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节 死刑的替身
苏凛也在同样关注着头顶的夜空。 这鬼天气，看样子别说明天，说不定再过不到一小时，十二点之前就会下雨。虽然觉得这天气应该并不是出自九方九世书的控制，但苏凛还是没来由地感觉心下发寒。在这种阴沉的天空之下，月光星光都不见一丝，更加衬托出身旁的黑暗气氛。如果可能的话，哪怕是让月亮稍微露个脸，他都能比现在好受一些。 何总还没有过来。 苏凛又有些着急了。 本来刚才就听到了一些动静的，发动机的轰鸣声，汽车轧在石板路上的摩擦声，这些都说明何总他们应该已经上车出发了。虽然想到小巷子里面倒车调头可能不太容易，但怎么会这么久？大概都有将近半小时了吧？ 该死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苏凛心中浮起了一丝担忧，并且逐渐在胸腔扩散开来。对于何总一家，他虽然觉得可怜，可同情也有限。重要的是索妮还和他们在一起，尽管并不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但好歹也是相处了两个月的同学，苏凛当然不能丢下这个“同伴”不管。 但是……他们既然发动了车子，应该是已经离开那座房子了，这样一来，鬼魂就伤害不了他们了才对…… 苏凛焦急地原地转着圈子走动着，不时回头看一眼道路尽头。如果何总开车过来的话，应该会从那一边出现的，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见到半辆车的影子。烦躁的思绪暂时压下，苏凛瞥了蹲在路边的何亮一眼，这家伙还在那儿无聊地摆弄着他的相机，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什么境况之中。苏凛也没有跟他说的意思，一来是嫌跟这个精神病聊天费事，二来，就算说了，这货估计也不会相信的。 不过，看他无所事事的样子，苏凛心中就有些来气。我们在这儿，拼死拼活算不上吧，可却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在努力，而这个混蛋……这混蛋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哼！ 其实也不能怪他，他确实什么都不明白。但对于苏凛来说，无知亦是一种罪过。反正在自己大祸临头的时候，却有人可以活得逍遥自在——哪怕他其实也有在下一秒就死掉的可能，就是这一点让苏凛十分不爽。 没心情管他。苏凛低声说了一句：“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去看看他们怎么回事。” 何亮没回答，可能是根本没听到。苏凛却径自动起了脚步，朝着小路尽头走去。最快最直接的路径当然是从何家的房子里面穿过去，但他不仅要节省时间，更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远处小区入口处的路灯看起来只有一个小点，苏凛本打算掏出手机照亮，但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苏凛抬起头来。 那动静是从小巷子尽头传来的，正是他所等待着的地方。苏凛往路中间站了站，这就看得更加清楚，在两道车前灯的亮光之后，一辆轿车缓缓地驶了出来！ 终于来了！ 苏凛可算是松下了一口气，随后又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想着等自己上了车，一定要好好训斥一下索妮。何总把握不好时间，难道她还不明白吗？现在只还剩下一个多小时了，虽说紧赶一下的话，还是有机会的，但想起来却紧迫得很。他站到路中央挥着手，大声喊道： “喂，你们快一点！” 回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不知怎的，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苏凛好像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四下里所有的房子都已经熄掉了灯光，就只剩下何总家的别墅，以及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那两道车灯，还在黑暗之中倔强地闪亮着。但那白色的灯光之中，却仿佛掺杂了一种莫名的冷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胳膊上生出的鸡皮疙瘩。 那辆轿车从巷子里面开出了大半，苏凛这才注意到，那竟是一辆加长型号的。离得远看不清楚牌子，但能够看清楚车身的深红色。 说起来……学长那一边，资料室里的那双高跟鞋好像也是红色…… 脑海中突然无端升起了这样不吉的想法，被苏凛赶紧甩甩头丢到了一边。那辆车开出来的速度还是很缓慢，这更加让苏凛心中焦躁不安。而且好不容易出来了，还得再次调头，这就是加长型轿车的弊处，在小道上怎么能辗转腾挪得开？司机的技术也真是烂到家了，连续拐了好几次，还差点撞上了人家的围墙，这才把头调过来九十度，终于行到这条道上了。 车灯直直地打在苏凛的脸上，让他不得不抬起手来遮住眼睛。从手指间的缝隙勉强看去，坐在驾驶座上的毫无疑问是何总，旁边的是他夫人葛采容，那么索妮应该是坐在后面咯？唔……嗯？！ 苏凛突然倒退了一步。 不，等一等，那个是谁？虽然穿着葛采容的衣服，但那张脸却似乎并不自然，透着异样的苍白，那真是葛采容夫人的脸吗？！ 他揉了揉眼睛。但不管怎么看，要把那张面孔和之前所见到的那位夫人联系到一起，苏凛都觉得难度实在太大！ 而且，旁边的何总……也好像有些—— 苏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被某种极寒包裹住了，四肢都已僵硬，就连血液也被冻结停止了流动！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情——自己犯了个错误，在判断上出现的，一个致命的失误！ 通过对惠天理财公司的调查和从摄影师日记中得到的情报分析，他认为鬼魂一开始没有杀死何总和夏晴岚，是因为时间和空间两方面的限制。也就是说，鬼魂无法在白天杀人，也不能离开公司。因此推论过来，刘颖的鬼魂虽然侵入了何总的宅邸，却也只能在房子内部活动，不可能出来追杀他们。 听上去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其中却有一个重大的缺陷！ 鬼魂的活动范围，是由什么来判定的？！ 如果只是根据建筑物本身，那么这一种说法并无不可。但仔细想想的话，其实摄影师日记中在第一篇提到的时候，曾经说过，摄影师曾经在电梯中遇到过刘颖的鬼魂，而那时还是在白银大厦的一楼！ 那么，如果整个白银大厦都可以作为女鬼的活动范围，它又能够等同于什么呢？仅仅是何总的这座房子吗？亦或者是……整个小区都可以处在她的控制之中？！ 这还仅仅是通过建筑物来进行等同，如果是通过距离呢？从十层的惠天理财公司南厕所到一层的电梯，即便是按照直线距离计算，那也有约摸四五十米！不管怎么算，让鬼魂离开房子，到外面来进行杀人，这条件都绝对足够了！ 也就是说，那辆车上的人……他们恐怕已经—— 就在这个可怕的想法跳入苏凛脑海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女人，她的嘴角，咧出了一丝鲜红的诡异笑容！ 紧接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苏凛突然知道自己会被处以怎样的死刑了！ 脚下仿佛在石板路上生了根一样，苏凛明明已经清楚地理解了目前的事态，可却完全无法做出半分反应！逃？往哪儿逃？！这里整个就是一条直路，想要跑的话，至少要跑出去将近两百米才能到达不远处的小区大门！如果仅仅只是一辆车，苏凛说不定还有搏命的希望，但那辆车上还坐有一个鬼魂啊！这还是在没有算上已死的何总等人的前提下，而如果把所有这些条件都加上的话…… 苏凛发觉，在这一刻，天地之间的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可笑他昨天居然还想过那样的事情：就算自己能够一直活到毕业，也会在28岁之前死掉什么的……作为大前提就已经错得一塌糊涂了！自己怎么可能能够安全撑到毕业啊？！ 远处，那辆轿车的轮胎已经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旋转起来！ 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逃过眼下这一劫？！苏凛在恐慌之中让大脑高速运行起来，仅仅是半秒钟的工夫，他突然回头，锁定了何亮手中的那台照相机！ 对了！ 摄影师当初用照相机把鬼魂拍了进去，然后就用那台相机把女鬼束缚住了。直到照片洗出来，鬼魂才从里面脱身。这是否意味着，利用相机就可以制服鬼魂呢？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思考这种行动的可行性了。 苏凛迅速回头向何亮跑了过去，这家伙居然直到现在还没注意到什么异常，仍旧在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机器。苏凛一把便将照相机连着系带从他的脖子上扯了下来，在他“哎哎”的声音中，苏凛再一次站到了路中央。幸运的是，何亮已经把照相机调成了拍摄模式，接下来，只要对着已经冲刺过来的轿车按下了快门—— “咔嚓”！ 闪光灯亮起，但轿车却并没有停止，甚至连些许减速也——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苏凛已然放弃了！他无力地垂下手臂，那辆车离他这么近，他几乎都能看清楚副驾驶座上那个女人狞厉可怖的笑容，看清楚她的嘴唇中央那虚无的黑洞！耳旁传来呼呼的风声，摩托车行驶和翻倒的动静，还有模糊的叫喊，而在苏凛的眼前，下一瞬，一切天旋地转—— “砰”！ 翻滚，视线的最后一秒仿佛看到了某人的身姿，抛飞和碾压，苏凛的脑袋狠狠地撞上了不知哪一户的外墙围栏，眼冒金星，疼痛的眼泪从眼角处止不住地向外流涌。膝盖和手肘也传出了钻心的痛感，即便隔着厚厚的外套，他也觉得骨头似乎都已经裂开了。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苏凛在地上躺了几秒，直到头顶的一滴冰凉的雨水恰好掉落到他的眼睛里，他才蓦然反应过来，爬起身向着那个地方望去—— “呃……诶？！” 压抑和虚弱的**无意识地从嘴里传出，但苏凛却硬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两条腿的骨头好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当苏凛用脏兮兮的手背擦去眼泪和雨水之后，“那个”还是清楚地映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破破烂烂的身体，碾碎的黑框眼镜，无力张开的四肢，简直就像是一个被不听话的孩子扯坏掉，连棉绒都从里面露出，本应该扔到垃圾堆里去的布娃娃。但那扩散开的殷红又是什么，如同燃烧着黑夜的火把一样，也同样燃烧在苏凛的意识深处。 那、那个是…… 静寂的夜空之下，突然传出某个人尖锐至极的绝望惨叫—— “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