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摸出个难题
———————————— 潜而不阳 至而不出 只因人是狸猫 我是鼠 ———————————— （一）御碑 话说伊藤等人一早直奔龙珠山森林公园，打算探访云龙古刹，半路上却经电瓶车大姐介绍，拐入一条岔道。不曾想山涧突然暴涨，鞑靼汉子又一次落水（为何受伤的总是我），后经云奈启动密伽幻心咒，切换到事前15秒，方从另一时空里捡回性命，逃出险境。 待到稳住心神再看，原本的古墓石亭变幻为一座重檐八角的潜龙亭，那块朴素无华的墓碑也变成了螭首龟趺巨碑。 这明明身处盛夏山林，怎能说变就变？而且，据刚才司机大姐的介绍，这下面本来就有一座潜龙亭，为何一开始没能看见，经过心咒切变之后才出现在眼前？ 伊藤使劲揉了揉那双老眼，不错，潜龙亭，金光闪闪三个字，透着一丝怪异。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亭后那座寸草不生的土冢忽然不见了！ 心头一阵阴风刮过…… 浑浊的山洪，犹如一列呼啸而过的火车，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三五分钟，就已澎湃而下，只留一层黄色泥浆，夹杂着大小不等的残枝碎叶。伊藤使个眼色，让大森带着水牛和榔头下去一探究竟。 三人小心翼翼，走近细瞧。只见那龟趺上竖立一座宽约四尺、高约七尺的厚重石碑，迎面一方篆文御玺，四围绕着连环龙纹，当中阴刻四个一尺多宽的行楷大字：潜龙勿用。 转过碑后，也是一色的龙纹围护，顶上同样盖着一方御玺，当中则镌刻着六排行草书法，逐句读来，却是一首七言古诗，道是： 狂涛漫卷风雷叱， 忍看玄冰锁赤螭。 数酹椒浆寻梦幻， 频抛菱花寄幽思。 从来宝剑多磨砺， 自古良驹负重驰。 若使临安悲白发， 将军岂恨不逢时。 末尾一列落款，题着某某年号，岁次甲申冬月御笔。再往下是几行细如蚊足的小楷，应是督办勒石的名氏。 伊藤见状，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名不见经传的湖中孤岛，竟然有位皇帝题了碑，还赋了一首诗，的确有悖常理。按说中土之邦，皇帝皆以天子自尊，并自喻为龙行天下，但这“潜龙勿用”好像不太吉利。而且，看这七言诗的起首一句，“狂涛漫卷风雷叱”，似乎应验了刚才那场突发的山洪，而第二句“忍看玄冰锁赤螭”又是什么意思？还有末尾两句，“临安”应是代指南宋，但那“将军”又是谁？难不成就是将军墩蔡琼蔡君玉？ 头顶日头正盛，脑子嗡嗡直响，很是发胀。 “怎么走？”大森回头吼了一声，现在大家都停滞在步道当中，是上是下，他需要伊藤给个方向。 “先回去！”伊藤冷峻的脸庞抽动了两下，“此地太古怪，不宜久留！” 众人闻言纷纷转身，又拾级而上，打算回到刚才盘山公路的下车地点。可是，当他们顺着石阶一路攀爬回去，却发现山径在前面不远处忽然转了个弯，又左拐右拐、越走越深。 怎么回事？刚才分明是从这条石阶走下来的啊，为何岔了道？ 莫非遇见了鬼打墙？ 伊藤抬起右拳，示意大家停步。大森等人也是一头雾水，诧异地打量四周。只见两侧都是一人多高的杂草，像蒙了好几道密不透风的帷幕。其后是层层叠叠、参天蔽日的树木，上面还缠绕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藤蔓，仿佛纷乱的蛛网。头顶偶尔漏进几道煞白的阳光，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长剑，笔直地插在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的山间小道上。 没错，迷路了，这地方根本就没来过！ 领头冲在前面的大森闷哼一声，向同样面无表情的伊藤看了一眼，马上又吩咐身边的山羊胡子抓紧从行囊中掏出一只红色的布包。 山羊胡子抖抖索索，紧张地打开红布包，里面是枚一尺见方、沁着古铜色的罗盘。 “鬼？鬼打墙了？”不知是谁在人堆里问了一句。 “别特么瞎掰！”大森朝后面吼了一嗓子，又不耐烦地晃了晃手，催促山羊胡子快一点。 这边罗盘已经横捧在手，山羊胡子满眼恐惧，颤着嗓门，结结巴巴地唤道：“森，森哥，不，不对……” “特娘的什么不对！”大森暴跳如雷了，冲上前一看罗盘，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罗盘天池内的磁针，本应微微晃动，现在却如陀螺一样疾速旋转着，根本停不下来！ “坏了！”大森倒抽一口寒气。 话音未落，一阵澈骨的阴风吹过，头顶数道黑影，尖啸着飞袭而来！ （二）蔡大姐 龙珠山森林公园，灰色的盘山公路，在阳光的炙烤之下变得白花花一片，犹如滚热的铁板。 一辆灰头土脸的破旧四轮电瓶车，歪着身子，躲在路边的树荫下。 车的旁边，坐在一块山石上、一手扇着太阳帽、一手握着半瓶矿泉水的，正是胖子袁国庆。他的身边，用毛巾不停擦汗的，却是那位司机大姐。 “我看你是导游吧？”大姐皮肤黝黑，从这嗓门的音量可以看出，她浑身充满了山野村妇的洪荒之力。 胖子也不答话，只顾着扇帽子，咕噜咕噜猛灌矿泉水，昨晚的酒气还没消，肚皮里全是水。 “第一次来？”大姐见胖子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 “嗯嗯……”胖子含糊答应，其实他现在心急如焚，伊藤那帮人下去快一刻钟了，根本没心思搭话头。 “这种大热天，你们跑山上来做啥？”大姐倒挺有耐心，继续问道。 “哎我说这位大姐，咱桥归桥、路归路，您归您开好您的车，我归我带好我的团，问那么多，您管得着吗？”胖子有些气恼，但仍改不了满嘴跑火车的习惯。 “嗬！还带好团，我看你的团都快带没了！”大姐冷哼一声，满脸都是鄙夷。 胖子听她话中有话，扔了喝干的矿泉水瓶，瞪着鼠眼问道：“什么意思？” “哼哼，伊藤他们这次可算遇上狠客了……” 对方一阵冷笑，听得胖子背上发毛，眼前这位山野村妇，怎么知道伊藤？ “你是谁？！”胖子条件反射似的跳开身，捏着太阳帽问。 “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大姐却神态自若，微笑着反问。 “呃……”胖子被这一问，仿佛一口吞了七八只馄饨，倒答不上话来。脑袋里却汽车马达似的飞速滚动，回想这两天的所见所闻，拼命搜索可能漏过的细节。昨晚的时空腾挪，嘉禾翡翠湖边另一个自己，酒店布草间内的幻尸，侵入脑后的谛蛉，小楼里的白衣斗篷和吴天，还有李仲明、矢枫，以及露西等等一团人影，犹如浆糊一样。 “我姓蔡，二疯子跟你说过的吧？”大姐忽然笑着问道，那排雪白的牙齿在黝黑皮肤的衬托之下，显得非常诡异。 “你姓蔡？” 大姐点点头，将毛巾搭在脖上说：“原以为你们昨天来的。估计那场暴雨冲坏了山路，改变了计划。” “对啊！”胖子舔了舔薄薄的嘴唇，鼠眼眯成了两条细缝。 “后来去了金龙洞，又去了将军墩，是不是？”对方接过话头，她对胖子的行程竟然了如指掌。 “你怎么都知道？二疯子告诉你的？”胖子的鼠眼重新瞪得滴溜圆，这两天层出不穷的离奇际遇、各种出乎预料的状况，已经让他狐疑满腹，总感觉明哥另外安排了眼线。 “这个你不用猜了。就问你一句：底下那帮人要不要救？” “啥意思？他们怎么了？” “估计困在潜龙阵里，出不来了。” “什么阵？……那会怎样？” “送了小命呗。”人命关天的大事，在对方口中说来，竟然轻描淡写似的。 “那怎么办？” “这个必须由你来定。” 胖子惊愕万分地看着对面的黑女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错！二疯子的确在之前碰面时跟他提过，龙珠山里会有一位接应的自己人，但没说是谁，只说姓蔡，没想到就是这个司机大姐。按理说，伊藤此次兴师动众前来盗宝，自然不能让他们得手。但是，这位大姐为何要问这个问题，而且还要让我来定？ “快点，那帮人时间不多了。”蔡大姐依旧带着笑，口中却在催促着。 这这这！这该怎么选呢？胖子左右为难，几乎抓狂。刚刚喝下去的矿泉水都争先恐后从身体里渗出来，沾湿了后背。眼下，伊藤那帮人就如一群困兽，如果救了吧，待会跳出来铁定还会吃人；但不救吧，万一被团灭了，回去该怎么跟上京总部交待？ 想到这里，胖子连手推着蔡大姐壮圆的胳膊，嚷道：“救！快救人！” “好！”对方闻言，立马转身，领着胖子往旁边的石阶走去。 石阶湿滑，疾走数步，差点绊了脚。胖子也顾不上许多，颠着一肚子油水，紧跟着蔡大姐往下面跑。一边跑，一边看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明黄的纸符，大概十来张，纷纷撒向空中，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这些怪异的动作，只见眼前一花，那条山道忽然晃作三条。而那些四散的纸符却像长了眼睛似的，被一阵风裹挟着，聚到当中那条道上，又猛地自燃起来，腾起一阵浓烟。 “走这里！”蔡大姐身形一晃，早已踏上凭空变幻出来的石阶。 胖子却愣在原地不敢上前。因为，正中这条石阶，竟然冰块一样，是半透明的，而且笔直往前延伸，一眼看不到头！ 这是什么诡异的法术？ 蔡大姐见他畏缩不前，回头喊道：“快些上来！来不及了！” 哎好……胖子胆战心惊，踟蹰着踏上冰凉的石阶，生怕用力过猛踩碎了。谁知双脚刚刚站上去，就如同自动扶梯一样，那些石阶突然往前运动了起来，唬得胖子一个趔趄，连忙缩身蹲下。 “这是……？” “别怕！要破潜龙阵，必须走这玄冰天门，才能进出。” “玄冰，天门？” 蔡大姐好像没听见他的问话，继续从另一只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 一把寻常无奇的钥匙。 阵阵浓烟，根本看不出周边的情况，只听耳边呼呼风响，惊魂未定之时，面前忽然云消雾散，显出一扇非常精致的铜门。 那扇铜门上雕刻着各式花纹，流光溢彩，当中突起一块一尺多宽的圆盘，似乎碧玉雕成。还没看清玉盘上的情况，却见蔡大姐将那把普普通通的钥匙往正中一插一扭，铜门应声开启，一股腥臭夹杂着冰凉的雨丝，扑面而来。 胖子慌忙掩住口鼻，几乎要吐出来。就在那股腥风血雨之中，他看见一帮人背靠背围成一圈，手忙脚乱，大呼小叫，正是伊藤他们。 而在这些人的四周，包围着七八条黑乎乎的怪异身影，发出恐怖的尖啸声。 还没反应过来，那位刚才还一脸敦实的山野村妇，蔡大姐，已经踏着满地的雨水，埋头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