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风华正茂
89栋宿舍楼是一所女生宿舍，也是K大学里最破旧的一所，这座老楼始终默立于校园，除了有点潮湿，仍然很坚固。 而潮湿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情，前几届毕业的学生笑谈，这座楼永远不可能发生火灾，人为去放火都不着。 旧虽旧，在宿舍里的女生眼里，却是个金不换的地方，为什么呢？因为上面来检查卫生的时候，学校永远不会把检查团领到这个楼里，学生们也乐得清闲。在这个到处是垃圾、啤酒瓶子、老鼠的楼里，一群没心没肺的年轻女生们快快乐乐的生活着。 陈醉蓝被带到了保卫处，一进门，屋里的几个人就把目光刷的集中在她身上。 处长陈立群指指一把椅子说：“坐下吧，这几位是公安局的同志，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陈醉蓝顺从的坐下，竭力想让自己显得平静，可是越这样自己就越紧张，感觉手都出汗了。 “你叫陈醉蓝？”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警察问。 “是。” “哪个系的？” “法学院的。” “哪的人？” “本市的。”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哪也没去，在宿舍里睡觉。”陈醉蓝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宿舍的人可以作证。” 年轻的警察笑了笑，“你别紧张，就是了解点情况。” 陈醉蓝觉得有点尴尬，低下头嘟哝着，“我没紧张。” “你昨晚和死者接触了么？” “嗯？” “就是说，说话了么。” “哦，说了。”陈醉蓝把昨晚张雅彤过来要开水和卫生纸的情景大致描述了一下。 “熄灯之后呢？” 陈醉蓝想了想，在椅子上动了动，“算……说了吧。” “什么叫算说了吧，你们说什么了？”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她。 “血流而亡。”陈醉蓝费了半天劲说。 “什么？” “就是开句玩笑，她说要去厕所会男鬼，我隔着门喊的。” 几个年轻人笑了笑。 “她说什么了？” 陈醉蓝为难的看看警察，不作声。 “说话啊，说什么了？” “一句，一句脏话。” “什么脏话？” “……****。” 没有人笑。 “你把昨晚的情况讲述一遍吧！“ “嗯。“陈醉蓝想了想，下面是她的讲述。 寒冬的夜晚，天气已经很凉了，遍地皆是银装素裹，鹅毛大雪自天而降，似乎毫无停歇的样子，从自习室里出来归寝的学生们缩着脖子，大声谈笑着向各自的宿舍楼走去。 晚上11点半熄灯之前，是89栋宿舍楼最热闹的时候。 大家趿着拖鞋，搭着毛巾，端着脸盆，穿梭于公共卫生间和宿舍之间，走廊里是淡淡的烟味和随处可闻的爽朗的脏话，不时有人趁着对方埋头洗脸的时候在裆里或者胸前抓一把，引来大声地笑骂。 现在大学女生的疯狂，似乎丝毫不逊于女孩们。 406宿舍里，一个女孩正在用一块毛巾用力的擦干头发，忽然把毛巾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靠，我毛巾怎么有股咸菜味？” 宿舍里另一个正在桌子前吃方便面的女生笑了起来：“哈哈，今天下午曼依好像用你毛巾擦脚来着！” 她咽下一口面，“这厮当时刚跳舞回来。” 女孩啪的把毛巾摔回盆里，拉开门，冲着卫生间大喊：“李曼依，你她妈是猪啊？” 宿舍里几个人轰的笑开了，几秒钟之后，一个嘴含着牙刷的女胖子冲了进来：“谁啊，靠！” 女孩手里抖着毛巾不说话。 胖子尴尬的笑笑：“嗬嗬，六妹啊，不好意思啊。” 女孩说：“不好意思就完了？我的头发白洗了，一股咸菜味。” “那正好啊，老二不在吃方便面么，你把毛巾在她碗里涮涮，省得她就咸菜了。” “死胖子！”女孩冲上去做势要揍胖子，李曼依笑着躲出去，“不能怪我啊，谁让你那毛巾跟我的毛巾颜色这么像。” “cao，我毛巾是蓝色的，你那毛巾原来是白的，现在是黑色！”宿舍里轰的又笑开了。 老六抓抓头发，把手凑到鼻子前闻闻，“靠，这么着吧，明天再说。” 甩掉拖鞋钻进了被窝，宿舍里几个人看书的看书，听歌的听歌，静等着熄灯。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大个子女生钻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饭盆，直奔摆在窗下的暖水瓶。 拿起一个，摇了摇，空的，拿起另一个，还是空的。 “靠，你们宿舍怎么这么懒啊，开水都没有，赶快下去给我打一壶，不，两壶，我吃完面还要泡脚！” 老六笑着对她说：“我这有开水。” 大个子马上凑过来，老六掀起被子，“就是不太热，36度八，你要不要？” 大个子冲过来猛掐老六的脖子，老六一个反手把大个子摁在床上。 “非礼啊！”大个子夸张的大喊。 宿舍里另外几个人也冲过来打闹，大个子连连求饶：“停停，再按屎就出来了！” 老六急忙说：“别闹了，我今晚还得在这床上睡呢。” 几个人笑着松开了大个子，大个子哎呦哎呦的爬起来，“娘的，面吃不成了，大便去，陈醉蓝，给点纸。” 老六说：“靠，张雅彤你她妈连卫生纸都没有啊？”伸手从枕头边拿起半卷纸扔给她。 张雅彤接过纸，却不走，坐在陈醉蓝床边和另外几个人闲扯。 陈醉蓝说：“你还不赶紧去，一会憋不住再拉我床上！” 张雅彤说：“等会的，现在感觉不强烈。” 陈醉蓝上铺正在看书的老五说：“张雅彤你这厮就是怪，别人都是早上起来上大号，你偏偏晚上去，晚饭能完全消化么？” 张雅彤马上来了精神，“这你就不懂了，晚上临睡前大便是最科学的，你想啊，那么多污秽之物在你肚子里捂一宿，能有好么？” 老五看看手表，“快熄灯了，你还不去？” 陈醉蓝说：“这****就这样，每次都熄灯后去大便，跟鬼似的，对了，你是不是想找个男鬼跟他打一炮啊。” 张雅彤蓬松着头发，一脸色迷迷的说：“是啊，培养个小鬼，帮我考试。” “哈哈哈，你不怕血流而亡啊。” 这时候，灯刷的灭了，宿舍里一片漆黑，正在看书的人不约而同的“啊”一声，就听见窸窸索索的进被窝的声音。 张雅彤站起来说：“走了，回去喝点水，去厕所找男鬼去。” “嗬嗬，滚吧。” 张雅彤拉开门，走了。 陈醉蓝缩进被窝，看见对面上铺空着，“若楠呢？” “老三今天值班。”不知道谁回答了一声。 大家沉默了一会，有人轻声说：“老三挺不容易的。”陈醉蓝说：“老三的学费还没交齐么？” 李曼依说：“早呢，还差4000多呢。” 陈醉蓝不作声了，缩在被窝里想事。 朦胧中，听见对门407宿舍的门响了，有个人哼着歌走了出来，陈醉蓝大声喊：“血流而亡！” 随后听见张雅彤的声音：“傻。逼。” 踢踢嗒嗒的拖鞋声渐渐消失了。 一切归于安静。 宿舍里的人慢慢都进入了梦乡，此起彼伏的鼾声渐渐响起。 窗外的风还在刮着，大雪依然飞扬，六个人，不，五个人，如往常一样，在这个零乱破旧的宿舍里沉睡着。 她们丝毫不知道，从这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陈醉蓝被惊醒了，确切地说，是被吵醒了。 她费力的睁开眼，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所有人的被子都凌乱的堆在床上，这帮懒鬼跑哪去了。 走廊里喧嚣一片，陈醉蓝戴上眼镜，坐起来伸个懒腰，穿上拖鞋，拉开门走了出去。 呵，好壮观。 好像全楼的人都集中到这条走廊来了，大家的穿着各异，有的穿着晨跑的运动服，有的披着被子，有的干脆只穿着内裤，外面只包着意见羽绒服，抱着肩膀，似乎丝毫感受不到腊月寒冬的寒冷，但是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致的，看着厕所的方向，一脸恐怖。 “怎么了？”陈醉蓝看到了李曼依，她长大着嘴，看着站在厕所门口，正向里面张望的管理员宋秋白。 406宿舍的老大坐在地上，身上披着一条毯子，眼神直直的，身上的毯子不住的抖动。 李曼依回过头，瞪着陈醉蓝，却说不出话。 “到底怎么了，厕所又堵了？”陈醉蓝看看四周的人群，“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这么激动啊？” 406宿舍的老六扭过头，轻声说：“好像是张雅彤，死在厕所里了。” …… 陈醉蓝感觉到，她正在接受询问的时候，那个坐在桌旁的年长的警察一直在盯着自己。 陈醉蓝把目光移向她，那是一张警察特有的冷漠且不动声色的脸。 接触到陈醉蓝的目光，她没有回避，但是陈醉蓝感觉到那目光并不是怀疑的，这目光让陈醉蓝平静了许多。 年轻的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让陈醉蓝离开了。 陈醉蓝在拉开门的一霎那，那个年长的警察突然问：“你觉得张雅彤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醉蓝手把着房门想了想，“挺好的一个人，就是有时候有点闹人。”年长的警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挥挥手让陈醉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