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失和意难平
日子如春日田地旁缓行的溪水一样渐渐过去。看似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是暗流涌动。 张青山在张府待了几日就离开了。在这几天里,他几乎天天都被红珺缠着陪她玩。红珺的天真无邪让他感到自己的阴暗肮脏,但她的快乐也让他嫉妒的发狂。眼看着籽鱼一天天长大,张青山的心中就越发慌乱矛盾:他复仇的目的即将达到;那可怜的红珺也即将因为他而死去。激动、兴奋、懊悔、痛苦……它们轮番上阵,苦苦折磨着张青山的心,扰得他神情恍惚,辗转反侧。 终于有一天,在他看见那条籽鱼身形已经填满了整个珠子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张府。 一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恍恍惚惚中,他回到了自家的府邸中。打发了跟在身后的仆人,他独自走向了母亲的房间。 张青山轻叩两下门后就轻轻推开门。寂寞的木门不甘心地发出了吱呀声,让浓得化不开的檀香味争先恐后地涌出,向着他扑面而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一座宝相庄严的观音像被高高的供起。观音像手持玉净瓶,瓶中柳枝青翠。脚下的桃色莲花座更衬得观音白衣胜雪,缥缈圣洁。观音微微低着头,脸上似带着笑,静静地注视着他。 微热的空气带着腐烂的气息包裹着一个瘦小的黑色身躯。那瘦小的黑色身躯仿佛是寒冬挂在枝头上的最后一颗果子:干瘪萎缩,风华不再,却又死死地抓住枝条,不肯屈从于命运而坠落。低声轻诵的佛号随着香炉上的袅袅青烟一同缓缓萦绕在屋中,久久都不肯散去。 “娘。” 直到张青山开了口,那种压抑在心中的罪恶感就减轻了不少。因为那个背对着他礼佛的老妇人就是他的娘秦氏,是在父亲死后一个人将他抚养长大的娘。他看着她从一个美艳少妇渐渐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他知道她经常哭泣的原因;他也知道她在人前不得不坚强的原因——因为他的父亲在他年幼之时就已经含恨而去了。为了娘亲,他无论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都能去做。 “山儿回来了。”老妇人终于不再念佛号,开口说话。 “孩儿回来了。” “事情……有结果了吗?” “再等几日就能有结果了。” “再等几日?!” 秦氏忽然拔高的声音仿佛投入湖水中的石头,惊走了游鱼飞鸟,掀起了浪花,打破了原本静谧庄严的氛围。她转过头,苍老的双眼之中竟然还带有着几分苛责。 “我已经是一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我还能有几个‘几日’再等?你难道要我就这样满心怨恨的死去吗?” 张青山忙道:“娘,不会的。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我的身子,我还不清楚吗?当年那个游方道士算出了我的大限就在今年,我怎能不急?” “娘,那道士信口开河,他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别打岔。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我知道你心软,不忍心。这些事情、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秦氏激动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哀色。 “你是心软,不肯动手报仇。但是你就忍心让娘看着害死你爹的凶手每一天都过着好日子吗?娘的心中有多苦,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样放任仇人,让我又怎么有脸面去九泉之下见你的爹。”秦氏说着,就有眼泪从眼中流下。泪水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渐渐堆积。 张青山眼圈发红,忙用手擦去秦氏脸上的眼泪,哽咽道: “娘!再等几日就好。真的,就在最近几天你就能看到他们的下场了。” 毫无征兆地,秦氏猛地推开了张青山正擦去她眼泪的手,颤抖道: “再等几日、再等几日……我一天都不想再等了!每一天我都在这求佛,希望那个害死你爹的人受尽折磨,不得好死,落入十八层地狱。我无法忍受让那个杀人凶手不仅逍遥法外,还享尽荣华富贵,过得比我们还要好。这样的事情,我一天都不能再忍受了!”手中的佛珠被捏的吱吱作响。 张青山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自己娘亲:面前这个面容扭曲,神情怨毒的老妇人真的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温婉贤良的母亲吗? “今夜之后,你就无需再忍受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让秦氏和张青山齐齐楞住了。张青山恐有贼人,立刻走出秦氏的卧房,循着声音来到了院中。 临近十五,原本应该散发着皎洁月光的月亮却被一片乌云遮了脸,只在院中投下了一大片阴影。空旷的院中,只有一个身形模糊的人站在中间。听声音,应该是一个男子。 对于面前突然出现在自家院中的男子,张青山感到十分不安。自家的守卫算不上很严,但也不能轻易地放了这么一个大活人进来。他是怎么避开守夜的仆人呢?
来者不善。 张青山警觉道:“你是何人?怎么深夜闯入我宅中?” 男子手持折扇,缓缓道:“我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收取你应该支付的代价。” 张青山皱着眉不耐烦的挥手道:“我不认识什么你家主人。你最好马上离开,不然我就报到官府那里去,把你抓起来。 “官府嘛……可还抓不到我。”男子低声道。 “你在说什么?”张青山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道。 “是我没有说清楚。”男人缓缓转过身道:“在下一诺。我家主人便是舍得阁的老板——曼娘。” 一诺转身的同时,那遮住了月亮的乌云正好离开了。皎洁的月光正照在一诺的身上。此时的一诺一身藏蓝色衣袍,黑色的长发被束起,脸上还带着微笑。灰色的发带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而微微抖动。月光给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却也把院子映得惨白。 一听到“舍得阁”三个字,张青山明显身形动了一下,道: “已经……十天了?” “不错。十日之期已到。” 张青山没想到十天这么快就过去了,有些慌乱。这些天,他总在内心挣扎。一方面是两个无辜的meimei;另一方面是害死父亲的仇恨。他在摇摆不定,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又发现了母亲近乎疯狂的偏执。实在是让他感到焦头烂额。此时一诺的突然出现,更让他不知所措。 一诺看出了他的矛盾和挣扎,也不催促,只是说道: “你想不想知道,当年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诺把“真正”两个字咬得很重。清冽的嗓音带着诱惑人心的味道。 “真……正……” ========================================================================================= 我回来啦~明天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