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见亲

    丽娘和姥姥被吓了一跳，冲出屋子，外面那丫鬟早寻了一张高凳放在院中阴凉的屋檐下，上面铺了软垫，教那华贵的女人坐着。

    刘姥姥细眼一看，不相信一样拿手背直抹眼睛，惊呼一声：“天耶！你可是，可是蕊珠？”

    那妇人在她出门的时候，就站起身迎了上来，把住刘姥姥胳膊，两个都是欢喜。一旁丽娘和王狗儿也激动非常，嘴里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他们有太多想打听的了，看花蕊珠这身打扮，是嫁了人，而且嫁的人不差。不知道她逃婚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花蕊珠和刘姥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过了半天，王狗儿才醒悟过来，请了几人进屋，又叫丽娘背下茶水，给避开的小厮和轿夫送去。

    丽娘看见屋里花蕊珠一口一个干娘，忙去叫青儿和王狗儿也过来认亲。当年花蕊珠最喜欢的，可不就是青儿，再下来就是刘姥姥。

    青儿给母亲说去见客人，心里还迷迷糊糊的，以为是郑家来了人。上回她送去了那些鳄钗，郑柳氏说一定挑个日子还礼。若说有人上门，就只能是郑柳氏。

    进门一看，却见到花蕊珠，青儿不禁大吃一惊。

    花蕊珠听见有人进来，转身一瞧，可不是青儿。虽然青儿长了许多，和小时候相貌大不相同，可是那淡淡的黄眉，还是没变化多少，一眼就能认出来。只是现在长开了些，瞧着唇红齿白，比小时候漂亮多了。

    花蕊珠再看旁边的王板儿，俨然一个知礼的学子，也很欢喜。招了两个到身边来。

    花蕊珠走的时候，青儿才不过一岁挂零，自然不敢说能认出她来，只是乖乖的给她抱在怀里。这边刘姥姥叫青儿和板儿给花蕊珠见完礼，道：“这是你们花姑姑，小时候可疼着你们呢。”

    王板儿那时候有三岁多，还有些印象，忙行了礼，笑道：“我记得呢，姑姑有许多好玩的，给了我许多。至今我还留下两件在屋里。不知道姑姑现在过得还好？”

    花蕊珠嗔了刘姥姥一眼，拍拍她手，道：“姥姥，你可是不要我了，什么花姑姑的，小孩儿家小时候的玩笑，也能当得真！我是王家正经的女儿，您老人家正经的亲孩子，叫王蕊珠。”又转向王板儿道：“我过的很好！咱们家人不多，以后只叫我姑姑就是！可别再连名带姓的。”

    家里几人都吃了一惊，刘姥姥道：“耶，这可如何是好，你家里……”

    “这不就是我家里！你们搬来城里，也不给我知道，害我打探了好久，这才寻上门来。”花蕊珠笑吟吟的，打断了刘姥姥的话。

    刘姥姥还是不解，瞧瞧门外廊下等着服侍的两个丫鬟，怕给她们听去了，对花蕊珠不好。花蕊珠明白她心思，高声喊道：“碧桃、春柳，你们两个去着廖三到脍炙楼办一桌子酒席回来。”

    两个丫鬟应了声，携手去了。花蕊珠道：“姥姥！自打你认了我当女儿，世上就没有花蕊珠这人了，只有王蕊珠。”

    青儿听着，却有些迷糊，她认了刘姥姥当女儿，自然是丽娘的meimei，怎么又说是王狗儿的meimei，真是奇怪。不过她也没多想什么，就跟着大人听下去。

    她说完细细道来，说是自己往外逃去，差点给花自芳抓到，正躲在镇子外一个柴垛后，心下着急，被一个瞧着三十许的男子救了。那男子听了她话，说道要救人救到底，索性带了她去京城自己家躲着。花蕊珠看他是个君子，赌了一把，便跟去了，谁知道住了有三月上，和那一家人都好的什么一样时候，才知道那人就是萧景克，顿时大吃一惊。

    她正要和萧景克闹翻，他家二女儿来劝解，说是父亲真心对她，也对花家隐瞒了此事，不知道她在自己家。知道她是花蕊珠的，拢共不过家里几个主人。

    这萧家虽然之前被几个妾弄得乌烟瘴气，但是萧夫人在世时候，孩子都养在自己身边，调教的极好。如今新嫁的大女儿，和还待字闺中的二女儿，都和花蕊珠十分亲切。便是萧家几个儿子，对花蕊珠都很好。萧景克幼子才四岁多，常叫花蕊珠想起来王板儿，对他很好，那幼子也多粘着她不放。

    萧景克原配夫人去世时候，嫡出的长女年岁也大，性子模样和母亲一般的，照看着底下的弟妹，兄友弟恭，姐妹和睦，没有学了坏去。家里人称呼萧景克，都是叫他的字萧冷如，是以花蕊珠过了好几个月才晓得状况。

    这边萧景克便假意说花蕊珠是自己泉州兄弟介绍的新妇，光明正大娶了进门，朝外说是王氏女。许多人猜测这王氏女是金陵王家的分支，但看萧景克和王家来往并不密切，又没法宣扬。

    但花家知道了萧家另娶，三番五次闹上门去，说是萧家背信弃义，答应了娶自家女儿，却另择他人，要告到官里去。

    萧家只说是花家女儿逃婚，自己这边也没法子，若是花家能找到花蕊珠，婚约当然作数，但花蕊珠竟是从世上不见了。

    花家一听，这可好了，花大娘居然拉了花蕊宁出来，说是当初定下的，不是花蕊珠，而是只有七八岁上的花蕊宁，可是闹了好大一段风波。若非当初花蕊宁已经定过人家，给萧家寻了出来，让他们没法对质，可是不好办。

    这边花蕊珠本想趁着风波过去，和花家再相认的，给她们闹了这么一出，一颗心冰凉，至此当自己再不是花家人。只叫萧景克不要和他们计较，私下给了二百两银子，从此后恩断义绝。

    这件事闹了有一年有余，前前后后好不容易消停，花蕊珠就着人去寻王狗儿一家，哪知道他家却搬了，说是到了城里，问了他家佃农，才知道大约住处，叫人备了礼物送上门来。

    听完这话，几人都跟听传奇一般。青儿对那萧景克更是觉得好奇，恐怕当初他一见到了花蕊珠，就知道她是谁了，竟敢将她带回家中，然后慢慢混熟了再娶，不但是个有心的，还是个胆大包天的。花蕊珠也真是好福气，遇到这样一个男人。

    等快晌午时候，小厮领了酒楼伙计来，抬了好大食盒，一层层的饭食弄出来，约略有八凉二十热，并三个汤品，瞧着煞是丰盛，里面的花色，竟是一家人都没吃过的。

    王蕊珠对王家没有隐瞒，说了萧景克虽然在朝中做官，可是却在广州那边有着生意，朝里面不过挂着虚名，一年总得有三四个月是在那边过的。她先令人送了礼物，没有亲自前来，就是得了消息的时候，还跟着萧景克在广州打理生意，这边着人准备，那边收拾停当了过来，路上耽搁了时间。

    大家洗手入座，刚要开席，那丫鬟忽然跑进来，说是有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