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节 最后的愿望
残损、零乱、粉碎……该用怎样的词语去形容才好呢？苏凛踉跄着脚步，每落下一次，他都期望着在下一秒，能够看到一幅不一样的景象。喉咙由于刚才的哀嚎似乎已经损伤了，但这还并非结束，之后还要哭泣哀鸣到什么程度才能够到达终点呢？苏凛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晃动着，唯一真实的就只有那片燃烧着的鲜红，无法忽视，亦无法理解。 “学长……学……呃——” 苏凛跪坐在那具身体旁边，他的胸腔就如同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一般塌陷下去，与之相同的还有扭曲的脚踝。血迹从自己所在的位置一直延伸过来，苏凛不愿意面对，可是现实却清清楚楚地映示着。 他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丢掉摩托飞奔而来的陆方秋撞开，而作为死刑的代替者，学长则被碾压在车轮下，并且一直拖过了十多米！ 苏凛不敢相信。 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何为“有价值”呢？何为“毁灭”呢？思考在延续，却始终抓不到要点。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苏凛这一次留下的泪水，不再是出于疼痛，而是出于被眼前的场景所触动，不由自主的反应了。 “为、为什么……” 在呢喃之中，苏凛看到陆方秋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学长？！” 黑色的日记本被他放在胸口，而那触目惊心的血色则从衣服下面不断渗出，还有眼睛里，耳朵里，略微张开的嘴巴里，陆方秋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苏凛的叫声起了反应。 “苏……呃……没事……？” “没事！我没事！”苏凛慌张地摇头，但他也无法确定学长那已经被血水所浸漫的凸出眼球是否还能够看得见。 但陆方秋的下巴却动了一下，苏凛惊恐地发现某种rou质的东西从他的嘴角伴随着鲜血一起流了出来。他尽量不去想那种东西和内脏碎片有什么联系，只是听着陆方秋再一次发出微弱的声音。 “摄……呃……摄影师……” “摄影师？”苏凛睁大了眼睛，“学长……摄影师在哪儿？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日记本交给他？！” 他抓过陆方秋放在胸口的那个黑皮笔记本。而陆方秋却仿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的喉头已经被鲜血堵塞，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苏凛只能够听到他最后吐出几个字： “他……他就在……” “啊啊啊啊啊啊————————！！！！！！！” 但就在这时，耳旁突然响起的疯狂而恐惧的尖叫却几乎刺穿了苏凛的耳膜。是那个混蛋何亮！这家伙好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现在才嘶声大喊起来，苏凛本想立刻让他闭嘴，但顺着这家伙的目光看过去，苏凛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不远处，那辆加长型轿车已经停在了路边，距离他们最多只有不足二十米！而就在这时，轿车的前车门打开，一只瓷白色的脚蹬着凉鞋，伴随着缓慢的动作下到了地面上！ 何亮爬起身来，就回头往房子里面逃去！ 整个空间中的不详都在那一瞬间向着苏凛奔涌而来！他的身体被压迫着向后倒去，眼睁睁地看着那具躯体以不带骨头一般的扭曲动作从轿车中露出了脑袋，然后……那通红的嘴唇上扬，如血般的颜色，同时在苏凛的身边和瞳孔之中逸散开来，她笑了！ 恶魔！已经杀人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打算收手吗？！ 苏凛从心底深处发出了这样的哀求，但是没用，对方是鬼魂，是介于人类复仇心与罪恶之间的地狱幽灵，是现实夹缝中的虚无，连其存在都无法定义的怪物！苏凛用手撑着地面，想要向后退去。阴云在俯视，黑暗在嘲笑着他，只有耳旁传来一个近乎不可闻的声音，能够带给他些许的鼓励： “逃……苏……快……快逃……！” 陆方秋会长颤动着嘴唇，气若游丝，却吐出了这样的字眼！ 逃……？对，逃，趁现在快逃！！！ 苏凛从地面上爬起来，最后看了倒在地上的学长一眼，终于狠狠心转过头去，紧跟着何亮跑进了那扇门中！ …… 寂静包围了这里。 什么是疼痛？身体的触觉已经逐渐丧失了；什么是声音？什么是影像？视觉和听觉也随之一同，不再是平时那种清晰的状态，眼前朦朦胧胧，在一片介于流动和凝滞之间的红色之中，仿佛还能看到天空低压的阴云。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似乎就是不远之处“砰”的一声微弱的动静。苏凛已经逃走了吧？那样就好，那样……就…… 灵魂已经游移了，已经有一半从身体里脱出了吧？但是自己却分明还能感受到那份束缚，最后一抹意识之中，回忆在走马灯一般摇晃着。 “没问题啦，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天台之上，面对学弟的质疑，陆方秋说着有些rou麻的话语，结果被用异样的眼神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善良是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东西吗？” 苏凛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陆方秋只给出了似是而非的答案，或者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正确与否，只是凭借着臆测胡乱说出的答案。 善良是什么？善良需要理由吗？其实这样的问题，对于它的解答，也正是陆方秋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着的东西。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了。 面对着生命飞快地流逝，却无法挽救的父亲，陆方秋憎恨起了这样的现实，这样无力改变命运的自己。父亲没有做任何坏事，恰恰相反，他是一名为人民称赞的好警察。既然如此，上天为什么要如此不公？对于他正确的勇为，却给出了最糟糕的差评？另外，对于做出这种差评的社会，他也绝不打算认同！ 或许不为善良，仅仅是一种固执的妄想，一种逆反的哀歌，希望从今以后，自己身边的人不要再这样无端地承受不该由他们担负的罪过而死。听上去异想天开，但是毕竟，人类本身就是由烦恼和自主性组成的生物。 想到了就去做吧。从那时起，陆方秋，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还记得那一天，父亲为了解救人质而被击中的那一天，最后的弥留之际，躺在病床上，握着那只逐渐冰冷的手，陆方秋看着父亲的眼睛，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语： “……我的一生，都在为了别人而活，但是方秋，我从未因此产生过什么不满。懂吗？或许对我来说，那就是上天交给我的，与生俱来的使命吧？” 那是什么？ 陆方秋看着父亲血色渐失的脸上，瞳孔中最后留存的一星光芒。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父亲能够走得如此安详，如此无怨无悔呢？他不憎恨吗？不讨厌吗？对于这种无聊而不讲道理的命运，没有想过去反抗吗？那份使命究竟是什么？即便对于失去了生命的父亲来说，那份善良也并不是无意义的吗？ 善良……？ 陆方秋曾经听人说过，人类生存的意义就是其本身。也就是说，人类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努力生存，去寻找自己生命的价值。但这样循环的说法却太过感性，陆方秋想要知道，如果要给父亲的生命定义一个关键词的话，“善良”能否胜任呢？ 想要得到答案的话，就必须自己去寻找吧？ 在活着的每一天中，陆方秋都在为善良而努力着。不仅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更是为了说服自己，他想要明白，父亲眼中那最后的一抹光辉究竟是什么？他也能够找到吗？自己即便丢弃生命也要努力去追寻的那个东西…… “苏凛……” 看不到，听不到，死亡已经包裹了自己。但陆方秋却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超脱了躯体，他不需要用眼睛，只是借助这片空气，也能够看到苏凛远去的身体。 “你的话……可以的。没错，你一定能行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却分明地这么感觉到了。 “要活下去，带领大家……一路向前，永远地结束这个诅咒，你做得到。这就是我对你……最后的……愿望……” 陆方秋，用他沉稳的腔调，如此说道。 不是用嘴唇，而是从心底。 在一片模糊之中，陆方秋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父亲在生命最后时刻所感触到的那一抹光辉，陆方秋或许连影子都没有找到，也或许早就被它所包围了。灵魂如同羽毛一般在风中飘扬着，凝固在嘴角的微笑之中，他终于到达了那个毕生追求着的彼岸。 踩着凉鞋的诡异双足到达他身边的时候，那片地面上，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 谢谢望兄的打赏和10分评价，你太客气了~~！ 另外今晚更新晚了些，不好意思，去参加大学生音乐节了~~哦哟虽然在恐怖小说里说这个可能不太合适，但是中山大学的贝斯妹子简直不能再赞！绝对是女神级别的！一笑倾城！蓝蓝正在各种找联系方式，先不陪各位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