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樊氏

    永瑜并不知道自己走后正房里的情形，她也没打算知道。

    出了正院，永瑜吩咐初英拿着食盒先回去，带了拿着一盒子“赔礼”的立夏，往大太太住的政德院去。

    说起来，薛府两兄弟，大老爷官职还高些，可薛府主持中馈的，却是二房。

    这其中，也有大太太樊氏身子弱，不能太过辛劳的缘故。

    听说当年大太太是因为生五小姐薛永瑷的时候，身子受了损伤，留下了病根，一直无法根治，身体越来越差，这才把主持中馈的事情交到了二房手里。

    在永瑜的记忆中，对大太太的印象并不深刻。不只是因为见面的次数极少，还因为大太太在人前很少说话，一向都是个很沉默的角色。

    但大太太既然能这么快就对自己示好，明显也不是个愚笨的人。若非身体缘故，一个小小的薛府，定不在大太太的话下。这样的人，能结交，最好就不要交恶。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在府里拉关系，立夏对这薛府里很熟悉，带永瑜去政德院，不过是小事一桩。

    两人刚到门口，大太太身板的大丫鬟淡竹已经笑着迎了出来：“太太早说院里养的那两只喜鹊怎么叫个不停呢，原来是有贵客上门。六小姐可真是稀客，快里面请吧。”

    永瑜忙道：“劳烦淡竹jiejie了。永瑜身子刚好，不知道大伯母现在可得闲，永瑜是特地来给大伯母请安的。”

    淡竹笑道：“奴婢刚刚已经让小丫鬟进去禀报了。大太太一直惦记着六小姐，知道六小姐来了，定会十分高兴的，六小姐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地梅掀了门帘子出来：“六小姐可真真是稀客，大太太请您进去呢。”

    永瑜向她道了谢，接过立夏手里那个匣子，跟着地梅走了进去。

    淡竹和地梅都认出那是大太太昨天晚上派人送去二太太那里的东西，眼神一闪，什么也没说。

    刚走进屋里，永瑜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而且显然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积累了。如此看来，大太太身子不好的说法，确实是真的。

    “太太，六小姐来了。”地梅的声音响了起来。

    低着头的永瑜唬了一跳，知道是到了地方了，眼角只扫了坐在正位上的大太太一眼，就要行礼。

    大太太道：“六姐儿来了，不用行礼了，这边来坐。”

    地梅早已得了大太太的吩咐，牵着永瑜过去坐下。

    永瑜对这种亲近并不排斥，乖乖的坐了过去，倒是让大太太讶异了一下。

    这些年她身子一直不好，整日里汤药都不曾断过。因为这个，她的情绪不能有大起大落，原本恩爱的丈夫对自己也渐渐客气多过亲热，近两年来，甚至已经很少到自己房里来了。就连亲生的儿女，对自己也小心翼翼的，到如今，竟都亲近不起来了。

    为此，她在半夜里不止流过多少眼泪。她本来也是在长辈们的宠爱中长大，却收获了一个这样的结果。现在府里当家的是二太太，本来她很瞧不起二太太那样小家子气的作风，可有时候又忍不住要羡慕她。不管二太太怎么样，可至少她有两个贴心的女儿。对于女人来说，这已经很难得了。

    看着乖乖坐在炕上的永瑜，大太太心里一软，吩咐地梅道：“去把昨儿个老太太让人送来的水蜜桃洗几个来。”

    又转过头来对永瑜道：“这水蜜桃是你大伯父为你祖母过寿，特地让人从江南送过来的，口味清甜不说，还汁多个头大，很是难得。老太太给我们院儿里分了些，你既然来了，也是个口服的，就顺便尝尝吧。”

    永瑜忙道：“既是大伯父花了大力气寻来的，又是祖母特地给大伯母的，永瑜怎好意思消瘦？大伯母不如留着给三哥哥和五jiejie吧？”

    大太太忍不住笑道：“你还惦记着他们两个呢！他们昨天就忍不住抢了两个走，这剩下的，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你也别跟伯母客气，长者赐不敢辞，你只管听我的就是了。”

    永瑜只好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有些感动。

    看得出来，大伯母是真心对自己好。

    她不忍扶了大太太的好意，笑着答应了下来。

    说话间，地梅已经端了一个甜白瓷高脚碟进来。碟子上放了四个个头极大、果皮极红的水蜜桃，水嫩嫩的，光是看看，永瑜的手指头就忍不住动了动。

    大太太看见她的小动作，明明很渴望，却又强自忍了下来，倒让她心里有些发酸。六姐儿今年才六岁，本该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却偏偏养成了一个沉稳安静的性子。虽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毕竟是个没人疼的，要不，也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了。

    地梅把桃子放在了炕桌上，大太太挑了个最红的递给永瑜：“来，尝尝吧。”

    永瑜冲着大太太甜甜的笑，接过桃子，小心的咬了一口，看到大太太正关注的看着自己，抬头一笑：“真的很甜，谢谢大伯母！”

    大太太放下心来，也笑了：“喜欢就好。”自己也拿了个桃子慢慢品尝。

    两人吃完桃子，大太太吩咐地梅把剩下的两个装起来：“让六小姐带回去慢慢吃。”

    永瑜一怔，自己本来是来还东西的，这东西还没还出去，转眼又收了俩桃子，算是怎么回事？

    她忙道：“不用了大伯母，我今天来，是特地来向您道谢的，怎么好意思再要您的东西呢？”

    大太太也愣了：“道谢？”

    永瑜忙把立夏叫了进来，指了她手上的匣子道：“为了我的事，还劳烦大伯母送了这么多东西来，永瑜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才特地来向大伯母道谢的。”

    大太太看见那匣子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了，听见永瑜这么说，她摇摇头，拉过永瑜的手，道：“你啊，小心是好事。可要是太过小心了，就不太好了。前段时间的事儿，不管怎么样，都是你五哥哥的错儿。当时我老毛病犯了，也没来得及管这件事，委屈了你。”

    说到这里，大太太目光一冷，竟看得永瑜心里一寒。

    她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待她十分和善的大伯母，是薛府内院曾经的掌控者，是同样出身大家的名门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