一下子就蔫了，头低着，看不清是不是又红眼睛了。

    “你先把情况详细跟我说说，一会儿我们再进去看秀宁。”长孙氏满肚子话要问。

    侍琴把早上发生的情况详细地说给他们听，“王妃，公主早上又睡了一会儿，刚才已经醒了，精神看着是极好的，按太医的吩咐给公主喝了米粥，现在正在看书呢！”

    “看书，这刚醒过来怎么能看书呢，身子受得了吗？”长孙氏有点惊讶，本来是和侍琴边走边说的，一下子停了脚步。

    “奴婢也劝来着，可公主说她感觉挺好的，急着看看书好多知道点事情，还问了奴婢好多事情。奴婢请示过太医，说公主起来躺一会儿是没有关系的，而且虽然前几天一直昏迷，但太医说公主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大郎，公主问了好多您的事呢，问您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看什么书，看来还是母子连心，公主就是不记得事了，可还是最关心大郎的。”

    侍琴没说谎，萧贺是问了很多关于柴哲威的事情。这小儿子才出生，可以从头开始，大儿子已经8岁了，如果不多了解点情况，不利于以后的感情发展啊。不过侍琴自动理解成母子连心，还拿来安慰柴哲威，这话挺有效果的，这孩子立马抬起头，小脸蛋都绽开花了，一双刚流过泪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就是脸上的泪痕没擦，看着真是让人怜爱。

    长孙氏和侍琴都稍稍放下心来，这应该是没事了，只要这孩子不发作他的倔性子，还是好说话的很。

    长孙氏虽说是领了皇帝口谕来探病的，不过带的人不多，都被她留在了殿外，只有她带着柴哲威和侍琴侍剑一起进了内殿。

    萧贺正斜靠在一个大靠枕上，手里随意拿着一本书，一边大致的浏览着，一边抬头注意屏风后头门口的动静。刚才侍琴出去迎长孙氏和柴哲威，说是奉了圣谕来探望她。这一下子要见两位重要人士，萧贺还是有些紧张的。这位长孙氏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一代贤后长孙皇后，小名观音婢，十三岁就嫁给李世民，可去世时才三十六岁，育有三子四女，和李世民夫妻情深。不过萧贺一直认为这是一位很不简单的女性，绝不是史书上那几句话能概况的。听侍琴说，她和这位长孙氏不仅是姑嫂关系，还是极好的闺阁密友。

    小棋和小墙见她这般模样，小棋关切地看着她，而小墙则端来一碗温水，“公主，要喝水吗？”

    萧贺接过水碗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忐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碗发呆，暗想这喝水居然用银碗，不怕金属中毒吗？还是怕人下毒所以用银碗啊？

    长孙氏和柴哲威进来时看到的平阳就是这么呆愣愣的模样。

    侍琴走近床边，轻轻叫了一声：“公主。秦王妃带大郎来看您了。”萧贺回过神来，侧过头看向来人。

    一位是气质出众，温婉典雅的古代美女，站在那里简直就是一幅活生生的唐代仕女图。萧贺的眼光很快被美女手里牵着的小男孩吸引住了，只见他上身穿了件毛色极好的白狐狸皮袄，衬得他刚从外面进来有点冻的小脸红彤彤的，从领口和下半身露出的衣料看，里面应该是穿了一件青色的圆领袍，脚蹬着一双鹿皮小靴子。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的，很壮实，看着像是快10岁的孩子，眼睛有点红，明显是刚刚哭过了，可是从表情和眼神看，好像又有点小高兴的样子。这孩子，她妈都不记得他了，他这又哭又笑的，真是奇怪。

    萧贺只好微微露出笑意，虽然她天性冷淡，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微笑是最好的武器。

    长孙氏拉着柴哲威走近床边，自己在床沿侧坐了下来。

    “秀宁jiejie，可是觉得好些了？”长孙紧张地问道，看萧贺一脸茫然的样子，想想又加了一句，“jiejie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了，我是观音婢啊。太医说了，你的身体会很快康复的，不记得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人健康就好。”

    站在床头的侍琴这时俯身向萧贺介绍说：“公主，这位就是秦王的正妃，是您的弟妹。还有这位就是您一直在问的大郎君，奴婢之前向您介绍过的。前几天公主您昏迷不醒，大郎都是由秦王妃在照顾的。”

    萧贺看着他们，已经想好了早晚要开口的，缓缓说道：“对不起，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虽然侍琴跟我说了好多，可我还是想不起来，不过我觉得你很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侍琴说我们很要好，那以后你能不能常来看我，多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

    长孙急忙拉起她的手说：“当然，当然可以，我会经常过来的，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们会一直都是好朋友的。”说完有点控制不住，眼眶都红了。

    站在一旁的柴哲威是早就等不及了，刚进来时还有点怕，不敢多说话，这会儿看她母亲好像是没事了，急忙站在床边道：“母亲，孩儿见过母亲，您的身体好点了吗？小弟弟在哪里？”

    这里的床可不低，这孩子往那一站，床沿都到他胸口了。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萧贺不由的心生怜爱。虽然她没有做过mama，可这个孩子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心，也许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