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鳄钗
青儿这边跟廖三上午说完，下午时候，就给逮着去跟郑家的两个女儿和郑家娘子在一处。 郑家的后院很是幽深，种着不少花木，眼下是夏天，一眼敲过去，绿影扶疏，处处是阴凉，分外的清爽。 郑家娘子就和两个女儿，搬了绣架在廊下绣花。门前栽的两颗高高大大梧桐树，恰好将日光遮的一丝不剩，又刮着清凉的风，青儿打前头热的冒烟的铺子里过来，直喊爽快，咕咕咚咚就灌了两碗凉茶。 郑柳氏三十多岁年纪，眉毛画得黑压压的，一见青儿喝水的猴急样子，笑的什么似的，直喊着青儿跟小子一样，叫她慢些，小心别呛到了。 郑家两个姑娘，一个叫爱姐儿，一个叫灵姐儿。灵姐儿已经定下来人家，明年就嫁了，很是沉稳，从来不见多说话。爱姐儿却小些，正在说亲。 灵姐儿绣架上摆着的，就是她的嫁衣。厚实的艳红色绸缎，上面绣了许多花草，还没定下形状来，瞧着已经是漂亮极了。 爱姐儿却拿着一只鞋面，往上扎一只燕子，是做给自己平时里穿的。 郑柳氏拍拍青儿，叫她坐在自己身边，因知道她没学过女红，就叫她自己玩。青儿哪儿坐得住，一会儿就烦躁了，身边三个女人不声不响的干活，只听见绣线穿过布料的轻微斯斯响声，可是闷死她了。 可是前面铺子里的确热，她贪这边凉爽，不想挪步。廖三又开始研究怎么做弹簧，郑柱就挪不动脚了，蹲在廖三旁边不走开，哪儿肯陪她玩儿。 青儿没奈何，挪着小凳子到郑柳氏身边，道：“婶子，上回郑柱买了许多金银丝线回来，能不能给我一截儿银线，我穿个东西，就这么长就够了。”说着伸出小手比划，大概有四寸长短。 郑柳氏一见，停了手上的活，笑道：“青姐儿要这个作甚？” 青儿吐舌笑道：“我答允我娘，给她一个别人都没有的好东西。这会儿在央廖三叔帮忙呢。这银线就是其中必须的一样。” 郑柳氏拉过脚边放的簸箩，拿牙咬下来一截银线，递给青儿，却有两尺长短，比青儿要的多的多。青儿也不跟她客气，揪了几下，看很是结实，就放下心来，将那银线塞进了自己袖里的暗袋中。 郑柳氏知道青儿鬼点子多，对她嘴里的东西很是好奇，又因为是送给丽娘的，知道那是妇人家用的，笑道：“你这小脑瓜儿，又想着什么，快说出来，婶子给你冰吃。” 青儿却只是摇头。这是她给自己母亲的惊喜，哪儿能先与了旁人知道。不过郑柳氏待她一向不错，又道：“等过了乞巧，我娘用上了，我再给婶子送来一式儿的，那时候绝对不晚，只是婶子不要嫌弃我寒酸。” 郑柳氏看青儿一本正经样子，忍不住摸摸她红扑扑的脸蛋，只是笑，叫灵姐儿给她拿冰吃。另一边爱姐儿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晚上青儿跟王狗儿回到家中，郑柳氏却和郑铁匠磨叨，说是王家那青姐儿瞅着是个好的，自己很是喜欢。 她话还没说完，郑师傅就哼了一声，郑柳氏一愣，郑师傅道：“你是看着梁儿、柱儿都没说亲，起了什么心思吧，趁早都灭了。你瞧着那王狗儿是乡下来的，没什么见地，现在也不过铺子里做事儿，以为他能伏底了咱们家。可想不到人家可是个心大的！不过心越大，跌的越狠，到时候可不就是郑家能掰扯的。” 郑柳氏只是糊涂，不知道郑师傅说什么，上前道：“老爷，他心里再大，还不是个庄户出身。咱家多少年风雨里来去，不是那低看人一等的，和人结交，莫不是瞧人品德行。莫说王家现今不发达，就是往后再落魄些，只要是个好人家，又怎么能因此不来往。咱们家姑娘嫁了好人家，那是往后要享福去的。儿子若不娶个贤内助，可怎么过好。” 郑师傅只是不允，叫她不要再提。郑柳氏气的一甩帕子，就自个儿洗漱睡了，将郑师傅晾在一边。 眼看着乞巧节还有三天，廖三那边还不见动静，青儿就有些着急。直让郑柱去催。郑柱只说是快了快了，却不给个准信。这日青儿在郑家等到了傍晚，火烧云都上来了，才怏怏的要回家，却见郑柱满身是汗的跑出来，拉了她就往铺子里走。青儿去了一看，见地上放了散乱的二十几个弹簧，黑梭梭的，大小恰是自己要的那样。 青儿喜得什么也不顾上说，捏起一颗就试了试，弹性竟丝毫不差，若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弹簧上下的圈有些大小不等。青儿问了那边也是欢欣的廖三，才知道这都是手工打出来的。 青儿叫廖三拉了根小铁棒过来，将弹簧圈往上一套，教廖三下回再弄，照着缠出个形儿再打，可是齐整多了。 廖三一见这法子，也欢喜的很，直拍脑袋说自己怎么没想到。 青儿觉得还是麻烦，想起来自己上回买的铜莲花，别看那么精巧，都是铸模子做出来的，可不方便许多，形状又一模一样的，往后做东西也好规整，灵机一动，道：“不如铸个模子，这般都使手打造，却是麻烦。” “这可不行！你若是铸了模子，这样弯弯道道的小东西，细的什么一样，可没法往外掏，掏出来就变样子了。莫不是那样还能使？”廖三立马打断了青儿的话。 青儿却摇头道：“不在里头铸模子，是在外面，你瞧这铁棒，将外面抠出来这样一圈圈盘过去的形状，直把铁水浇进缝隙里，不就成了。还方便往外面拿。” 廖三又是一拍大腿，对青儿刮目相看。 两小一大欣喜了好半天，廖三才想起什么，懊恼道：“你若是要模子，模子做起来却麻烦。这小玩意儿也不晓得能干什么，至于要个模子出来。” 弹簧怎么会没用！而且往后青儿要仰仗廖三的地方还多，是以也不瞒他。笑道：“廖师傅，往后要用着这小玩意儿的地方却多了。你可知道那西洋铺子里卖的大自鸣钟，想不想做一个出来？” 廖三一个愣怔，回过神来，看鬼一样看着青儿，指着她啊啊说不出话来。那边郑柱却蹦了起来：“好啊，原来那自鸣钟，就是这圈圈套的。原来你可是真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