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翌清晨，小伦有几分颓丧地趴在窗前，无聊地看着甲板上来往的士兵嘿哟嘿哟地跑——对于趴窗子这习惯，他还是被陈雨影响的。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雨总喜欢隔着那层透明的屏障翘首凝视远方，那种看着心的人躲在窗帘后，躲在阳光下的梦幻场景，曾一度让他看得痴迷陶醉，以至于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受了她的熏陶，等她离开后，他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养成了那么多原本属于她的习惯，而她小伦彻彻底底融进了他的生命。 雨…… 那段记忆几乎可以说是他的全部，虽然后来和信爷他们在一起时他也会没心没肺地笑，但却难以再像和雨在一起时笑得那样敞怀。 而几天前校长夜里突然带给他的那一番话，还有他带来的那个小女孩，还有他最近总是出现的幻视，它们都指向一点，那就是他的雨是假的，他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岁月只是个梦，而那个彦才是他一直难以忘却的挂念。 想想真特么讽刺！ 小伦狠狠踹了脚墙壁——他瞎在乎个什么劲儿啊！他只需要好好对蔷薇，然后把他的陈雨藏在心里就行了，为什么要为彦那个女人心烦？因为他也觉得那个小女孩很可能是他们的孩子所以觉得亏欠她？还是因为他根本分不清楚她和雨有什么区别，以至于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和感觉！ “疯了疯了疯了……”小伦念念叨叨着，转冲进洗手间去了。 给脑袋上使劲泼洒了一阵凉水后，他稍稍整理了下衣着，然后就直奔怜风的办公室而去。 “首长！”小伦急匆匆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蔷薇也在，他站在门口朝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过去和怜风说话。 “首长，我想请求进行一段时间的精神治疗。”小伦双手倚在办公桌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怜风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讶异，因为小伦精神恍惚老是出现幻觉这事儿蔷薇一周前就向她报告过了，而且如果不是蔷薇舍不得，多次拦着她，她恐怕早就让人把小伦带去精神科进行治疗了，现在他主动提出，蔷薇可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嗯……”怜风双手交叉放在桌前，清秀的脸颊上是和样貌不相称的成熟与老辣，“说说吧……” “我最近……”小伦刚张嘴却突然又哑口了——彦……这个人真的存在吗？校长说带那个女孩来见他是受人所托，这不假，那女孩的mama和陈雨长得相似他也能勉强接受，可是校长从头至尾根本没有说过他和彦之间就是那种关系啊，现在的这一切想法都是他一个人瞎猜的。 幻视么……那是不是可以看做是他太思念陈雨了，又经上次爆炸对脑袋一刺激，再加上校长和那个小女孩突然出现混淆，所以现在才会假想出一个名叫彦的，和陈雨一模一样的幻影？ 这么想也很合理啊，而且这样安慰自己的话他心里也不至于那么难受，毕竟如果他之前猜测出的那想法要是真的话，那他岂不是愧对陈雨了。 “我最近老是想起陈雨，”小伦最后将那个幻影看作了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而且经常能看到她出现在我边……” “听起来是严重的……”怜风闻言眉心略微皱了皱——毕竟小伦是银河之力啊，上带着的可是最高级的神之基因，若是一个凡人体验了小伦所经历过的那些腥风血雨后会出现这种精神疾病倒也没什么大奇小怪的，可是在小伦本人上出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如果说他是在爆炸后总是梦到陈雨，这丝毫没有什么值得人觉得不妥的，毕竟陈雨在他心里多么重要他们都清楚，可是现在他连幻视都出来了，而且还十分严重，这就不得不让他们重视。 “嗯，”小伦点了下头，“我开始也不觉的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幻视的频率却越来越高，而且几乎快要让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所以我就想把手头的工作先交出去，等恢复一段时间再重新接手。” 怜风听了忍不住调侃：“你能这样想，那就说明还有的救，有的救……呵呵……” 然而她说着突然发现，一旁的蔷薇不知什么时候就把脑袋压得底底的了，仔细一看，脸颊上还有些guntang的红。 “咳！” 因为怜风目光的突然移动，小伦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当着蔷薇的面说自己想陈雨想得精神面临崩溃？这种话对蔷薇来说确实是太过分了啊，毕竟她对他包容忍让的已经够多了。 他脚步往蔷薇那边挪蹭了下，摸了摸鼻子：“那个……对不起啊……” 蔷薇抬起眼睛撇了他一眼，脸颊越红了，连抬头都不好意思，于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怜风看蔷薇太难堪，就有些责备小伦的意思，打算送客了。她瞋了他一眼：“那你就去吧，训练场那边的工作我来安排，你专心配合治疗。” “是……”小伦点点头，但双腿却定在原地没动，眼神也犹犹豫豫的——这种时候，他不该安慰一下蔷薇吗？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她的男朋友啊，如果这种时候不表个态，那就真的是太混蛋了！ 最后他终于走上前去，将蔷薇的脑袋揽进怀里抱了抱，轻轻拍打了几下她的背，直到蔷薇面子挂不住恼羞地主动将他推开，然后才转离去了。 等小伦离开，怜风缓缓吐了口气，子一松靠在椅子上。她看了眼一旁脸颊羞红的能渗出血来的蔷薇，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被抱了一下而已，就能让这个傻丫头高兴成这样……和葛小伦在一起，你到底图个什么啊，那个笨蛋有那么好？可是就算再好，他心里头装的也是另一个人啊！和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竞争他的心……你这样贬低尊严守在他边真的值得吗…… —— 离开怜风那里后，小伦直接到治疗区精神科去了，其实严格来说他并没有指望那些穿着大白褂满口细胞基因分子理论的家伙能将他治好。他之所以去，是因为精神治疗部的疗养外面有一层空间虫洞屏障，能够完全隔离周围的喧嚣，所以他想在那里边躲几天清净而已。 去了，为了不让怜风他们起疑心，小伦还是按部就班地走完了检查的程序。结果也不用多说，找不出实质的病根，于是理所当然的要住院慢慢进行疗养。而因为份缘故，大夫也很乐意的安排了一间少有人打扰的病房让他去住。 接下来的几天，小伦还真是如愿以偿的落了个清闲，每天除了被大夫简单地询问几遍考验智商的幼稚问题，就是跟着那几名护士带领的精神病队伍去院子里做大保健散步玩儿游戏，其余时间花去吃饭睡觉，他全用来一个人坐着发呆了。 有时不经意间，他还会瞥见那道虚幻的人影出现，只是一晃又不见。 转眼几天时间又过去了，那道影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散步，吃饭，和那些病人一起做幼稚园小朋友的游戏时，彦时不时便会出现在他周围。好几次小伦刚睡醒，刚一睁开眼睛，那张俏脸就贴在了他面前，吓得他一声声怪叫，引来了一群大夫护士，而她还在一旁偷笑他。更有好几次，他仅仅是因为突然记起什么事需要转个去办，结果才刚回头自己的嘴唇便被另一对柔软唇瓣给堵住了…… 他越来越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了，一则害怕真被人误会成神经病，二则蔷薇那里不好交代解释，三么……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深了一千年的陈雨居然只是对彦那个女人的一点念想！而更可怕的是，他不仅一点儿不抗拒彦的挑逗，反而在她一次次的调侃与惹逗下竟逐渐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依赖，又像是渴望…… 渴望？他居然会渴望彦那个女人？他什么时候也变这么花心了？ 花心……或许他应该去学学苏小狸，因为孙悟空一心要立地成佛，所以她就为了而放弃了雄兵连，最后化为九尾雪狐盘卧在那块磐石下，守着佛，守着…… 可就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能摒弃尘世杂念的人？他要真能把心静下来，何至于一千多年嘴里念着蔷薇心里却惦记着陈雨不能忘？哦对，现在的他更犯浑，他似乎连陈雨也产生了自责惭愧……因为他被一个叫彦的女子撩了，还被撩得毫无反抗之力…… “你到底是谁啊？”小伦枕着胳膊，一脸愁苦，四肢懒洋洋地躺在上，而且也只有这么躺着的时候，他方能轻松一会儿。 话音刚落，一道幽暗的蓝色光影缓缓浮现了出来，她站在门后，靠着墙，静静看着上的人。 小伦得不到回答，就歪头去看：“怎么，不能说吗？” 可惜女子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微笑，但笑容里却是蕴藏着让小伦火沸腾的熟悉温柔…… 熟悉什么啊！你才认识她几天啊！小伦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然后坐起来准备继续问，但女子已经离开了。 “靠……”小伦不耐烦地艹了句，然后就喊人要吃安眠剂。 听到小伦暴怒的声音，一直守在门口的护士吓得忙不迭推门进来。 然而面对小伦莫名其妙的要求，那护士愣住了——银河之力看起来根本就没多大问题啊，她听同事说，他是因为太思念已故的人，所以才来这里躲几天平静，平覆一下心，可这平白无故要安眠剂是干嘛？就算是一时想不开，那吃这些东西也没用啊……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小伦不耐烦地说着，一把夺过护士抱在怀里的一大堆药物，挑出了所有的安眠药剂。然后他把剩下的东西还给护士，“行了，你可以走了，二十四小时内别让我听见一丝噪音……” “嗯嗯！”小护士吓得忙点头，然后转就走，毕竟银河之力脾气暴躁起来后的样子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那可真的是会跟人玩儿命的啊！ 等听得那护士将外面走廊里的所有人都招呼走了，小伦这才安心走回边坐下。 他随手拧开一瓶安眠药，也不管有没有效，一口吞了个底儿朝天，又喝了两口水，然后倒头便睡。 然而躺了好一阵，想象中的那种困意却迟迟没有到来，反而心里头倒是越发的烦躁。翻来覆去几十次，最后他起，瞅了瞅头柜上面那堆药，然后全拆了，抓了几大把直接塞嘴里头，甚至连注剂他都给直接喝了进去。 他坐回边，嘴里咀嚼着那些干巴巴的苦涩药片，莫名的，眼泪一颗颗的流了出来——雨，我想你…… 最后他趴在上将脑袋捂在枕头里啜泣了起来。 时间静静流淌…… 太阳缓缓西斜，房间里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闷躁的空气静滞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的躺在上昏睡的男人额头上不停往外渗着汗珠。 呼嗒～ 那久久紧闭的窗户突然斜开了一道缝，清凉的晚风瞬间灌进了房间，吹得那绿色窗帘也开心的舞蹈了起来。 而扶在窗户上的，是一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虚幻的纤手，那纤手的主人，正是平里惹得小伦心烦至极却始终恼怒不起来的那个女子——彦。 彦拉了拉不听话的窗帘，让它们安静下来，然后走到边观察起了小伦。 小伦的睡相倒真不怎么地，四仰八叉，单被他蹬得乱成一堆压在了股下面，被子则一半挂在上，另一半拖在地板上…… 彦看着如此模样的小伦，突然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但同时她还是帮他解开了正勒着他脖子的两颗扣子。 随即，温凉的玉手又伸向他的额头，为他轻拭了下那粘糊糊的汗珠。 “彦……” 睡梦中的小伦突然道出了彦的名字，令得她顿时子一僵，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彦？这与他平里叫她时的语气可并不一样啊……平里他叫她，叫的是一个警惕甚至刻意去抵触的陌生人，而此刻，他却是喊出了记忆深处的那种不舍与惦念…… “不要忘……” 小伦翻了个，紧皱着眉，嘴里面依旧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彦一旁屏息许久，此刻终于忍不住缓缓吐了出来，而随着她绷紧的香肩一松，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小伦，俏脸上不断滑落晶莹的蓝色泪珠。 “你做到了……”彦欣慰地笑了起来，她俯下，习惯地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小伦的耳朵，“所以，我等你……” 然后她起，再次望了望小伦，这才后退一步，让体融进了虚空。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位面，正直黄昏时分，天空一碧如洗，不见半缕云彩，地上，碧草一直蔓延向天边，草地上不时飘起几朵蒲公英的种子，还有毛茸茸的飞絮。 一位靠着繁盛翠树小憩的女子美眸缓缓睁了开来，洁白的飞絮从她的俏脸前轻缓dàng)悠而过，人的眸子里噙着剔透的泪水，显得十分的楚楚动人。 女子轻轻擦拭掉泪水，起，一头柔发随风轻摆了起来，她随手将遮挡视线的那缕秀发揽到耳后，点着玉足往前走了一小步。 “小雪，过来。”女子轻声唤了句，言语之中尽是暖暖的母。 顺着女子的目光望去，远处草地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玩耍，而那正是半个多月前被时光神带去小伦那里的那个小丫头。 小女孩听到呼唤，转撒丫子奔了过来，掠得小脑袋上的花环不停地往出飘飞白色的花瓣，花瓣随着晚风在空中舞蹈，翻飞，最后随着风的痕迹飞翔天边。 “mama！”小女孩乐呵呵地扑进了女子的怀里，小手抱着女子的腰，小脑袋埋在女子芬芳的白裙里，不停地蹭。 撒了好一会儿，小丫头方才抬起脸，闪动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高高的女子，问道：“mama，今天爸爸在干什么啊？” 女子揉了揉女儿软嘟嘟的小脸蛋，一扫方才梦醒时的疲倦与忧伤，美眸弯弯，笑道：“爸爸今天生病了，吃了好多好多很苦的药……” “啊？”小女孩一听，眼睛里的光顿时暗了下去，大概是在想很苦是种什么味道，然后她才理出了重点，“那我们去看爸爸吧，mama不在谁照顾他啊？” “嗯……”女子思考了一阵，眉毛微微紧了下，随即纤指轻点了下小女孩的鼻尖儿，“不可以……” “为什么啊？为什么小雪不能去见爸爸呢？”小丫头扯着女子的裙摆，顿时又开始撒，“还有mama上次让我和时光神爷爷去见的那个叔叔是谁啊？难道mama不打算等爸爸来了吗？” 女子一听，脸色微红，当下用玉指戳了戳女孩的小鼻子：“你时光神爷爷都教你什么呢？嗯？” “时光神爷爷教我东西的可多了，他还给我讲过mama和爸爸的故事呢……”小丫头笑嘻嘻的，两只大眼睛古灵精怪地眨着，“爷爷说，mama对爸爸可凶了……嘻嘻……” “糟老头……”女子粉唇微嗕了下，美眸顿了顿，然后又看怀里的小丫头，“没关系，爸爸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 “才不要！”小丫头脑袋一甩，嘴巴撅了起来，扯着女子的裙摆使劲晃，“mama每次都这么说，小雪才不信！” “真的……”女子无奈地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随即指着天边的夕阳道，“看见了吗，等爸爸来的时候，我们的世界里就不会再永远都是黄昏了……会有出，黎明。” 小丫头看着静静悬挂在地平线上的那轮金盘，眼睛里闪动着光：“在mama来找小雪以前，小雪从没有看过这样好看的太阳，那时候太阳一直挂在头顶，很亮很亮……” 女子听到女儿如此忧郁的话，缓缓蹲下，抱住她的小脑袋：“对不起，mama只能带给你夕阳……不过，爸爸来会将黎明带来的。” “为什么呢？”小丫头不是很懂，两只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因为爸爸也是mama的太阳啊……”女子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认真的说道，“你看啊，等爸爸来的时候，小雪每天可以看朝阳，可以看黄昏，还可以沐浴温暖的阳光……说不定，还会有夜晚，然后小雪可以看小星星呢。” “爸爸好厉害哎……”小女孩眼中闪动着崇拜与自豪的光。 “嗯……”女子顺着草地坐下，将女儿抱在怀里，吻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小女孩玩弄着女子的裙摆，一边把好看花儿撒在上面。夕阳的柔光撒在她们的白裙上，照映着她们的脸颊，暖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