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夫妻
女先生带着沈如画、疏月一起去了京郊旧宅，紫纱留下照顾沈如真，另外跟来的人也暂时留在了韩府伺候。 “先生，你说大皇子还会派人来吗？”沈如画与女先生相顾坐在车内，女先生难得的拉着她的手。 女先生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了。” “这是为何？”难道大皇子的意思不是斩草除根？ “我认为有三点，一是圣上已经恢复了早朝，朝内局势又回到了圣上的掌控之中，大皇子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了，这毕竟是天子脚下；二是你们现在成了镇远侯府的亲家，虽说不是嫡出，但韩六公子已经不是白身，被圣上钦点了庶吉士，也算天子近臣了；三是经过这次纵火，你们已经被吓到了……”沈如真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她的反应也是普通女子该有的，“既然已经被吓到，那拿出万人书之前是否就该细细思量一番，该不该拿出来，拿出来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先生的意思是，大皇子认为万人书就算没被烧毁我们也不敢拿出来了，只要我们不拿出来他便没有再杀我们的必要。”照女先生说的，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可大皇子凭什么就认定她们一定会被吓到了，又凭什么肯定她们就不能把万人书交给别人来带为转交呢？ 如果真如女先生所言，那这大皇子的脑回路可够奇怪的。什么真凭实据都没有，靠猜就能做事儿。这样的人，要是让他当了皇帝，那这个世界会乱套吧。 见女先生点头，沈如画吐出一口气，将头靠在车壁上。果真如此的话，她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得想些别的办法。 可直到到了京郊被火烧过的废墟沈如画都没有再想出什么可行的方案来，只能暂时按下，先处理这里的善后事宜。 “小姐。”见到碧汀的时候，她与其他幸存下来的人一样，满头，满脸，满身的黑灰。 沈如画将要行礼的她扶住，“你们也辛苦这么长时间了，歇歇吧。”疏月这时从车上拿出他们在来的路上在街边买的一大布袋馒头，让这些人先停下吃些东西再接着清理。 碧汀一边吃一边向沈如画再次叙述了事发的起因和经过，与疏月所说基本相同。 沈如画想了想问：“来这儿以后，你有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出入？” 碧汀摇头道：“小姐以前总说遇到这类事该如何，你们来之前我已细细想过，但当时东西太多，场面太乱，还有镇远侯府家的奴仆在，奴婢又不认识他们，实在没发觉有何可疑之人。” “咱们家的人还剩下多少，你点数了吗？”沈如画叹了口气，这毕竟是韩家的宅子，有韩家的人守着也属正当。碧汀她们刚来，自然不认识韩家的人，所以就算有人混了进来她们也发现不了。 “点了，还剩下九人。”说着，碧汀的馒头有些吃不下去了。她哽咽着，“咱们出来时有十五人，这一把火下去就少了六个人，六条命啊！” 听了她的话，沈如画的眼睛也湿润了。“这该死的大皇子，为了自己的私欲害了多少人。”沈铁是，跟着沈铁出征的将士们也是，现在又背上了六条人命债。 “老天爷会惩罚他的。”碧汀一边呜呜的哭，一边说。 想到昨天还在身边一起说笑的人，今天便静悄悄的躺在那里，其他人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等老天爷要等到何时去……”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就这半句女先生都盯了沈如画老半天。 “如画，你来。”女先生向她招了招手，沈如画若真的打算跟大皇子对上，那可不是好玩儿的。 沈如画恭敬的走过去，向她行了一礼道：“先生。” 女先生扶住她的肩问：“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沈如画不答反问：“先生觉得学生是如何想的？” 女先生不必再问也知道沈如画的想法了，“你的想法会将自己与家人置身于危险之境。”明明知道劝不住她，女先生还是忍不住要劝。 “先生应该知道，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大皇子对咱们沈家做的那些事先生再清楚不过，我父亲之事虽不是大皇子亲手所为，但事后他是如何做的？后来他对我们又是如何做的，这次更是草菅人命。我已经忍无可忍，难道还要再忍下去吗？” 沉默了一阵，女先生轻声问：“那你打算如何做？” “本以为这次他会派人来，想将计就计的，现如今是不成了。再看看吧，还没想好。”沈如画也不隐瞒，反正也瞒不住。 “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先生知道劝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能深思熟虑，不要把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这是女先生的肺腑之言，是体现了她对沈如画的爱惜之情。 感动归感动，沈如画还是决定这样做。不是她固执，只是她实在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老刘头的儿子是随沈如画他们一起出来的，这次发生火灾时他同样也叫不醒，多亏了碧汀将凉水泼在她脖子里才捡回一条命。他可是老刘头的老来子，才二十一岁，若他死了，雁门关的沈家老宅能不能守好便没人知道了。 他跟疏月都是被碧汀这么救醒的，只是火势太快，碧汀便没来得及救其他人。 到晚上的时候，烧死的人被埋在了那附近，仓促间没来得及刻碑，但沈如画让人砍了木头先写了他们的名字，等过些日子碑做好了再送过来。 进京之前沈家的财物多换成了银票，有些藏在被烧掉的东西里面，但大多数还带在他们身上。只不过东西没了还得花银子置办，手里确实有些吃紧。 但沈如画想了一下午，终是有了些主意。 她让众人都上了车，把碧汀跟老刘头的儿子大刘子叫到一块儿，“我有个想法，可能会委屈你们，端看你们的意思。” 碧汀跟大刘子都疑惑的看着沈如画，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说。 “虽说死的这些都是我们沈家的仆人，但他们也是人，不能白死。我想替他们报仇，但这事儿我一人办不成，得要你们帮忙才行。”见两人都点头同意，沈如画继续说，“你们便不跟我们回韩家了。我给你们一些小面额的银票，你们拿着到钱庄换成碎银子，然后以夫妻的身份到城里西城贫民住的巷子赁个屋子住下。自己先找个活儿干着，或者做点小买卖，等需要的时候我便会过去找你们帮忙。”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来，“这是你们的身契，你们自己收着或者撕了都行。这事儿挺危险的，要是你们不愿做了，随时能离开。” “小姐，你是不要我的吗？”没想到沈如画会如此说，碧汀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沈如画拉了她的手道：“你也总不能跟我一辈子，迟早得嫁人生子，离开我也是早晚的事儿。本来你嫁人我应该送你一副嫁妆的，结果却让你帮我替这些人报仇。”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有让你们扮作夫妻之事……” 本来还在哭泣，碧汀突然静了下来，泪眼婆娑的看向大刘子。 大刘子脸有些红，却顺势道：“碧汀是三小姐的大丫环，我自是配不上的。可是……可是她若愿意，我一定会好好等她，绝不让她受一点儿苦。” 连沈如画都没想到，大刘子居然会挑这个时候表白。 碧汀刚停下哭泣便被大刘子的一席话给惊到了，刚刚她还说不想离开小姐呢，怎么这会儿就扯到她要跟他好了。碧汀啐了一口：“胡说什么。” 看碧汀的表现，沈如画目光一亮。她跟碧汀呆了这么些年，碧汀高兴不高兴，平日里有何种表现她再清楚不过。这大刘子如果肯努力，肯定有门儿。 沈如画咳了一声道：“你们的事儿自己商量吧，若真的能成那是再好不过。但我刚刚说的，你们明白了吗？” 碧汀又看了大刘子一眼才对沈如画道：“小姐的意思奴婢自是明白，小姐对下人们好，愿意替他们报仇，我是小姐的丫头自是以小姐马首是瞻。” 大刘子见碧汀说完，也跟着点头点是。 沈如画从袖袋里拿出银票数了数，都是五两面额的，一共二十张，一百两银票。 碧汀接过银票，跪下朝沈如画磕了三个头与大刘子一起目送着沈如画他们离开。 “你还会说四个字儿的词哪，真有学问……”马力动了以后，窗外飘来大刘子的话。沈如画勾唇一笑，但愿她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只不过，碧汀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大刘子的？ “小姐，碧汀jiejie不跟咱们一起走吗？”疏月见碧汀没上车，不禁疑惑。 “不了。”沈如画也不多说。女先生定定的看着她好久，终是没问。 见沈如画不愿多说，疏月也不敢再问，“奴婢会好好伺候小姐的。”碧汀走了，她自然就是沈如画的贴身大丫环了，但沈如画没开口，她也不敢随便提。 沈如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你这个新上任的大丫环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迷糊了。” 疏月一听就乐了，笑得合不拢嘴。连一向清冷的女先生都被她这样给逗笑了，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