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劝阻
镇远侯京郊的老宅被一把无名火给烧了,沈家带来的人便顿时没了去处。沈家的人跟女先生原本倒是安排了住处的,多余的下人就在下人房里挤挤暂时住下了。 可这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沈如画与沈如真、沈如清商量了一番。按沈如清的意思,就拜托韩家大嫂,也就是镇远侯的嫡长孙媳替她们找房子。 只是镇远侯家站的高度是他们沈家能比的吗,房子找太好怕他们付不出银子,找太差又怕别人说他们瞧不起亲家。怎么做都不合适,沈如真与沈如画便不同意,还是打算自己出去找。 沈家出了这种事,沈如清也不放心她们俩出去。当时沈如画去了京郊,等沈如清回来知道后把沈如真好一顿说。沈如真是有苦说不出,受了场不白之冤。沈如画回来知道了跟沈如清解释了一场,沈如真的冤屈才算洗清。 只是这回沈如清说什么都不同意了,还好女先生知道后说:“我在京城倒还识得些人,便让我出去瞧瞧吧,说不得还能找到间适合的屋子。” 几人对视一眼,其实有件事她们早就想跟女先生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趁着大家都在,她们便想把心里的话说说,也想问问女先生的意思。 “你们有话就说吧。”女先生也是个爽快人,看出三人有话要讲便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沈如清是大姐,又已经嫁人了,以她的身份来说比两个meimei合适。 “先生也知道咱们沈家现在的情况,父亲已经不在了,咱们的生活便只出不进了。前几日又遭了灾,家里的财物被烧掉大半。我的意思,还是想请您继续当她们的先生,束修我也会想办法,只是现在沈家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得罪了人,也许会后患无穷,不知女先生您是何想法?” 女先生淡淡道:“这事早在雁门关时我便已答过你们,为何还要问起?”表情虽淡,但几人都是她的学生,与她在一起多年,怎会不知道她生气了。 “此一时彼一时,而且我……”女先生知道她想干嘛,那是很危险的事。如果继续和沈家牵扯在一起,一旦沈如画事发便有可能连累到她。虽然沈如画想过,要如何切断她与沈家的联系,让自己不会连累到她们。可毕竟血浓于水,是很不容易的事。可女先生就不一样了,只要离开沈家,不再给她们当先生,这事便与她无关了。其实本也无关的,就怕受连累,就像那些枉死的仆人一般。 “那我便再说一次,你们听好了。”女先生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既然我已经成了你们的先生,在你们遇到危险之时离开,连我自己都会鄙夷自己。况且言传身教,我怎能言行不一。沈家遭难,作为你们的先生绝不会为了束修就放弃你们。那束修你们交也罢,不交也罢,我都不会离开的。”说完站起身,出门前又道,“找到了宅子我会告知,到时我便先行搬过去。”沈如画跟沈如真确实不适合现在就搬过去,大皇子的事儿还未尘埃落定,沈如画又心心念念想报仇。若是在韩府,出入总没这么方便,沈如画行事之前便会多顾忌些。女先生其实是不愿沈如画去做这事儿的,只是她劝不住是一方面,自己心里也总有那么一股火气。 另外,趁着沈如画没搬过去这段时日,她也想多打听些与大皇子有关之事。若能想出些别的办法来,沈如画便也不用冒这个险了。那孩子聪明是聪明,但有时候太过锋芒毕露,那并非好事。像大皇子找她们的麻烦,起因便是因为万人书。若沈如画能收敛些,更深谋远虑一些,或许事情会变个样。 很快,女先生找的宅子便有了眉目,帮忙的是女先生儿时的闺中蜜友,现任礼部左侍郎梁自勉的夫人白氏。礼部左侍郎梁大人非常得圣上器重,是圣上之心腹大臣,也是下一任礼部尚书的人选。他对大皇子的事自然也了解许多,虽然知晓秦代河是个只会拍马屁的庸材,可没想到沈铁之事居然会是这样的内幕。 只是关于将万人书呈交圣上之事,梁大人觉得还不是时候。大皇子从小便得圣上宠爱,若此时呈上万人书虽然也会让圣上对大皇子不满,但远达不到想要的效果。说得更直白些,现在若是将沈铁跟万人书交上去,那就是当炮灰的命。当不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便只能埋没在稻草堆里,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以大皇子的行事为人,还有他母妃的地位及处事方法,梁大人并不是很看好他。只是这话他作为圣上的心腹大臣是不可以随意说出口的,一切还得看圣上的意思行事。 大皇子恃宠而骄,行事张扬,所做所为并锋芒太盛,在梁大人看来并不聪明。反倒是五皇子,出身是嫡子,待人温和,谦虚谨慎,但胸有丘壑,有帝王之相。但圣上的意思颇为暧昧,令人捉摸不透,对大皇子非常宠爱,对摘出的五皇子反倒有些疏远。可每每遇事之时,总是又将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一起推到前面,给他们历练的机会。 以至于现在,大皇子的呼声最高,三皇子与五皇子也分别有支持者。可圣上在经历了这场大病之后,仍然不下诏立太子。朝堂上现在是暗潮汹涌,几股力量都在暗自较劲,争的便是那一席之地。 而且最近朝堂上又流出了一个传言,说圣上的病是假装的,就是想看看他不在的时候几位皇子是怎么相处以及处理朝堂政事的。 只是朝堂上的流言向来便多,也不知真假就是了。 至于大皇子的事,他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打压沈家的人,那便是有恃无恐,定然将圣上瞒得死死的。先不说圣上是否早已知晓这件事,只说大皇子这么做了以后,瞧着应该暂时不会再有动作。毕竟在天子脚下,圣上再老也是龙,龙威发作可不是谁能轻易承受得起的。 若是不想再让大皇子出手,梁大人让女先生回去劝住沈家人,千万别再有什么动作了,否则大皇子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以前京城中不是没有死在大皇子手里的人,圣上知道了又如何,绝不会因为一个普通百姓而太过责难大皇子,况且她们还是罪臣之后。 女先生没有打听到关于大皇子实质性的消息,但至少心里有底了,便盘算着如何回去劝阻沈如画。 她将找到宅子的事告诉她们后,又单独将沈如画拉到一个隐蔽之处,将梁大人的话简略的复述了一遍,希望她能打消念头,至少等事情平息些日子再去考虑。 谁知沈如画听完以后说:“确实不能拖累了你们,得想个借刀杀人的办法才行。最后能让他跟那秦代河自相残杀,狗叫狗最好。” 女先生听了半晌,叹了口气,暗道她刚刚说那些是白费了,沈如画根本就没听进去多少。 “那你想如何做?”既然阻止不了她,便听听她的打算。一个计短两人计长,若有漏洞,她听了还能替沈如画弥补弥补。 前两日我听府里的亲家六jiejie说:“过两日老怀安侯六十大寿,因是世子夫人的父亲,整个韩府一多半的人都要去。而且我听说大皇子妃也要去,我打算想个法儿引起她的注意……” “等等。”女先生止住她问,“你想接近大……” 沈如画摇了摇头,“先生错了,我只是想接近大皇子妃。” “不行。”女先生激烈反对道,“你知道大皇子妃是怎样的为人?知道她喜欢何物?你能打听到她的消息,又如何肯定她没有早早的听说过你?”沈如画虽然年纪小,但在雁门关为沈铁做万人书的时候,一多半的人都是认识她的。因为她性子外向,话也多,又能言善道的会逗乐,都知道她是沈家的三姑娘。 本就是因为锋芒太露才引出祸事,这才过了几日,又想出去引人注意了?才跟她说了要收敛,收敛,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不入虎xue……” “虎口拔牙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女先生打断她的话问。 沈如画神情一黯,“就因为那人,这么多条人命没了,我这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你这么想?”女先生身体向后靠了靠,双眉微锁显出了一点疏离。“你若送了命,你觉得我们会如何?看着你去死?你是否觉得只有你才是这世上最有血性之人,我们的心都是冷的。你觉得你死了,便能为自己犯下的错恕罪了?” “我……”沈如画不想承认的,其实她一直都自责。若当初不是她想出万人书这事儿,把事情闹大了,大皇子也不至于追着她们不依不饶。更不会有后来纵火,为了烧掉万人书,吓住她们而死掉那么些人。 “我一直没有提过,但我是你的先生怎会不知你的想法。”女先生叹气道,“再不想,错也已经错了,只能想法补救,而不是凭着一腔热血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先生,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