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丫鬟
又在床上躺了几天，永瑜正闲得发慌，突然听见屋外传来初英的声音：“这不是红茗jiejie吗，可真是稀客！红茗jiejie怎么有空到我们院里来坐坐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初英meimei客气了，我可不敢当。我是奉二太太的令儿，来看看六小姐的病怎么样了。这天气也渐渐的好了，六小姐身子要是好了，二太太心里才能放心不是。” 初英犹豫了一下，道：“还请红茗jiejie稍等等，待我去禀告小姐一声。” 红茗笑道：“这自然是应当的。你且去，我等等便是。” 初英告了声罪，这才急急进了屋。 不待初英说话，永瑜已经起了身：“我都听见了，快请红茗jiejie进来吧。” 初英点点头，却走近几步，在永瑜耳边低声道：“小姐，二太太已经许久没有派人来过了，红茗jiejie又是二太太身边数一数二的大丫鬟，二太太派她过来……” 话还没有说完，初英的眉头已经聚起了一股愁绪。 永瑜点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永瑜镇定的样子，初英不知为何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低头应是，出去请了红茗进来。 “奴婢给六小姐请安，六小姐安好。”红茗虽是二太太身边的丫鬟，可姿态却放得很低，一点傲气也不见。 永瑜一脸慌慌张张：“红茗jiejie快别这么客气。你是母亲身边的人，自不是一般人可比。初英，还不快给红茗jiejie拿张凳子。” 初英忙搬了张凳子过来，红茗笑着道了谢，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奴婢这次是奉了二太太的命令，特地来探望六小姐的。”红茗不太喜欢这里一股子药味的环境，直接略过了寒暄几句的念头，“六小姐身子要是好了，过几天好好的去给老太太拜寿，尽尽孝心，老太太心里定会十分高兴的。” 原来如此！ 永瑜恍然大悟。 薛家自诩书香世家，对孝道十分看重。每年老太太过寿的时候，家里人必然是全部到场的，还要送上各自的贺礼，以表孝心。今年更是不同，是老太太五十岁的整寿，只怕还得大办。对于爱面子的薛府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老太太的孙辈有人不到场的。 难怪一向对永瑜置之不理的二太太会派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来传达这个命令，她是怕小丫头不懂事，坏了她的事儿，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吧！ 名义上，她们这些庶子庶女都归二太太教养，自己这里要是出了问题，二太太恐怕也少不了一通没脸。 永瑜忙道：“还请红茗jiejie向母亲禀一声，我如今已经大好了，怎么也不会误了祖母的寿辰的。” 红茗看了看永瑜煞白没有几分血色的脸色，点头道：“既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顿了一下，红茗继续道：“六小姐也不必太过心急，您年纪还好，纵使到时候有几分疏漏，大好的日子，想必老太太、太太，也不会太过计较的。” 这就是提点了。 永瑜忙点头道谢，两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红茗就提出告辞。 永瑜笑道：“知道红茗jiejie是母亲得力的，定是有许多事情分不开身。我也不敢留你，还劳烦jiejie代我向母亲问好。” 又叫了初英，拿了一对颜色略显黯淡的赤金耳环给红茗。 红茗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由初英亲自送出了院门。 不一会儿，初英回转，苦着一张脸：“小姐，您的那些首饰，可都是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还都是多亏了黄姨娘悄悄塞过来的，就这么给了人……” 永瑜笑道：“几件不值钱的首饰而已，人家还不一定放在心上。可这总是个情分，不能省得。” 初英心里还是不乐意，但也觉得小姐说得有道理，只好不提了。 永瑜却有些心神恍惚起来。 在这床上躺了几个月，终于要开始接触这府里的人了。可她也没想到，这以接触，面临的就是这府里最有权力的女人！ 二太太是嫡母，就算自己再怎么费心讨好，也不可能让她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更何况二太太对黄姨娘还一直有心结。老太太却不同，自己怎么也是她的亲孙女，老人家年纪大了，更是对小辈多了几分包容。说不得，自己想要在这府里过得好一点，还得在老太太身上下几分功夫。 初英见自家小姐发起愣来，不由好奇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永瑜回过神来，心里一动，“对了，立夏呢？” 立夏是永瑜身边的另一个丫头，只是她一直抱怨自己跟错了主子，一直在往正房那边使劲儿。这次永瑜落水生病，她更是胆大了起来，不仅少在永瑜身边伺候，甚至一整天也难见到人。 听永瑜提起立夏，初英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小姐，立夏也太过分了。她这些日子天天往院子外面，奴婢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永瑜笑了笑没作答，只是道：“那你帮我看着，等她一回来，就立刻叫了她来见我。” 初英只当是永瑜终于下定心思要教训教训立夏了，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永瑜在想刚刚红茗说的话。 照她所说，自己年纪小，就算给老太太拜寿，除了规规矩矩的在人前磕几个头，说几句吉祥话，也不会有什么事落到自己身上。为什么红茗觉得自己会有疏漏的地方呢？ 在她那个时代，过生日，首先想到的，就是送什么礼…… 永瑜一怔。难道才六岁的自己，也要送寿礼？ 这个念头一起，永瑜就坐不住了。 她初到这里，半点错也不能出。不管这礼要不要送，该不该送，自己既然想到了，怎么也要有几分准备才行。 环顾一下自己这屋子，干干净净，就算梳妆台上也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红木盒子罢了，还是掉了漆的。这一穷二白的家底儿，要送礼？简直就是开玩笑。 正发愁呢，初英走了进来：“小姐，立夏回来了，您现在要见她吗？” 永瑜愣了愣，她本以为立夏很晚才会回来的，没想到今天会这么早。想归想，她还是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初英应声出去，领了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丫头进来，两人都规规矩矩的请了安。 永瑜看着立夏，半响没出声。 立夏刚进来的时候，还左右瞅瞅，撇了撇嘴，嘴角闪过一丝嘲讽，很快就消失不见。 永瑜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本就是人之常情。 立夏原本还比初英大了两岁，同是丫鬟，可一眼看过去，就会看出来两人之间的差距。 初英基本上没化过妆，一直是素面朝天，但衣服十分干净整洁，面孔又规矩死板，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岁，让人看之无味，却很能让放心。立夏则恰恰相反，抹红擦绿，头上的花钗不少，身上的配饰更是比永瑜这堂堂的小姐梳妆盒里的还要多，让永瑜心里不由暗暗称奇。 看立夏这红光满面的，想来是有了什么好事，否则也不会如此张扬。 只要不会对自己有影响，永瑜倒不会阻了立夏往上爬的路。 立夏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 她是听说红茗奉了二太太的命来看望六小姐，这才急急赶回来的。可没想到，等她回来的时候，红茗已经走了。更没想到的是，她刚一回来，初英就说小姐要见她。 六小姐年纪小，脾气又懦弱，立夏一向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的父亲在门房做事，母亲则是在灶房。原本进府的时候，父母特地疏通了关系，是要她去二少爷身边服侍的。可偏偏二太太横插了一杠子，赏了自己身边大丫鬟芍春的meimei桃青给二少爷。大少爷身边人手够了，自然就用不上自己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派到六小姐身边，照顾这么个没出息的小丫头片子！ 从进了这院子起，立夏就琢磨着自己一定要调出去。就算到不了二少爷身边，大少爷也不错啊！虽然大少爷是庶出，可功课一直很好，长得俊秀，对她们这些小丫鬟也一直是和和气气的。说起来，二少爷虽是嫡出，可受二太太关注也多，倒是不好亲近。相反，大少爷反而容易了不少…… 眼看着，她已经和大少爷身边的大丫鬟文兰搭上了线，只要再下下功夫，不愁没有调过去的机会。可是没想到，一向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六小姐就破天荒的头一次召唤自己。这，该不会是自己一直往外疏通的事，被她给知道了吧？ 立夏毕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丫头，心里一慌，脸上就露了出来。 永瑜笑笑，意有所指的道：“立夏，听说，你这些日子天天出去串门子？” 立夏脸色大变，忙辩解道：“这都是谣传！小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奴婢这些日子不是在房里做针线，就是打扫屋子，哪里还有时间出去串门子？” 永瑜但笑不语。 立夏心里更急了，咬咬牙，她瞪了一眼身边的初英，道：“奴婢对小姐可是忠心耿耿，小姐可别听了有些人的闲话，误会了奴婢，那奴婢可就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