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私牢

    再次醒来时，邱晓雨躺在了一间空无一物的小黑屋。唯一的出口是一扇从外面上了锁的木门。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有屋顶开了个四四方方的小天窗，淡淡的月光透了进来，成为黑屋里唯一的光源。

    邱晓雨无比遗憾地摸着脚脖子上的铁链，自言自语道：“我没死成吗？”突然意识到又能说话了，不禁又说了一句：“这老妖婆倒是没有撒谎！”

    说完，她苦涩地笑了笑。以那拐子的道行，多半是早就逃走了！想想史家小姐发现真相时，那一脸的震惊、绝望、愤恨和类似心碎的表情，她真不知道即使能开口说话了，又该如何化解那小姑娘的不甘？若是为财倒还好说，就怕是为了自尊心，那自己就该倒霉了！

    不会动用什么私刑吧？想到这里，邱晓雨有些不安地看着墙壁上斑驳的痕迹，在月光的映衬下，一片片都像是干涸的血迹！

    就在此时，木门突然“哐啷哐啷”地响了起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邱晓雨立刻跑到拴自己的那根柱子后面，只露出了小半张脸，警惕地盯着门口。

    推门进来的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小一点的那个走在前面，半绾着秀发，头上戴着簪花步摇，额前点了一颗胭脂痣，长得粉面桃花，唇红齿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占据了半个脸庞。婴儿肥的小脸蛋，粉嫩粉嫩的，让人看了就想掐上一把。

    紧跟在后面的少年，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只是略显清瘦。他梳了一个双环簪，上面点缀着细碎的珠花，比起前面那个肆无忌惮的男孩，他少了几分娇艳，却多了一分内敛。

    两人手中都举着灯笼，朝邱晓雨照了过来。

    年纪小的那个，一看到邱晓雨躲在了柱子后面，立刻吼道：“躲什么躲？快滚出来给本少爷瞧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竟然骗得了jiejie？”

    这少年是史湄的弟弟吗？倒跟他jiejie有得一拼！邱晓雨不敢得罪，立刻站了出来。

    “什么呀？”史家少爷只瞟了一眼，便嗤笑了起来，“这么一个丑丫头，jiejie怎么可能看得上眼？我就说是下面那些人在乱传，这世上哪有女子长得比男人还好看？”

    邱晓雨此刻的形象是有些寒酸，她滚过马车，又被随意拖来拖去。如今头发也散了，灰头土脸的，衣服也破了好几处，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比沿街乞讨的乞丐体面不了多少，哪里还看得出半分相貌？

    那清瘦少年也走了过来，他也只瞟了一眼，目光便定定的落在了邱晓雨的眼睛上。好漂亮的一双眼！他心里暗叹，比湖水还清澈，比天空还深邃，无风起波浪，总泛着淡淡的涟漪。只叫人看上一眼，便会被深深地吸进去！拥有这样眼睛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丑？只怕是受了不少虐待吧？

    不过再美又怎么样？待邱晓雨注意到他一直在盯着她时，清瘦少年便移开了眼。他禁不住心中一阵冷笑，女人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没钱没势没背景，谁会看得上她？她又不是男子，美貌又不能当饭吃？贫贱性命不值钱，只怪她投错了胎！

    “少爷，该走了！”清瘦少年抬头看了看天窗，温声细语地劝道。

    “急什么？”史家少爷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红蜡烛，对着灯笼点上，又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一旁，两眼发光，笑容有些可怕，他阴恻恻地对邱晓雨说道：“丑东西，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骗我jiejie的？”

    “你……你想干什么？”邱晓雨看着他手中那越凑越近飘忽不定的烛光，又联想到他那并不纯良的jiejie，突然觉得这少年有些恐怖。

    “少爷！”一旁的清瘦少年急了，立刻去抢他手中的蜡烛，“你平日里爱折腾谁，我都没拦过！可这是个女子，伤了她事小，毁了你的名节是大！”

    “我又不烫她的脸，你拦我做什么？”史家少爷年纪虽小，可身份摆在那儿，两人争抢了一阵，蜡烛依旧在他手中。

    “烫哪儿都不行！”清瘦少年见不是个事儿，也不争了，干脆去拽他的衣袖，“一个男孩子拿蜡烛去烫一个女子，简直就像……就像……”

    清瘦少年突然涨红了脸，他想起曾听过有些变态女子在房事时，会用到蜡烛，增添所谓的情趣。偏少爷反了过来，平日里欺负那些比他漂亮的小厮也就算了，若真用蜡烛烫了这女子，那岂不成了荡男？

    这史家少爷虽然小了一岁，但见清瘦少年红了脸，便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蜡烛，又瞟了一眼邱晓雨，脸瞬间也跟着红了。他恶狠狠地甩了一句：“你别得意！”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连灯笼也忘记提了。

    邱晓雨还真觉得没什么好得意的！她拦住正准备要出去的清瘦少年，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少年略一顿，看向她的眼神便有些复杂，他轻轻说了一句：“小姐喜欢画美人画！”便移步出了黑屋。

    这是什么意思？是暗示吗？邱晓雨立刻问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她想留住他，多打听打听这史府的情况。

    只可惜少年并不领情，他没再多说一句，便锁上了木门。

    邱晓雨有些讪讪的退了回去，才走没两步，又听见木门响了起来。

    是那少年又回来了吗？她立刻奔了过去。

    木门并没有开，却梭开了一条小缝，邱晓雨这才注意到木门上竟然有一块可以活动的小木板。

    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透过小缝，正友善地看着她。不是刚才那两个少年，这个人的眼睛如婴儿般纯洁干净，没有沾染上一丝尘埃。

    邱晓雨还来不及说什么，小木板又梭了回去，眼睛消失了。

    与此同时，木门底下的送食口却突然有了动静。一只手伸了进来，捏着一个大包子，只听见门外有个声音说道：“一定饿坏了吧？没想到少爷会突然过来，吓死我了！还以为会被发现！”

    邱晓雨一时有些懵，她弯下腰接过了包子，那手便立刻缩了回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有同情心的好人，便立刻说道：“谢谢，请问……”

    只可惜门外那人也没有多做停留，不待她说完，就跑远了。

    邱晓雨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暖洋洋的，她啃了一口热呼呼的包子，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