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群架

    贾宝玉和贾环倒地的瞬间，四周一片惊呼。李mama更是扑了过来，去接就要骨碌到台阶上的宝玉。

    花大娘只是嘴里叫了一声，等去接青儿，青儿早摔得满地打滚了。而第一时间上前的李mama，关照重点也仅限贾宝玉一人，至于贾环，好吧，他就是没人疼没人爱的。

    青儿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幸亏贾宝玉还算是知道点轻重，临倒地前将青儿往外面的土地里推了推，没让她直接磕在青石台阶上。

    青儿才三个多月，囟门都是软的，后脑勺也才睡小米枕头，睡出个圆圆的好形状，这一下要是摔实了，不说变傻未可知，最起码脑袋形状要变形，长大哪还嫁得出去。花大娘一个箭步就奔到一丛月季花前，青儿久给摔在这里，在地上滚了几下，被月季花给挡住了。她给摔得胸口发闷，明明疼的很，一时还哭不出来。

    花大娘养过三个姑娘，见过的事情多了，一抱起青儿，就狠狠的拍她后背顺气，青儿才哇哇大哭出声。

    这边宝玉也给李mama搀了起来，贾环给另外几个丫鬟拉开了。李mama扶着宝玉坐在台阶上，先瞧见他脸上没有伤痕，就松了口气。再撸开宝玉的袖管裤管一看，宝玉的胳膊倒是没事，腿上给磕了好大一个肿块，又有两道红红的擦痕，微微渗出血来。那肿块因为是新撞的，还是跟皮肤一样颜色，但过上几天，就得发青发紫。

    李mama看着遮掩不过去，心上一口恶气上来，一边嘱咐着众人去拿药酒毛巾，来给宝玉处理伤势，一边上前一把揪住贾环耳朵，恶狠狠要去带见王夫人。

    贾环也是听说了贾宝玉来史湘云这里耍子，才故意来找场子的，哪里能伏了李mama。

    史湘云新来这里不久，见人带笑脸，对他也不例外，跟贾宝玉和林黛玉对他大不相同。贾宝玉平时见了贾环，自然是当没瞧见一样，林黛玉瞧着他，却分明是奚落加鄙夷了。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去年过年时候，老太太一日不知说起什么，高兴起来，令人自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两匹上好的宫锦，颜色重的一匹与了王夫人，颜色轻的却给了素爱清淡的林黛玉，教她屋里人照着时新样子给做衣裳。不知怎么的，就给赵姨娘知道了，她也是个不晓事的，听了哪个有心人撺掇，就跑去林黛玉屋里，非要讨了那布来，说什么姐儿现在身量长得快，做了也是白饶，不如给她个老脸，赏了她去，于贾环做衣裳也好，于她也好。

    林黛玉哪里稀罕这个，可是赵姨娘却似吃定了林黛玉一样，林黛玉不开口说给，她就坐在屋里不走，气的林黛玉眼睛都红了，只好答应了她。

    可林黛玉七窍心肝的人，虽然年纪小，性子却不小，哪气的过。赵姨娘说是半个主子，但做妾的，不过还是个奴婢，竟敢借着贾环的名声上门来要东西了，欺负她是孤女罢了。林黛玉当时就叫人把布拆散了，堆了一个箩筐，着两个丫鬟抬着，满后院绕了一圈，搅得人尽皆知，再送到赵姨娘那里。

    赵姨娘从林黛玉那里出来，前脚刚进了自己家门，可不知道这个，还在沾沾自喜，还没收着那正在院子里各处展览的布，就给老太太叫去骂了一通，先禁足一月，再放出话来，让贾环养到王夫人名下，后一条可唬的赵姨娘魂飞魄散，她眼下的一切，可不都是因为有贾环这个儿子么，这下可塌了天了。

    她却不知道，王夫人哪里稀罕她这个儿子，她还没做出什么，王夫人先哭到了老太太屋里，说什么也不敢养贾环，怕人说自己善妒，容不得妾室与庶出。

    最后收养的事情也作罢。但经此一事，谁还敢拿贾环当正经主子。大家明面里不说，但肚里个个明白，王夫人说是宽宏，不如说要将贾环就留在赵姨娘身边，往野里教养，不然恐怕将来对宝玉不利。是以贾环日复一日，便成了现在人见人厌的模样。

    赵姨娘借着贾环名声外出办那些不体面事的时候，贾环一个奶娃娃懂的什么，但他亲娘做下的事情，却得由他背债，虽有些不公，却是无奈。

    但小孩儿都有那么一两分灵巧，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看得出来。贾环又给赵姨娘的做派带的，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便是谁对他横了几眼，他都记在心里不放，如此说来，这贾府里除了赵姨娘并他屋里几个丫鬟，竟是他一个喜欢的都没有了。如今乍的来了史湘云，却是温温柔柔对他笑，还与他果子吃，贾环便将史湘云当做世间第一等好人。

    他听说了贾宝玉和林黛玉来找史湘云玩，当时就气恼了。赵姨娘明里暗里，没少给他教唆宝玉坏话，连带让她丢了一大回面子的林黛玉，在她嘴里也不是好东西。如今这两个世间第一大坏人，要跟自己抢世间第一大好人史湘云了，这可不容许发生。

    小孩的世界观总是单纯的，他要斗争，要抢回来自己可爱温柔又有好东西吃的史湘云jiejie。大坏蛋贾宝玉和林黛玉，全部靠边站！

    这边贾环给李mama揪住了耳朵，一下子蹦起来，李mama不防备，竟然给他挣脱了。贾环带来的大丫鬟银瓶上前仔细一瞧，唬了一跳，贾环的耳根子居然都冒出血了，竟是给李mama撕的。

    银瓶也不依了，贾府里虽说谁都不待见贾环这个主子，但赵姨娘可是将他看做心头rou。银瓶若是带着这样的贾环回去，又没个说法，赵姨娘看不剥了她的皮才怪。

    什么样的主子，便养什么样的奴才，银瓶猛的一窜，就到了还有些楞的李mama跟前。眼见贾环都给自己打出血了，李mama也是害怕的，竟然给银瓶一把摁倒在地，被她坐到了自己腰上。

    银瓶提拳就打，李mama伸手抵抗，四处乱挠，到底银瓶还是个姑娘，李mama却是中年妇人，力气大了她不少，没一会儿就反抗有效，两个人滚做一团，揪斗不开。

    这院子里加上贾宝玉、林黛玉带来的丫环，并伺候史湘云的丫环，拢共下人不过十个左右，这会儿却一个个都傻了眼一样，不敢上前去。贾环也是耳朵嗡嗡疼，他本来还想去史湘云那里讨个功劳诉个苦，看史湘云站在一边，眼泪汪汪，一副要哭模样，生怕她恼了自己，便缩着肩膀不敢上前了。

    这会儿最欢乐的却是青儿。她被花大娘抱起来以后，先是觉得疼，嗷嗷哭了几嗓子，花大娘松开襁褓给她揉胳膊揉腿，又捏肩膀捶背的，检查哪里有没有摔坏，等会儿怎么给王狗儿交代。

    青儿被她一揉弄，没一会儿就不疼了，哭声也止住了。花大娘为了哄她，还趁人不备，掐了一朵红艳艳香喷喷，开的正好的月季给她。当然了，花枝上的刺是拔了的。

    青儿被花大娘抱着，两人躲在墙角，不上前掺和，只等那边收拾完，告诉他们，花袭人的事情已知道了，花大娘你可以走了。哪想到居然还打了起来。

    花大娘有些忧心，青儿却是看得津津有味，涎水都滴了下来。这种激烈程度的女子搏击，可是很久没看到了。唔唔，那个年纪大的大妈，你的钗掉下来了。唔唔，那边那个年纪小的jiejie，你的胸口给撕开了，呀，肚兜上绣着喜鹊呢，捂眼，B罩的……

    青儿手舞足蹈，看得开心，贾宝玉却是火气越来越大。本来那个叫银瓶的，是贾环带来的便算了，果真刁蛮；可是李mama怎么能一点脸面都不顾，也跟人打架，而且居然打不过。再一看院子里，围了一圈十几个丫鬟，没一个敢上前拉架的。

    “你们愣什么？还不把人拉开了。”贾宝玉秀眉一竖，跺脚。那边的人才恍然大悟一般，慌忙上前，拽脚的拽脚，扯腿的扯腿，趁机再拉拉偏架，让银瓶好好的挨了李mama几个拳头，眉框子都肿了。

    贾环看众人没一个帮他的，就想溜走，被一个眼尖的丫鬟拉住了，那边银瓶嚎哭的声音直穿云霄，恐怕隔了两里地都能听见，贾府说起来大，扛不住住的人多，这件事恐怕早给有心人知道了。

    这下摔了宝玉，伤了贾环，再有一个mama和大丫鬟打架，脸上都是伤，恐怕是瞒不住了。再看史湘云林黛玉两个姐儿，都是金贵身子，要是万一受了惊吓，这满院子的人都逃不了干系，可满嘴无处说理去。

    李mama这下在众人的帮助下，反败为胜，扬眉吐气。虽然她头发也给抓散了，但脸上却没什么大伤，就是刚开始给银瓶捶在胸前，疼的紧。她也是灵性人，一挥手道：“看好了门，一个也别走脱了，我这就报给夫人去。”

    说完嘱咐人给贾环宝玉看伤，又来安抚两个小姐，自己拢了拢头发，整理下衣裳，身边带了两个丫鬟，拿了锁头，就要出去从外锁上院门。

    花大娘少有的利索起来，一个箭步上来，道：“mama慢走，带上我罢。”

    李mama瞧了花大娘一眼，摇头道：“今天恐怕不行，别看你是客，但这件事不理清楚了，谁都走不掉，难道你比我们爷们小姐也重？”

    花大娘也不顾得花袭人的事情了，她是真不想在这里掺和了，况且现在日头偏西，自家家里还有一摊子要照顾，忙满头是汗的哀求，李mama却听也不听，关门落锁，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