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狭路相逢
护士小姐们从休息室退出来，知道米岚睡下后，王院长才放心地回到绿色办公室。他刚回到办公室，还没走到办公桌前，座机电话便响了。有了上次程超凡那件事的教训，王院长再也不敢怠慢，毫不迟疑，立刻几乎是小跑过去，接到了杨辰的慰问电话。 彩虹山庄的人，最耀眼，最引人注目的可能是程超凡。但是最细心、最敏感的，一定是杨辰。杨辰就是这样，他几乎不会忽略任何一个细节，他离开彩虹厅二楼贵宾席的时候，看到蔡校长痛苦的跪在地上。他也猜想到，这个时候，蔡校长一定在校医院。而且很可能已经躺下休息了。所以，他给王院长的办公室打了电话。 杨辰在电话里，不紧不慢，态度温和，大概意思就是，红雷还小，被宠坏了，不懂事，冒犯了蔡校长。蔡校长日理万机，还亲自为白血病儿童组织募捐活动，他很是为之感动。他改天一定登门造访，亲自向蔡校长道歉。还有，他也向王院长表示感谢，多年来对学校的贡献。 王院长站在办公桌前，拿着座机听筒，一脸谨慎，像听领导讲话一般，认真的，一字不漏的听着，生怕错过了一点。 杨辰不是个啰嗦的人，他用最简短的话，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王院长为蔡校长，也为自己，感到受宠若惊，他立刻变成了蔡校长的口吻，应该的，应该的。不过，他不像蔡校长那般惜字如金，他继续说道，他一定会替杨少爷向蔡校长转达杨少爷的关心。这是他们的无限光荣。 杨辰没有接话，也没有挂掉电话。 王院长不知道，杨辰这是什么意思。他左思量右考虑，终于想通后，没敢多停留一秒，立刻说出口，“杨少爷，米小姐，今晚也留在医院观察。现在，她已经在休息室睡下了。” “留院观察？米岚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吗？”杨辰紧张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心，他记得今晚红雷没有伤着米岚。米岚的病一定还是跟上次生病有关。 不管米岚的病情是否好转，作为一名有经验的医生，王院长习惯性地，引导‘家属’往好的方面想。面对敏感的杨辰，这样的大人物，王院长更是力所能及，压低米岚的病情。 “杨少爷，您不用太过担心。是这样的，米小姐的身体恢复状况，还要等到明天的检验报告出来，才能确定。米小姐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只要悉心调养，就能好起来。只不过痊愈的时间比普通感冒咳嗽长一些。” 王院长说的含糊其辞，杨辰问得干脆利索，“米岚到底得了什么病？这个病导致的直接后果是什么？” “杨少爷，米小姐的病就是一般妇科病。结果呢，等明天的检验结果出来，才能再进一步确定病情。” 王院长依然跟杨辰打太极，闪烁其词，他不敢说出米岚真实的病情。米岚做完检查，检查报告就出来，王院长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米岚的病情有增无减，体内的卵细胞数量比正常女性明显减少。他本想直接告诉米岚，可是，米岚正在气头上，她恨彩虹山庄的人，恨得咬牙切齿。王院长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便没敢告诉米岚。他回到办公室，是想继续加班，研究米岚的病情，尽其平生所学，尽快找到医治米岚的办法。 杨辰没有回应，王院长看着古老的摆钟，一左一右，敲打他的心，催着他的心跳加速。他拿着光滑听筒的手，心虚地开始冒汗。他撒谎了，他对敏锐的杨辰撒谎，无疑是犯下了罪行，此刻他就像上刑场的人，在等待斩首，他迫切希望，刽子手可以给他一个痛快。 一秒一秒，时间过得并不快，才一分钟而已，王院长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在迎接新世纪的第一秒，杨辰开口了。他语气里没有任何质疑，也没有任何责备，他丝毫没有生气。 “王院长，明天检验结果出来后，给我打个电话。是好是坏，不打紧。哪个医生不希望能治好病人的病呢。病人的病情，很多时候，不是医生可以控制的。我要的是实话。” 王院长听到几声滴滴声，好像有个电话打进来了。杨辰紧接着说道，“好了，就这样吧。我有个电话进来了。” 如果杨辰这么舒服和善的声音，再多说两句，估计王院长已经招架不住，立刻认错招供，把米岚的病情，前前后后，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全部招供出来了。 谢天谢地，谢谢善解人意的杨辰在这个时候，挂掉了电话。要不然，王院长都不知道，撒谎之后立现原形，这样的结局要怎么收场。 凌晨轻松的步伐，很快穿过各条街道，随手掐下一条绿柳，没有摆弄多久，便走到一排女生宿舍前面石板路的路口。 这条道路，一眼望过去，漆黑一片。深色的杨柳，修长的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昏暗的灯光下，投影在白色的房子上，忽起忽落，给人一种阴森感。一句话，不舒服。凌晨觉得很奇怪，这条路的路灯竟然是全校最放松警惕的，路灯不仅数量少，而且灯光的亮度也不如其他道路上的路灯亮堂。 每一幢女生宿舍，基调都是白色，形状也是大同小异，不过，防盗门旁白色的墙壁上，大大的水晶相框里，镶嵌着主人清晰的免冠上半身头像，再加上照片下面，各种语言拼写的名字，即使再迷糊的人，也不会找错自己的宿舍。 在昏暗的灯光下，凌晨一个人走在漆黑的道路上，白色房子在昏暗的光线里，倒是很容易找到。凌晨走过一栋宿舍，宿舍外面围上了冰冷的黑色铁栏杆，一个，两个，三个……，凌晨觉得心酸，它们的主人当时进来非凡的时候是多么兴高采烈，走的时候又是多么心有不甘。错不在她们，凌晨清楚的知道。米岚的宿舍是最有特点的，她的房子外面没有铁栏杆，而是白色的篱笆墙。 米岚的宿舍几乎到了这条路的三分之一。白色的房子不是紧挨着的，大约都相隔几米。这条路上，也没剩下几栋有人住的宿舍了。大多数都是新生，米岚则是惟一一个坚持到最后一年的住客。 白色篱笆墙，是米岚利用课余时间，好几个周末，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一根根木桩子交叉着敲到石板路的缝隙里，然后再粉刷上白色油漆。学校的石板路很规则，米岚就是利用这种方方正正的线路，把篱笆墙修建的整整齐齐。米岚觉得这样会更好看，这么梦幻的白色房子，怎么可以少了一个绿色的院落呢。米岚建好篱笆墙后，留了一条通往宿舍防盗门的道路，米岚把剩下的石板全部撬开，移到宿舍最南边的角落。然后米岚开始了辛勤劳作，松土，撒草种子，浇水，现在，绿草已经铺满了地面，在米岚的精心呵护下，显得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米岚也发现了这一点，女生宿舍前面的道路，两栋房子才有一个昏暗的路灯，米岚便在自己宿舍门口，从门上面的窗户上，引出一条电线，踩着石板落成的天然梯子，安装了一个声控灯。 这种白色篱笆墙，纯粹是为了好看，没有任何防御功能，一如米岚美好友善的心地。米岚在杨柳依依的地方，特地留了一个过道。凌晨走在通往宿舍房门的石板路上，走到中间时，前面突然亮起一道灯光，凌晨望向光线的来源，满眼便是一片春意盎然的绿色。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一路看惯了灰色，忽然看到一片绿色，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感触。 走近宿舍，以防万一弄错，凌晨看了一下，宿舍主人的名牌。水晶相框中，米岚清纯的脸蛋，笑的青春灿烂，照片下面，第一排便是中文名字，米岚，外加米岚的拼音milan。 没错，就是这了。凌晨倒退了几步，墙壁从下往上走一米多的地方，有扇宽敞的窗户，凌晨向窗户走去，发现，窗户是锁着的，紫色的窗帘紧密的拉在一起。凌晨看不出，米岚是否已经回来。 凌晨不由得担心起来，快速走出，他想去后面看一看。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凌晨掏出手机，摁了解锁键，轻轻一划，便看到了杨辰给他发的短信。米岚没回宿舍，一切都好，回去吧。 杨辰总是言简意赅，但是他的细心，会顾虑到他身边的人所有的感受。这正是他人格魅力的体现。 知道米岚没事，凌晨觉得轻松了很多，也许，像杨辰这样完美的人，有能力默默保护总是闯祸的米岚，才有资格做米岚的守护神。 凌晨一边无奈的感慨，一边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却不料走到了石板路的正中间。一阵刺耳的，急促的刹车声，眼前一片发散的明亮的灯光，凌晨能感觉到双腿紧贴着冰凉的金属牌子，凹凸不平的英文字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一点，这辆车子就撞飞他的身体。 待到回过神来，凌晨转过头，怒气冲冲，双手用力砸向车子的车头，怒目圆睁，几乎是咆哮：“你是怎么开车的……”然后，米岚宿舍门口的声控灯亮了起来。再然后，凌晨就没声音了，就没气势了。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凌晨再没有发怒的理由。 黑幕中发散的光线下，凌晨依然能看清，车里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程超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