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悔不当初
也许去参加募捐晚会的人，说的有点绝对了，并不是全校师生都想去一睹彩虹山庄的程超凡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的风采。至少，有这么一个人，他没有随波逐流，没有去参加所谓的募捐晚会。 他去了不凡楼三楼，米岚经常自习的那个教室，他坐在靠窗户边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排的座位，仿佛米岚扎着高高的马尾，此刻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这间教室是三楼最小的一间教室。说不上什么原因，米岚就是喜欢在这间教室自习。教室的白板上，还有下午老师上课留下的黑色水笔写的麦克斯韦方程组。四个抽象的公式，一行一个，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教室的座椅是高级电影院那种联排的软皮沙发。教室里，用来照明的灯是最先进的节能灯，现在只打开了最后一排的其中一组节能灯。凌晨坐在较为偏暗的地方，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教室里之所以会有灯光，是因为教室里不只有他，还有他的四个小跟班。在灯光的正下方，四张幼稚的脸，一种表情，肩并着肩，排成一排，他们四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这是他们最常坐的位置。头发已经从刺眼的红色，焦枯的黄色，沧桑的白色，不讨喜的绿色，全部在凌晨的要求下染成不同深度、不同层次的黑色。 “老大在看什么？都看了一个晚上了。人又不在，有什么好看的。”深黑色的头发，衬得黑黝黝的脸庞更加暗淡的男生趴在桌子上，既好奇又无奈地问道。 “你平时就知道睡觉。”另外一个人，头发还有点泛黄，看了一眼米岚经常坐的位置，空空如也，“老大是在睹物思人，知道吗？可我不明白，老大为什么不直接去追米岚呢？” 第一个说话的黑肤色又接着说道：“我当然知道老大是在睹物思人。最关心老大的人是我，好吗？你说追就追啊？怎么追啊？你会轻易答应曾经害过你的人吗？要知道，如果不是老大把米岚堵在彩虹山庄的后花园，米岚也不会得罪程少爷，也不会遭遇那么惨的下场。彩虹山庄那些人对女人下手也忒狠了点。那个红雷，真是，唉，怎么说呢？真是惨绝人寰呢。他根本不把我们山下的人当人看。真不知道，那些芸芸众生，还掏钱抢着去那个所谓的募捐晚会。” 从左往右坐在第三个的男生也按捺不住，开口道：“我觉得，老大不应该在这装深沉，他应该想办法让米岚原谅他才是。我想不通的是，当时米岚把程少爷气得可是不轻，程少爷怎么还会为中暑的米岚叫救护车，竟然还亲自把米岚抱下后山。反常！反常的很呢！” 黑发染得很均匀的人，仔细的分析道：“这有什么反常的？他们俩这叫‘不打不相识’，‘不是冤家不聚头’。说不定一来二往，两人又是郎才女貌，暗里生花，私下看对眼了，好上了呢。要不然，米岚那个倔脾气，宁愿挨打也不低头的人，怎么会公开向程少爷致谢呢。” “真的假的？”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程少爷也看上米岚了？！” 凌晨似乎被他们打扰到了，动了一下身子，干净利落的寸头转向他们四个人这边，眼神让人琢磨不定。四个人立刻灰溜溜地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或者，不忍心再说什么。 程超凡若是喜欢米岚，他们的老大凌晨怎么可能是程超凡的对手，又怎么可能还有追米岚的机会？ 他们觉得，程超凡即使对米岚犯下天大的错误，程超凡如果想，他就能得到米岚。而他们老大凌晨虽然只是间接伤害了米岚，米岚也不会轻易原谅凌晨，凌晨也不可能追到米岚。他们就是这样理解这个世界。 “你们先回去吧。”凌晨的语气异常平静，一如他平静的表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凌晨便转过头，这次，没在看正前方的座位，而是看向了窗外。 四个人没有再说话，听从凌晨的指示，纷纷站了起来，稀稀落落的声音，沙发合起莎莎的摩擦声，惊扰了教室里的一片安静。 “老大，我们先回去了。”黑肤色的男生走在最后面，出门之前，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 凌晨没有回应，黑肤色男生和站在门口的三个男生，都没再说什么，离开了这间教室。 凌晨看着窗外，黄色的灯光，把整个校园照成晃眼的昏黄。他能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校园里，人潮从四面八方的道路涌出来，有的三五成群，或是和他一样孤单影只，有的在十字路口汇合，然后又渐渐散开。有的人手挽手一起朝宿舍走去，有的人抱着书本，往自习楼走过来，有的成群结伙前往酒吧。非凡皇家学院的学生很极端，分两派，要么勤奋好学，争分夺秒的埋头苦干；要么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潇洒一秒是一秒。 米岚现在在哪呢？她是回宿舍，还是来上自习？凌晨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不由自主地胡乱揣测，还是跟程超凡去了彩虹山庄？ 米岚啊，米岚，凌晨的眼泪竟没经过主人允许，自行从上眼角流下来，流到下面的眼睛里，和下面的泪水汇聚流出来，流到脸颊，流到脸颊趴在的手上，无休止缓缓流动的泪水，无穷无尽是悔意。为什么偏偏是他，把米岚带到了程超凡身边？如果他不那么拐弯抹角，把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搞得山重水复，米岚就不会遇到程超凡，米岚也不会遭受那么大的痛苦，米岚更不会碰到红雷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米岚现在也不会，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把自己锁在宿舍里。他想见也见不着。他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可是，他没有勇气，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何况身心都受到伤害的米岚呢？ 他如果早知道，米岚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就不会难为她了。她匆忙的脚步，她不只一次说过，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倔强的她没有错却宁愿挨打，摆明是为了缩短和他纠葛的时间，可是，他为什么没听进去，没看出来。最让他悔恨的是，他为什么没放她走？ 如果他放米岚走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当时，米岚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走到她面前，勇敢地轻吻一下她俊俏的脸颊，结果会不会不一样。米岚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会不会也选择给他一拳，痛骂他‘混蛋王八蛋’？然后，同样地，还是遇到程超凡，还是像现在这样的结局。米岚、他，还有杨辰，三个人都陷入痛苦。 还是，米岚潇洒地推开他，不再理他，而是翻过满是牵牛花的篱笆，跳出那座围墙，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此后，米岚永远不会遇见程超凡。也许，米岚回来后，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可以安慰她，最终俘获她的芳心。 凌晨泪流满面，却依然情不自禁上扬嘴角，可是来不及多一秒沉浸在虚设的美好假想里，熟悉的铃声突然响起，便把他拉回现实。 凌晨从口袋掏出白色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杨辰的电话。 会是好消息吗？凌晨这样想着，按了接通键，“喂，杨少爷，什么事？” “看看米岚回宿舍了吗？程超凡没有回彩虹山庄，我怕米岚会有麻烦，你去米岚宿舍守着，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好的，杨少爷，我这就去办。”凌晨的心情莫名的轻松起来，他等杨辰挂了电话，便把手机放到口袋里。 ‘米岚会有麻烦’，证明米岚没有答应程超凡。米岚就是米岚，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本以为，米岚和天下的女人一样，禁不住程超凡这种帅气多金的男生的诱惑。他不想看到米岚看到程超凡，便挪不动脚步，黑白不分地非他莫属了。凌晨突然后悔，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应该去募捐晚会，亲眼看看，米岚是怎么惹怒程超凡的。凌晨快速走出教室，走过走廊，走到楼梯口，一步下两个台阶，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米岚有那个本事。对付坏人，她最擅长的就是挥拳头和激怒。 募捐晚会后，米岚没有回宿舍，而是和工作人员一起，把蔡校长送到了校医院。王院长亲自诊治，还好，王院长开玩笑地说道，蔡校长肚子上的脂肪够厚实，没有伤到五脏六腑。不过，蔡校长还是被安排在医院，观察一两天，防止发生意外。 米岚则表示很抱歉，她只顾发泄自己的不满，却没想到，她的冲动，会害到年过五旬的蔡校长，还要冲出来，替她挡这么重的一脚。 蔡校长露出特有的干笑，他的话永远不多，仿佛每一个字都可能给他带来灾难，他尽量重复，不至于显得太短，“应该的，应该的。” 米岚不明白蔡校长的意思，“怎么会是应该的呢？蔡校长您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会帮您讨回公道的。我绝不会让您白挨这一脚。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坏人。” 米岚这么一说，蔡校长和王院长都紧张起来。蔡校长抹了一下抬头纹上的汗珠，“米岚同学，你千万不要冲动。米岚同学，你好好学习，将来能进入非凡国际公司工作，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米岚刚想说什么，王院长便紧接着转移话题，“米小姐，您最近感觉怎么样？要不这样，我还是替您再检查一下。” 最后，在王院长和蔡校长的软磨硬泡、不懈坚持下，米岚终于招架不住，关键还是在王校长那句，她的化验报告结果明天五点半就能出来，米岚很想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身体的恢复情况。所以，米岚最后决定，今晚不回宿舍，在她最不想待的地方校医院，豪华舒适的休息室将就了一晚。米岚又一次体会了护士小姐们的温柔体贴、悉心呵护。 米岚睡觉的姿势，上扬的嘴角，都洋溢着温馨的幸福。米岚也知道，被别人捧在手心里，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如果她的父母也这样把她捧在手心里，也许，她也会像别的孩子一样，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失意的时候，躺在父母怀里撒娇、哭泣、倾诉。而不是，非要坚强的独自面对，生活 给她带来的种种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