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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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自由出府？没听错吧？素素眨巴眨巴眼，心下一遍遍重复这个好消息。待肯定自己没听错，她不由莞尔，“这真是意外收获啊！”

    心力演了一天戏，总算有了回报，心里喜滋滋。

    美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八月中，期间还寻借口出府去程家找娉婷玩了一整天。

    不过，闲适时光总是显短暂。活俗世中，免不去俗事打扰。

    八月十三这天，初卫来找她，委屈道：“是初卫做了甚么事让母亲不开心么？为何母亲不肯见我？”

    裴氏不肯见儿子？素素眯眼想了想，这段时间，倒还真没见裴氏出来走动。连给老太太晨昏定省也免了。

    依裴氏性子，不应该啊……难道是老太太和颜诺不许她出来？

    被禁足了？

    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素素不由怔住。

    裴氏贴身婢女杜鹃，早事发第二天就被杖责三十，被送到远远偏僻山村，随意嫁了个五十几岁老光棍。

    而至于裴氏，虽然明面上没有被责罚，但私底下，连倒泔水粗使婆子都晓得，这个家里，大妇地位，远不及平妻所出庶女。

    这种诡异氛围，即便大家都力掩饰，仍然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初卫疑心。

    “你是母亲孩子，母亲怎会不肯见你呢？她暂时不见你，必是有她想法，倒不一定是恼你缘故，你别多心。”

    她浅笑着劝慰初卫。自个儿心里却没底。

    若说之前“商议休妻”戏码，是颜诺和颜老太联手演给裴氏看，想借此威慑她安分一些。同时也作给自己看，让自己识趣点，息事宁人。那么，这次令裴氏禁足，又是演哪出？

    姐弟俩又说了会子话，初卫便辞去。临走前，又给素素留了个难题：慕启烨托他送了本诗词集。

    素素翻开看了看，百来首诗词。作者不一，可见是慕启烨自己挑选摘录。而且，竟然是手抄本。

    她想还回去。初卫却不接。可怜地说：“大姐，你就当可怜可怜小弟一个人皇宫里……”被皇子、王世子、王子联手欺压，寡不敌众。

    想起那年上书房外看到惨烈场面，素素心底又软了，揉了揉他头发。算是默许收下。

    待他一走，立刻便让玉葵寻了块绸布，包起书本收好。第二天一早，借口给娉婷送中秋节礼，去了程府，顺便带上诗词集。

    “听初卫说是‘长庚天’整理。给他做样本。我瞧着像是手抄本，就强抢过来，立时给你送来啦！”素素将本子交给娉婷。满脸戏谑喜色，打笑她。

    娉婷摩挲着靛蓝色封面，如获至宝一般。许久之后方想起问素素：“抢来，没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啊！”素素失笑，“我倒是无所谓。可初卫没法向人交代呀。”

    “那……”娉婷秀眉紧蹙，迟疑着沉吟。恋恋不舍。想要将书本交还素素，才递出，又收回怀里，再摩挲几下也是好。

    素素笑了笑。心下直感慨，多么简单纯粹情感。

    “倒也不急着还回去。百来首诗词，总得看个十天半月。”她笑着把书按娉婷怀里，压低了声儿，意有所指地说：“你说，若是隔了那么些天，他还能认出自己字迹么？”

    娉婷闻言，怔了一怔，待想明白她心意，不由红了脸，羞答答地点了点头，“素素，谢谢你……”

    素素眨巴眨巴眼，该说都说完了，也该走了。向侯夫人傅氏辞别时，傅氏邀她参加九月菊宴。她欣然应邀，谢过后，自离去。

    离开程府后，素素心想，难得出府一趟，不能浪费机会，便顺道又去司喜蹭雅间。

    小半盏茶工夫，采枝也来了。

    这其实是她们约定：地点固定，时刻固定，日期随机。

    所以，每天这个点采枝都会来司喜。坐上个把时辰，等待“巧逢”素素。

    因着贾环佩关系，她倒也受到极高礼遇。这于她而言，心里着实是开心无比。前世她憧憬一生，不过就是想，如果自己嫁衣，能用上司喜大红绸，那便是此生无憾了。

    “娘子，您看。”采枝说着，打开雅间墙角一只三尺见方朱漆杉木箱子。

    房间里瞬间流光溢彩，借着阳光作用，墙壁上投射出许许多多大小、形状不一斑点。箱子里泛着暖黄、冷绿交错光芒，骤然之间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素素拿起一支攥凤簪，搁手心掂了掂，问采枝：“全这儿了吗？”

    采枝摇头低笑着说：“未及百分之一。之前收十来只大箱子里，因着搬动不便，才挑了几件好看，装了这么一小箱带来。”

    贾环佩已包下雅间，以供她们随时此碰面，这箱子珠宝也已置此处许多天，。

    素素了然，道：“时间仓促，今天也不知能估几件。我说，你写，能估几件算几件，好吗？”

    采枝点头应下，自取笔墨伺候。

    整一个晌午，二人统共估出三十六件首饰价格。价值总和约三万两银子，其中两套祖母绿头面便占了一半数额。

    素素暗自感叹洛翎之“富有”，又三十六个名称中圈出十几个。“这几件，不适合典当，清出来另外存好。”

    这十几件，有些是价值过高，拿去典当，容易引人怀疑。有些是易碎品，怕万一搬去典当途中被损毁。

    玉器首饰，一旦损毁，绝无法完美修补。都是近百年“古物”，价值连城，怎舍得遭分毫破坏？

    采枝接过纸条，仔细收好。取了另一张纸条交给素素。“这是民间农民缓和腿痛土方。”

    “你还真写了呀？”素素看了一眼方子，笑道。

    采枝扬起丝丝娇笑：“拿人钱财，替人看病。”说着，指尖抹开几枚铜板，正是那日素素塞给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一分钱，一分货。”狡黠神色，直显得黑眸子里泛着晶亮光芒。

    这一招，是贾环佩教她。

    那日她回红香院后，心想直愤慨，难怪前世娘子从不与她说过去事，原是因为她颜家处境如此艰难，原来颜家人这么无情无理！

    她越想越觉气不过，便将事情都说与姥姥听。

    贾环佩听了，自然也是气愤不已。不过她佩服素素这一招“将计就计”。心想，事情既然起了头，便总要有个发展经过。所以她嘱咐采枝，写几张对症方子，以备不时之需。

    采枝不乐意为那误会怀疑娘子、凶巴巴颜家老夫人医治。

    贾环佩就说：“没说让你医好她呀，只消稍微让她觉得舒服点就可以了。这样，就能让你家‘娘子’颜府处境好过一些啦。”

    素素不知内情，道了谢，折起纸条收好，回府。今日已是八月十四，明日中秋，府里事忙。

    重要是，明天是慕藉生辰，也是小丹子三周年祭。

    圣诞之禧，宫里摆宴，颜诺和初卫自是要列席。因而，颜家家宴反倒显得冷清，只有颜老太、裴氏和素素三个女人。

    昨日午后，素素寻着“中秋”由头，颜老太面前好一番说项暗示。总算让裴氏今日得以出现宴桌上。

    等父子二人回府，大伙儿围着分食了一只五仁月饼，中秋便算揭过。

    看着初卫喜上眉梢活跃神色，素素心思济济。回院后，小厨房外支了个火盆，各烧了一部和。

    “小丹子，形势比人强，今年我没钱，只能烧你两部经，你天有灵，保佑我顺顺利利，往后咱们有福同享，我赚了钱，你也就能吃香喝辣了。”

    双手合十，默默沉吟着祷念祭辞。

    并非她不懂庄重，只是不想把悲伤表现脸上。原本就是悲痛记忆，若配以戚哀话语，心境将何其颓靡？

    看着经卷化为灰烬，火光逐渐熄灭，素素长舒一气，仰头，对着明月拱了拱手。

    站起身，却见颜诺正十步开外地方，身姿昂然，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满月清辉下，他仿佛披上了一件薄如蝉翼夜光衣，周身泛着暖暖气息。

    素素抹一把溢出眼角泪，冲着扑进他怀里。

    颜诺也不说话，只是搂着她，拍着她背，抚慰她。

    当年素素只告诉颜诺，正是因为小丹子护她身前，为她挡下那一箭，她才得以活下来。只是当时吓晕过去，被人当成已死，才遭人活埋。

    而对慕藉从她背后补那一箭，她绝口未提。

    两个手无寸铁、不懂武功孩子，面对那样兵荒马乱场面，怎能不受惊吓？颜诺只道那段痛苦而可怕记忆太深刻，以致这么多年过去，女儿仍无法忘怀。

    “别怕，有爹爹。往后爹爹会保护你，决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他揉着她头，轻声安慰她。

    刚才素素只是突然觉得心慌。他坚实怀抱里蹭了蹭，听他轻声细语哄着，已然恢复镇定。重重点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