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层层逼近
原本好好的天气居然在下午时突然乌云密布,令没有危机意识的人措手不及。槟榔正在街上发传单,结果没带雨具也没开车,更倒霉的是下雨时她正站在没遮没挡的马路上。她用袋子包好传单使之不会被淋湿,可她自己却等衣服湿了一半后才找到一处公交站棚子避雨。一阵风夹雨吹来,让一身纱裙的她忍不住打个寒噤,不禁又想起曾经在雨夜里绝望无助的时候,可现在再想起时只有唏嘘,她却不会再悲伤绝望了。 她叹了口气,赶走恼人的回忆,抻长脖子在盼出租车。可惜她的运气一向不好,等了好久一辆空车都没有。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等雨停,打算乘公交车宁可倒车也绝不再等。可惜大雨似乎造成交通不太顺畅,她等了好长时间车都没来,有几个放学的女学生撑伞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笑等车,从有语等到无语,现在在发呆。 她看着她们深蓝色的制服裙,突然想起一部电视剧里开着名车的翩翩王子将被雨困住的美丽女主角救走的一幕,二人共撑一把伞,接下来当然不能马上就雨中漫步,而是一起相拥入豪华房车里,享受着虚荣心的满足。很俗气的戏码,却被很多戏争相引用,为什么?因为不真实的浪漫最吸引人。 她看着街上奔跑的车,至少她长这么大还从没看过有车在全速前进时突然倒回去停下,可见这种戏码多么地误导小女孩。 一辆银灰色奔驰突然倒过来,停在她面前。她愣住了,以为车主要问路。不料,一名外籍男子撑伞从前座上下来,对她笑说: “苏小姐,上车吧,Alvin说他送你。” 槟榔认得这是康爵身边的助理,见他已为她打开车门,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还站在原地。男子见状笑道: “请上车。” 几个女学生早就窃窃私语开了,槟榔知道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车又不知什么时候来,她有点冷,只好硬着头皮上车。 一下子暖和了不少。她坐进来才看清康爵正在讲电话,他说着英文,她一句听不懂。坐在他身边,她一时间有点紧张,不敢打扰他,只能望着窗外,心里在想等下该和他说什么。车子很宽敞,可他们这样并排坐着,她总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很特殊的香味,这味道使他有一种很强的存在感,让人即使不看他,也能感觉到他带给人的感觉——拘谨和窒息。 康爵放下电话,看向她,伸手摸摸她的裙子,皱眉问: “你身上都湿了,在雨里走了吗?怎么没避避雨?” “我很倒霉,经常找不到避雨的地方。” “这样会生病的。”他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不会。”她接过毛巾自己擦,“我的身体好着呢,从前淋一夜的雨也没怎么样。” “是吗,为什么要淋一夜的雨?”他问。这时他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脱掉西装上衣,将带有体温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槟榔的心“咚”地一声,脸倏地红起来,霎时间不知所措。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令她不知该怎样应对,她慌乱却还要故作镇定地推辞: “你干吗?会把你的衣服弄湿的。这么贵的西装我可赔不起,你拿回去吧。” “披着吧,感冒就不好了。”他似乎第一次说出这么有人性的话,“你要去哪儿?我看你还是去买件衣服换上吧。” “不用,送我回家就行,我回去换。” “路上塞车得厉害,我从前面走到这儿用了半个小时,等你回家早就感冒了。Tony,去附近的服装店。” Tony答应,将车转向。康爵又看看她的袋子,问: “你来这里干什么?手上拿的什么?” “哦,我出来发传单,七夕情人节要到了,我们得做宣传。” “你还要自己发传单?” “少请一个人可以节省成本。” “那孟辙在干吗?” “他在往人家的邮箱里发广告。” “你没开车?” “我是一路走来的,车停在餐厅那边,我没想到会下雨。你来这附近干吗?” “来谈点事。” “哦。”她点头,停了一停,没话说。她望向窗外的雨,觉得和他坐在一起很尴尬。 “还冷吗?”他盯着她的侧脸问。 “不冷。”她急忙摇头笑道,“我本来也不冷。” 康爵望着她,忽然微微一笑。他的笑容更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她的心跳得飞快。不知为什么,每次见他,她都会很紧张,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汽车在一家专卖店前停下,助理下车撑伞,将两人送进店内。康爵非要带她来这儿,她也只好来买套新衣服。 她站在衣架前看来看去,拿起一条黑色连衣裙。这时康爵过来,将她手中的裙子抽走,把另一条白裙塞给她,笑道: “这件更漂亮,去试试看。” “这件?” “去试试。”他笑说。 槟榔只好拿着裙子到试衣间去试,不久打开门走出来—— 这是一条裙摆前短后长的白色细带连衣裙,刚好配她的盘发与金色的高跟鞋和大耳环。 “很漂亮。”康爵站在她身后,对着镜子里的她笑道。 “那就这件吧。”她有些羞赧地微笑,赶紧离开他的包围,拿出信用卡递给导购要结账。 “不用了,小姐,这位先生已经付过了。”导购说。 “啊?”她大吃一惊,对康爵道,“这怎么行?我来买裙子,怎么能让你付账?” “没关系,你穿着很漂亮,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我不能收你的礼物!”她低呼。 “没关系,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我高兴时最喜欢给女孩子买适合她的礼物,这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个人喜好。” “那你的喜好还真特别。”她看着他说。 他莞尔一笑:“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肯定塞车很严重。前面有家咖啡厅,我们去喝咖啡,等雨停了再走吧?” “我不想喝咖啡。”她不知该用什么话拒绝,只能这么说,直觉上她不想与他接触太多。 “我们上次说好要一起喝咖啡的,你要兑现承诺。” “我们什么时候说好的?”她莫名其妙。 “上次在餐厅我帮你弹曲子,临走时说好改天一起喝咖啡。” “可我又没答应。” “你也没拒绝。而且等雨停了你可以继续发传单,这么大的雨下不了多久,你还剩那么多传单,不发完可以吗?” 槟榔更没主意了,她不知是该拒绝还是该同意,她想拒绝,可是说不出口。她望着他,六神无主。 “走吧,雨很快就会停,反正你也换好衣服了,雨停了你可以接着发传单。放心,咖啡我请。如果现在走的话一定会赶上大堵车,我可不喜欢坐在车里看着堵车。” 槟榔终于被他说服了,将就着跟他去了咖啡厅。 两人坐在临窗一隅喝咖啡,这种时候咖啡厅的客人并不多。听着音响里放着柔和的音乐,望着窗外雨帘里步履匆匆的行人与龟行速度的车阵,仿佛有种上帝俯瞰世界,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喜欢下雨天吗?”康爵笑问。 “喜欢。”槟榔望着雨滴打在窗上,形成一道道水痕。 “为什么?” “我喜欢潮湿阴郁灰暗的时候,这种天气可以让我觉得……”她思考着,微笑,“被包裹起来不被发现。阳光会暴露很多,雨水会庇护很多。而且雨天总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因为天色总是一样的。” “我也不喜欢阳光。” “为什么?” “我讨厌太热烈的东西。” “那你喜欢雨天?” “不喜欢,我讨厌阴暗潮湿。” “那你喜欢什么?” “什么也不喜欢,我讨厌所有的东西。” “讨厌所有的东西?”她看着他,忽然好奇地问一句,“那你也讨厌你自己吗?” “我不知道。”他居然想了想,微笑作答,“大概也不太喜欢。你怎么会问这个?” “那你喜欢你的公司吗?”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康进。 “这个还算喜欢。” “所以你除了公司以外,什么都很讨厌?” “可以这么说。”他眉一扬,噙笑望着她,“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重要的是我还很喜欢自己。” “只有自恋的人才会喜欢自己。” “我是说喜欢自己,可没说迷恋自己。如果人连自己都不喜欢,那这个人就不会喜欢任何事。” “你是在说我吗?”他懒懒地笑问。 “我说过我觉得你好像总不开心,即使笑也不是很高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没有一点光明的感觉。你干吗不把自己弄得开心点?至少某些时候你该高兴一些。你不能什么都不喜欢。只喜欢你的工作,你会变成机器人的,而从人变成一个只会工作的麻木机器绝对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悲伤的事?”他扑哧一笑,“那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什么?” “什么都可以,玩玩好玩的,世界上有趣的事还是很多的。” “比如呢?”他望着她眉飞色舞的说教表情。 “很多。比如去旅行,你去旅行过吗?” “去过,可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玩的。” “人该学会给自己找乐趣,就像猫玩毛线球玩一整天可它却觉得一点也不无聊,乐趣是感觉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学猫一样,去找一团毛线球玩一整天?那你介不介意先借我一团毛线?”他笑问。 她觉得他似乎在嘲笑她,便盈盈笑说:“这听起来像个笑话。不过我没有毛线能借给你,因为我不会织毛衣。” 他“哧”地笑了,顿了顿,端起杯喝口咖啡。槟榔便用银匙搅动着咖啡,望着那深色的液体。 很快地,雨停了。 她立刻说:“雨停了,我要走了。今天我们各付各的,我可不想总占你便宜。” “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我那份也付了。”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我请客。” “跟你开玩笑的,我来付就好。”他笑道,拿出信用卡递给侍者。 “我是认真的,我不能总让你付账。”她把自己的信用卡也递给侍者,“我和他各付各的。” 他并没制止,而是尊重她的决定。他望着她笑道: “那改天我们一起吃饭。” “我可没答应你。”她扬眉笑说。 “下次你就会答应了。”他自信地笑道。 “那就下次再说吧。”她回答,接过信用卡,拎起包走出去。他跟着她。两人走出门,她回头对他笑说,“我要去发传单,先走了,拜拜!”说罢,对他近距离地晃晃手,裙摆一摇,踩着高跟鞋向左边快步走去。 他望着她的白色连衣裙,一笑莞尔。 八月,天气热得烦人。 康飖心烦意乱地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画板画来画去,又将废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这时伊美敲门进来: “康小姐,老雷先生来了。” 一语未了,雷震进来,看着满地废纸,笑问: “又在设计新东西?” “嗯。雷叔叔你坐吧。” “我就是来看看你,”雷震坐下来,“有点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她倒杯水放在他面前。 “小雷他妈前阵子和我联系,说是想看看小雷。我试过小雷的态度,他不同意,而且很生气,我想让你去劝劝他。” “如果我也去劝,他会更生气。” “可他只听你的话,也许你和他好好说说,他会再考虑看看。” “这事我听他说了,他的态度很坚决。不过他mama既然想见他,为什么不直接过来?” “是我不让她来。我觉得还是该跟小雷提前说一声,不然她冒冒失失地回来,小雷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他恨他妈就像恨仇人一样,忽然见面对小雷也不好。” “嗯,这倒也是。” “总之你和他好好说说,也许他能听你的话。” “我试试看吧。” “别和他说我来过,不然他又该不高兴了。” “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得回去开会,我是背着他来的。你好好和他说。”雷震站起身。 飖飖答应,雷震就走了。 晚上她约雷霆吃饭,主菜是鲜美的龙虾。 “马上就到你生日了,你想怎么过?”雷霆笑问,“在家开个派对好了,我给你订一个大号的奶油蛋糕。” “我都二十八了,有什么好过的?!” “那又怎么样?二十八也要过生日。你想要什么?” “哪有人问人家想要什么礼物的,那样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也是。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她浅笑,停了停,看着他问:“雷霆,你真不打算见你妈?” “你怎么忽然提这个?”他的脸立刻严肃下来。 “我在想,难道你就不好奇这么多年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吗?” “我好奇她干什么?” “我是说,你不见见她,将来会不会后悔?”她斟酌词句地问。 “我爸找过你,让你劝我吧?” “你怎么知道?” “你们两个我还不知道,一有事保证会互通消息。” “别说得我像间谍似的。我想你爸是为你好,他可能不想让你背负太多的感情债,所以才选择大度地原谅。” “这事你别插手,我自己会看着办。” 她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就自己看着办。你可别回去找你爸,他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他闷闷地答应,有些心不在焉。 康飖就端起杯喝水,对这种事她也无能为力。 槟榔最近似乎有点感冒,即使吃了药,嗓子还是像被烤糊了一样嘶哑难受,还总是咳嗽,让她没精打采的,不爱说话。又一阵咳嗽过后,孟辙问: “你还好吧?是不是感冒了?吃药没有?” “吃了。没怎么样,就是嗓子疼,没事,过一阵就好了。” “这样子行吗?不如去医院看看。” “我又没怎么样,去医院干吗?!” “好吧,那你就多喝点水。我出去见朋友,下午回来。” “嗯。”槟榔点头,孟辙走了。 她又咳一阵,觉得自己整条气管都焦了,让她简直快疯了。就在这时,陶然敲门进来,说: “苏小姐,刚刚新定的餐具已经送来了。我和小玲验过了,没问题,已经签字让送货的人回去了。” “嗯,那就好。”她说着又一阵咳嗽。 陶然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半晌,踌躇了半晌,忽然从身后拿出一瓶止咳糖浆,放在她桌上,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苏小姐,你总这么咳嗓子会坏的,这种止咳糖浆很好用,你喝一点就好了。” 她微怔,看着他“哧”地笑了:“你想贿赂我?” “不是不是!”他急忙摆手,就怕被误会成这样,“我只是看你咳嗽觉得你很难受,你肯定没时间去买药,所以我帮你买了。其实那个领班你给小玲我也没意见,你能雇用我在这种环境里工作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而且她学历也比我高。” 她只是笑,问:“多少钱?我可不好意思白拿,付钱给你。” “不用。这是送给你的,你给我钱不就等于是我替你买的嘛。我虽然没钱,但买止咳药还是买得起的。你记得按时吃,那我先出去工作了。”他一气说完,匆忙出去。 她蹙起眉头,一头雾水。 又一阵咳嗽,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是不认识的号码。她按下接听键,“喂”一声,却无人应。正当她感到莫名其妙之际,一个娇嗲的声音突然从话筒那头传来,她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带着无限的柔媚,像是江纯的声音: “亲爱的,我帮你拿浴巾来了!”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你把我的剃须刀放哪儿了?”康进的声音。 “我放在柜子里了。”江纯回答,继而传来拍打肌肤的声音,然后她撒娇地叫道,“哎呀!你干吗?你别在我身上乱摸!” 一腔怒火直顶上来,槟榔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在江纯家,而现在才中午! 她恼火地挂断电话,第一个冲动就是打电话给康进,让他好好管管江纯。然而片刻之后她就冷了下来。以她的身份,想兴师问罪也不顺理成章,而自己若没摆正位置,搞不好会中了江纯的什么圈套。不过她怎么也想不出江纯的圈套是什么,而若没有圈套,那江纯就太幼稚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会以同样的方式也给康太太传消息,可用打电话,干吗不来点更火爆的视频传给她岂不更够劲。她又好气又好笑,一股燥气在心口里不断地向外顶。她不愿去想他们接下来会干什么,她觉得如果真想了她才是无聊。这时小静敲门进来说: “苏小姐,三号包厢有客人要见你。” “谁?” “是个老先生,他说他姓唐,是你的朋友。” “唐?”姓唐的她只认识唐世臣。朋友?她跟唐世臣有交情吗? 槟榔莫名其妙,起身出去,上楼来到三号包厢,进去。里面的人果然是唐世臣,只有他一个,坐在餐桌前品啜红酒。 “苏小姐。”见她进来,他站起来,笑道。 “唐先生,”她礼貌地笑笑,“您要见我?” “我早就该来看看,给你捧捧场,可一直没时间。你的餐厅开得真不错,开业时我送的花篮你还喜欢吗?” “真是谢谢您的花篮,那只花篮看起来很贵呢。我没想到您能送花篮来捧场,真谢谢您。” “不要总是‘您’这么客气。”唐世臣打个手势笑道,“请坐吧,不介意和我喝一杯吧?”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她坐下来,她总对陌生人这么说。 “是吗?”他淡淡一笑,打量着她,“能打理这么大一间餐厅,真是了不起。” “哪里!比起唐先生,我这里算什么?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打理这间餐厅的。” “像苏小姐这么既漂亮又能干的女孩真的很不一般,我们第一次在普吉岛见面时,我就这么感觉。康进也真是,虽然他历来身边就有很多女孩,可像你这样的女孩他也该好好珍惜才是。” 槟榔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他看出她的戒备,笑了笑,接着说: “其实我之所以叫你来,是因为想送你一样东西。前阵子朋友送我件好玩的,我本来想给康进,可我和他都很忙,一直没机会碰面。我今天刚好来这里,顺便直接交给你带回去。你拿回去摆在家里也是一样的,这件东西很适合当装饰摆在家里。” 他从手边的椅子上拿起一只方形的盒子摆在桌上,打开,金光闪闪。她吓了一跳,顿时睁大眼睛——里面是一艘用纯金打造的很大的帆船模型,那黄橙橙的颜色很耀眼。 “这是纯金打造的,摆在家里会很旺。” 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忙笑道: “唐先生,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是没办法做主收这么贵重的东西的,而且把这种东西摆在家里是会招贼的。如果您是送给康进的话,那您就等您和他什么时候都有空,您再去给他。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这权利代替他收这么贵的礼物的。” “苏小姐,你别这么客气,只是一点小礼物。你就当是送你的,其实主要也是想送给你,只要你同意就行了。” “那就更不行了,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唐先生,您还是拿回去吧,您不用送我什么礼物,您太客气了。我很感谢您能光临我们的餐厅,今天我会八折优惠招待您。请您慢用,我在上班,那边还有事。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她说完赶紧起身告辞,出去后还在为那灿灿的黄金船心跳不止。 不想她刚回到办公室坐下,不久小静敲门进来,把那只大盒子抱进来说: “苏小姐,唐先生说你把东西落在包房了,让我给你送过来。” 槟榔心一紧,急忙问:“他人呢?” “已经走了。” 槟榔烦乱地挥手让她出去,把盒子打开,里面的金船赫然入目。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又不愿给康进打电话。 她直觉唐世臣并不是单纯想送他们一件礼物,她知道他有别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思来想去,她将船放进银行保险柜,准备静观其变。她想知道唐世臣突然这样到底想干吗。 八月三十日,康飖二十八岁生日。 七点钟,飖飖家在灯火通明地开派对。 槟榔身穿粉色小礼服前去参加,客人来了不少,挤满整个大厅,反正有吃喝玩乐这种事还不积极参加的才是傻瓜。 “槟榔!”飖飖远远看见她,摆脱身边的人冲过来,笑道,“今天真漂亮,我都要被你迷住了!看这礼服,复古风格,丝绸面料,蕾丝花边,手工缝制,是哪位大师的杰作?” “你!”槟榔咬着嘴唇,笑答。 “对了!”飖飖扬眉道。 “生日快乐,礼物!”她奉上礼物。 “谢谢。”飖飖接过来,凑在她耳边低笑道,“今天我特地叫了很多帅哥,如果你和哪个对上眼的话,我绝对不会介意,我会装作没看见的。” “谢谢!”她忍俊不禁。 “你要好好玩玩,”飖飖伸手拉拉她腰上的饰带,严肃地说,“钓个帅哥过过有乐趣的生活,不然你会提前变成老太婆。” “什么帅哥?”雷霆凑过来问。 “这个不关你的事!”飖飖看他一眼。 “小美人,今天真漂亮,身上的衣服是谁设计的?”雷霆唱作俱佳地问。 “Gloria.Kang。” “真的吗?”雷霆对飖飖笑道,“这么好的设计,早晚有一天会跻身国际一线品牌!” 飖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推一下。雷霆笑着,往门口看一眼,有点惊讶地问: “你把Colin(科林)也请来了?” “他正好在这边参加新店落成仪式,我请他来玩玩。”飖飖笑答,对槟榔说,“我过去一下,那是我的老师,我得和他多说几句话。你自己招待自己,别客气,房间随便用,好好玩。” “好,你忙你的去吧。” 飖飖就和雷霆走了。槟榔顺势望过去,一名大胡子外国老头带个外国美人正站在门口。飖飖他们过去,双方互相拥抱致意,看起来那两位客人也是设计师。 这时,一杯香槟送到她面前,把她吓一跳,顺着持杯的手向上望去,她看到康爵正微笑着站在她面前。她又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接过来,温声笑道:“谢谢。” “今天挺热闹的。”他笑说。 “是啊。”她讪讪地附和,啜口酒。 “一起跳支舞吧?”他忽然提议。 “不用了!我不会跳舞!”她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笑说。她可不想和他跳舞。 康爵低下头来看她,笑道: “你每次在刚见到我时,好像都会表现得特别紧张。” “我哪有!”她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用防备的、好像不允许他看穿她似的眼神盯着他,否认。 他莞尔一笑:“来之前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那来得正好,我们两个一起吃。上次我说过改天我们会一起吃饭,今天正是好时候。” “不是吧?”她哭笑不得。 “我上次说我们改天一起吃饭,可没说改天请你吃饭,所以我们可以趁今晚一起解决晚餐。”他一本正经地道。 槟榔啼笑皆非,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 “Alvin,好久不见了,人家好想你!” 一名黑礼服美人已站在槟榔身前,挡住康爵的视线,对他卖弄风情,靠近他,就像是一只软体章鱼随时准备用触角吸住墙壁一样。她不停地眨动涂满睫毛膏的大眼睛,希望长睫毛可以像只手,勾住面前这个男人的灵魂。槟榔微微一笑,赶紧闪,不做不识相的电灯泡。 她穿过人群,与在和美女搭讪的孟辙和慕靖文打过招呼,最后来到餐台前。反正也没事,吃点东西正好。她将一只适口的蓝莓蛋糕放进嘴里品尝,味道不错! “再尝尝小牛rou,你会喜欢的。”康爵挤过来,把小牛rou夹到她的盘子里。 “咦,你过来干吗?刚刚不是有美女搭讪吗,你没把她拿下?” “那也算美女?” “我觉得她很漂亮,你太挑剔了。” “她还不如你的一半。” 她望着他,扑哧一笑: “你别拿我作比较行不行?我在吃东西!” “怎么,说你漂亮你也不高兴吗?” “谢谢你的恭维,我今天的虚荣心已经收摊下班了。”她笑着,回头继续吃蛋糕,“今晚的吃的做得挺不错的。” “知道我最喜欢派对的什么吗?就是这些吃的。来一次可以免费吃一次晚餐。”他将一块寿司放进嘴里。 她嗤笑道:“你那么有钱,还贪这种便宜!” “这是两回事。”他笑着喝饮料。 她瞅着他,过了一会儿,好奇地问:“你那么早就当富翁了,你一直都是一帆风顺吗?你从前就没遇到过什么很艰难的时期?” “有啊。刚创业那会儿,曾经有段时间我住在地下室里,买一块面包分成两半,早上吃一半晚上吃一半。” “是吗?”她很惊讶。 “你以为一个人会像坐电梯一样直接往上升吗,就算真的是直接上升,中途也会有眩晕反应。”他看着她笑道。 她想了想,莞尔一笑:“这么说你还挺厉害的,至少你现在可以吃蛋糕而不用一天只吃一块面包了。” “是啊。”他扬眉笑说,又把一块蛋糕放进她的盘子。 “不用了,够了!”她急忙道,觉得他把她当饭桶一样,“我只是随便吃两口,不用这么多。” “没关系,你慢慢吃。等你吃够了,我们就去花园吹吹风。” “啊?”槟榔看着他,不明白他想干吗。 “这里人这么多太吵,既然你不想跳舞,那就去外面吹风。” 她望着他,犹豫了片刻,觉得有必要说明:“其实我觉得我们两个不能总在公共场合呆在一起,那样太奇怪。” “为什么?会损害你的名声吗?”他像是在嘲笑。 “如果别人乱说话,会损害你的名声。” “真会说话。不过你明明是为自己,却还装好心说是为我着想,虚伪。但如果你真是为我着想,那么你不用担心,我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再不然我先去花园,然后你再来,接着我们假装碰见好了。” 她望着他演戏似的正经样子,觉得他似乎在耍她,哭笑不得,于是放下盘子说: “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去花园吗?”他跟着她笑问。 “你真无聊,这种玩笑一点不好笑。我要去看看飖飖的小狗。”她说着奔下楼,不想却在楼梯上看到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人家没怎么样,还很专注,她却落个大红脸,赶紧快步跑下去。 “你跑什么?”康爵见她跑,只好也加快脚步跑下去,“人家没不好意思,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我才没不好意思!”槟榔尴尬地说,来到写着“内有狗狗”牌子的客厅里,推门进去。果见飖飖的猫和狗都卧在沙发上,见她到来立刻表示欢迎,摇晃着尾巴来迎接她,“绿茶,有没有想jiejie?”她蹲下来搂住狗狗们,狗狗们则用长舌头争相舔她的脸。 “你喜欢狗?”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看着她和一群狗亲热,笑问。 “嗯,你不喜欢狗吗?”她坐在沙发上,反问,让狗把头放在她的膝盖上趴着。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巴吉度猎犬,叫‘Spike(斯派克)’。”他坐在她身边,笑说,摸摸山药(一只混血博美)的头。 “外国的狗好像很喜欢叫‘Spike’。” “是啊,我认识很多叫‘Spike’的狗。” “真的?那你的狗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它太老了,病得很重,只能安乐死。它很听话,我走到哪儿它都愿意跟着我,它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康爵有些落寞地微笑,还在摸山药。 “哦。”她垂下头,接着笑说,“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狗,它又馋又不听我的话,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它。后来它出了车祸,从此我就再也没养过狗。” “我把Spike埋在我家的后院里,给它建了一个墓。现在想想,一转眼已经二十年了。” “在加州吗?” “嗯。从旧金山转机,然后下飞机再坐一个小时汽车就到了。” “听起来很远。” “那是没被开发的小镇,依山傍海,风景很美,就是和外界连通不太方便,人也很少。虽然不是很方便,但环境好,我从那里走出来后,就再也没感受过在那里时的那种很干净很自然的感觉了。” “说不定也是因为你的心境变了。”她摸着狗脑袋说。 他咧开嘴笑了:“也许吧。” “经历过很多事后再回忆从前,就会发现得到很多东西以后,其实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你这么想?”他笑看着她。 “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就会得到什么。人生就像一只瓶子,得到的东西就像一些水。一生中不停地加满水,等水满之后,想再继续加就要先倒掉一些留出空间,因为你不可能拥有两个瓶子。而那些回忆和经验就是在你倒掉水的过程中残留在瓶壁上的水珠。” “这比喻听起来很有意思。” “不过关键不是会不会失去,而是要看能得到的东西值不值得让人甘愿失去那些会失去的东西。” “人总是不想失去就想得到。” “不想失去就想得到是最贪婪的,也不太可能会做到。人的得失都是平衡的,如果不想失去就要得到,那人就会向某一方面倾斜。当人变得不再平衡,不平衡就会在心理上得不到宁静,得不到宁静就容易感到暴躁、不安、绝望、甚至还会歇斯底里。而当人的心理得不到宁静,就会总去想要那些没有的,而不会去珍惜已经拥有的。到最后没有的也许没得到,得到的也许也失去了,就什么都没了。如果总是不知满足,到最后人即使不是在慢性自杀,也会把自己逼进精神病院里。平衡是一种生活态度。” “说得没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凡人都很情绪化,人也都是因为不平衡导致情绪化,所以才会面临精神崩溃的。” “说得没错,这就需要自我调节了。你看过《飘》吗?英文翻译应该是《Gonewiththewind》。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小说。里面的斯嘉丽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她有个很有意思的方法,在面临能让她发疯的事情时,她总会告诉自己明天再想。她懂得放慢思想进度,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她才能一直撑到最后,因为她永远不会把自己逼疯。人疯了不是被别人逼出来的,是被自己逼出来的。那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也是我最欣赏的女人,一种典范。” “但她疯狂地迷恋阿什利,这也是一种发疯。” “每个女人在年轻时都应该疯狂地迷恋一个男人,那会给人生增加很多绚烂的色彩。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如果年轻时不犯点迷糊,不做点错事,等到老了,回忆就会像清教徒一样无聊。只要错误不是致命的,其实也没什么。” “那么你迷恋过谁?”他笑问。 “没有。所以我说应该,但应该的事未必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生活是不可计划的。”她耸耸肩,笑说。 “我也很喜欢斯嘉丽,像阳光一样耀眼的女人。”他微笑道,“所以,这么说你是很满意你现在的生活了?” “我觉得现在很好,有房有车,而且房子和车都写在我的名下。我也有很不错的工作,我会努力让这份工作有前途,至少比成天端盘子洗碗强多了。你端过盘子吗?” “没有。不过上学时我做过销售,卖家具。” “真是个不错的工作。那是你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不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大概是给邻居家除草。” “那时候多大?” “上小学吧。” “那你的学生生活一定很丰富。” “你的第一份工作是什么?” “卖衣服。在小店里。虽然是卖衣服,不过所有事都要做,但很有意思。我在那里做了两个星期,来的客人都很喜欢我。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卖出东西的时候很有成就感。” “那怎么做那么短就不干了?” “不是我不想干,是商店关门了,到现在还欠我半个月工钱。” “是吗?你没向她要?” “人不见了,手机关机,到哪儿去要?” “你可以去告她。” “我那时十六岁,没用工合同,什么都没有。再说就算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被欠薪以后该去哪儿讨说法。我以前最怕打官司,我没钱请律师,也不知道诉讼费该怎么付。再说那时我们家就一百块钱,还有外债,三个月以后还要交租金。我妈没找到工作,我的工作又吹了,如果不马上继续找,我们就要等着饿死。” 他望着她,过了一会儿,笑说: “所以那时你就不会满心想着你该对人生感到满意了吧?” 她“哧”地笑了,看着他道: “其实在我工作的时候,我是很满意的。我每天都想把工作做得好一点,然后想多赚一点钱,想让生活安稳一点。当然也有绝望的时候,但当我再次找到工作时,我就又很满意了。绝望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自杀。但我真的很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结局居然是自己把自己弄死,我想知道我的结局到底是怎么样的。开始我也没意识到,或许我这么说你会不太高兴,但康进的确改变了我的一生。就算也有不好的,但其实我该感激他,他给了我我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东西。” “什么东西?那些房子、车和名牌吗?”他很不屑,但这次没有嘲讽,“你们这些女人好像认为物质生活很重要,为什么?” “这个嘛,”她含笑想了想,说,“怎么说呢,认为物质很重要通常都跟心理因素有关。我这个人对属于自己的房产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就是在我没钱的时候,我去幻想当我有钱时,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就是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管多大,不管是什么样的,反正一定要写自己的名字。这种心理很奇怪吧?我也想过我有这种心理是为什么,后来我发现那是因为我很怕会露宿街头。小时候,我爸爸很少给家里钱,所以总是欠房租,所以每次房东来敲门时我都会很怕。被人催租、被迫搬家,甚至即使交了钱,可房东想收回房子时我也只能在三天之内搬家,这些我都经历过。我承认,这些事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即使后来我工作了,我也一点不敢懈怠,拼了命地工作,拼了命地存钱,就怕哪天工作没了,或者房东突然变卦了,我又没有钱,然后就露宿街头了。这种感觉你是体会不到的,因为即使你失败了,你始终还是有家底的人。可我不是。你身边也有很多所谓的拜金女吧,你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那么爱钱,那么贪婪。其实没什么可不明白的,都是从小穷过的,所以只相信钱,钱越多就会觉得心里越安全,钱越多觉得手足无措的几率就会越少,钱越多就越不会在需要钱的时候感觉窘迫。如果一个人从没受过穷,而且没受过大穷,她是绝对不会把钱放在第一位的。你看唐恺恩和凌水伊什么时候会为了钱去斤斤计较,因为她们根本不需要。如果她们勤俭节约,那只是一种家庭教育的结果。而穷女孩勤俭节约,那是因为钱花光了就没了,所以必须精打细算。这就是出身所决定的人生。其实有时候当唐恺恩和凌水伊对我趾高气昂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不公平。我知道她们看不起我不只是因为我傍大款,即使我不傍比我大的,即使今天我和你或者和雷霆他们那些年轻男人在一起,即使我只是单纯地爱,我也是在攀龙附凤,她们还是会看不起我,因为她们是千金小姐,我却连个小家碧玉都不算。可她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找有钱的男人结婚,因为那是门当户对。所以人的级别在出生时就定下了,想要打破就要付出很多很多,而且会很难很难,还不一定会成功。” “你觉得有钱人就不争财产,就不爱财了吗?” “富还贪婪,一种是因为穷人白手起家,一种就是家庭教育失败的结果了。其实我也不是说爱钱就是对的,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遭遇,轻视别人、妄加评论别人还不如管好自己。人都是有优缺点的,就算是最坏的人身上,也总会有一丁点的优点,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况且我始终觉得,一个人的好坏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父母的教育,不管家庭是穷是富,如果父母没有教会孩子善良、不自私,并且还没有给孩子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和一份完整的情感的话,那么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不配做父母。如果一个孩子从小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心理上,她觉得不安稳,那她就很难养成一种健全的人格。贪婪和盲目地追求金钱只是不健全人格的一种表现形式,这就像身体有缺陷一样,其实是很可怜的。”顿了顿,她笑说,“还有,我有时候总在想,我要成为一个有钱人,可有时候我又想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平凡的日子,这真是一种讽刺。” “我觉得你的想法在某些方面来说,真的很奇怪。”他看着她,皱眉笑说。 “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就是奇怪吗?”她微笑。 “你会为了钱不顾一切吗?” “我习惯在做每件事之前先做风险评估,如果一件事所产生的危险大大超出我的可承受范围,我不会去做。” “那你会为了感情不顾一切吗?” “会。”她爽快作答。 “真的?” “前提是对方也会为我不顾一切。我可以完整地付出情感,但如果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我就会收回来。” “你的感情难道是水龙头,收放自如?” “只要我想,控制自己的感情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他扑哧一笑,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 “如果你觉得我特别,那也许是因为你见过的女人其实也没多少。”她笑道。 他笑了笑,站起来,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香槟,打开,倒了两杯,又走回来,递给她一杯,坐在她身旁,笑说: “我发现我似乎有点欣赏你了。” “这话可真奇怪。”她握着酒杯,笑道。 “敬你!女英雄!”他和她碰杯,调侃地笑说。 “也敬你!撒旦先生!” “别再把我和撒旦扯到一起去了,我可不想让他告我侵犯他的姓名权和名誉权。” 她扑哧一笑,笑得粲然,低头喝下一口酒。他望着她的侧脸,望了半秒,也含笑饮了一口。 宴会结束后,康飖和雷霆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下楼去,准备把猫狗放出来。她问: “我怎么一直没看见槟榔?” “我也没看见,还有Alvin也没了,他们走怎么也不说一声。” 两人一路走下楼,不想刚推开客厅门,却听到一阵笑声。康飖被两人谈得正欢的气氛吓一跳: “你们在干吗?” 槟榔和康爵回过头,雷霆带着不可置信的笑问: “在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 “随便聊聊。你们两个怎么下来了?”康爵道。 “我们还以为你们走了呢。”康飖说,“派对结束了,人都走了,我来把绿茶放出去。”狗狗绿茶很认知地在扑她,想让她抱。 “结束了?”槟榔惊讶地问,看看表,对康爵道,“这么晚了,我得回家了。”她拿起包走到康飖面前,“我得走了,有事打电话,多来我餐厅看看。” 康飖答应,槟榔又在雷霆身上拍一下,说声“拜拜”就走了。 康爵也站起来,对两人笑道: “我也走了。生日快乐!”他拍拍表妹的肩,出去。 “我觉得他们两个有点怪。”康飖对雷霆说。 “我也这么觉得。”雷霆点头儿。 槟榔从飖飖家出来,开出别墅区,驶上门前宽阔的大道。这时康爵的跑车从后面追上来,他笑道: “你跑得还真快!” “我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现在还不算晚,才十点,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不行,我明早还得上班呢。” “喝一杯又用不了多久。” “不了,以后吧。”槟榔笑答,车子开到十字路口,她问,“我往左,你往哪儿走?” “我往前面走。” “那就拜拜啦!”她笑说,腾出手冲他摇摇,便向左边开去。 康爵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自己的车分开,虽然在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餐厅领班的职位落在佟铃身上,佟铃因此得到升职加薪的机会。早会结束后,槟榔拦住陶然,安慰道: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很泄气,但你表现得也很好,只是只能选一个,不过以后还会有机会。” “没关系苏小姐,我明白。你选谁我都没意见,你肯给我一个候选机会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陶然真诚地说。 槟榔笑笑,陶然笑道: “那我进去工作了。” 槟榔点头。陶然进去后,她在门外望望路过的车阵,这才走回办公室。刚坐下,孟辙抱着大盒子进来。 “哇,深红色的衣服!”她看着他的西装说。 “这是玫瑰红。”他更正。 “这衣服真帅!” “是我穿着帅!”他再次更正。 “自恋狂!大盒子里是什么?” “我等下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他坐在椅子上签支票,“要送礼物,还要随一大笔礼金。” “要随多少?”她问。他将支票递给她,她接过来看,“哇,这么多!你朋友应该都很有钱吧,怎么还收这么多礼金?” “越有钱收的礼金才越多。” “看来结婚也是一种赚钱的好办法。如果以后有人请我去参加婚礼,我一定不去,这根本是在名抢。” “说对了。” “男朋友结婚还是女朋友结婚?” “男的。” “很有钱吗?” “开连锁茶餐厅的。‘花花茶餐厅’。” “哦,我知道那家茶餐厅,名字可够俗的!” “那是他奶奶的名字,到他这辈是第三代。” “是吗?那一定很有钱。他娶谁?” “尤清清,你应该听过,演电视剧的。” “哦,《**佳丽》里的武贵妃,我知道她。我在报纸上看过他们俩,这么说你那朋友长得可不怎么好看,听说个子很矮。” “还可以吧。” “我觉得你都比他长得好看,他那么胖。” “你什么意思?你还有没有审美观?我是标准的美男,你下次比较的时候别加那个‘都’字!” “你真自恋!”她望着他把支票包进红包,“现在女明星嫁公子哥好像已经成为了趋势潮流。不管男的多难看,好像只要是公子哥,就能娶到大美女!” “不用娶身边也会美女不断,不过肖南和尤清清还算不错,有点真感情。”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你觉得康进好看吗?” “康进当然好看,我觉得他比你好看多了。” “别把我和一个快六十的人比!” “他还没到五十五,而且他现在也很好看,挺有魅力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想跟他结婚。当然他年轻时一定更漂亮,我想如果我和他只差十岁的话,我一定会疯狂地爱上他。” “可你和他差三十二岁。” “所以我说‘如果’。不过总的来讲,我还是挺喜欢他的。” “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难理解你了。算了,我要走了,下午未必回来,到时候再说。” “你先把这张支票签了,我要付给供货商。”她递给他支票和笔,孟辙签完就走了。 这场婚礼是在五星级酒店里举行的,场面极为奢华。由于新娘是小有名气的明星,所以来宾中还有受邀的记者。 孟辙到现场送上礼金礼物,对在门口迎宾的肖家父母客套几句,又对新郎官肖南送上祝福。这时,媒体的闪光灯对着电梯“咔咔”地闪,只见梁雪庭身穿紫色小礼裙前来参加婚礼。她是独自一人来的,虽然装扮精简,妆容也不是很抢风头,但仍然靓丽大方,并且还带着一种自然的美感。 看来她属于这次来宾里最大牌的,记者不停地拍照问问题,但她只是和他们寒暄客套几句,便来到肖南面前。孟辙一直盯着她,可她居然看都没看他,对肖南说: “恭喜新婚,百年好合!” “谢谢。清清在化妆室,她还一直问你来了没有,你去找她吧。”肖南叫一名服务生带雪庭去了。 孟辙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就像是一只上锁的箱子,根本打不开,还没有钥匙,连锁眼都已经堵死了。 婚礼正式开始,也不知是主办方安排,还是一次巧合,雪庭的位子竟然与他的位子相邻,两人坐在一起。只不过整个过程中她不止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接着,新郎新娘在司仪和其他人的起哄下玩了一堆游戏,而后在浪漫的音乐里互相真情告白,然后也许是说好的,司仪请雪**台唱首歌以示祝贺。雪庭就在众人的掌声中起身上台去,从现场乐队手里接过一把电吉他挂在身上,在经过语调温柔的简短开场白后,她唱了一首欢快的歌曲,并在中间延长间奏,即兴演奏一段电吉他。孟辙很吃惊,虽然知道,可亲眼看她玩乐器,尤其是看见一个女孩子将一把电吉他演奏得如此之好时,的确让他很惊讶。 在台上表演的她是那么地狂热与狂野,而当她结束演出,微笑着在众人的掌声与口哨声中道谢,并再次祝好友新婚快乐,接着从台上走下来时,她又恢复了宁静与淡淡的神情。 “你唱得真好听。”当她坐回椅子上,他忍不住对她轻声说。 “谢谢。”她很客套。 “电吉他弹得非常好。我听说你会很多种乐器。” “舞台需要。而且多学点东西也不是坏事。”她的笑容仍旧很淡,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向孟辙致歉,然后接听电话,“是,我是。明天交房?嗯,我明天会让人过去。我知道,好的,再见。”她说完挂断电话。 “你在买房子?”孟辙追问。 “哦。”她浅浅地笑。 她的冷淡让他在谈话上很被动,他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和她交谈,想了想,他将自己的名片交给她,笑道: “对了,我新开一家西餐厅,有时间的话随时来光顾。上面也有我的电话,如果你愿意,可以打电话给我。” 她接过来,礼貌地微笑:“我会去的。” 这时同为公子哥的万嘉宁走过来,身为万恒集团的少爷,以玩女人和乱花钱著称,向来是很高傲的,这次却很纡尊降贵地蹲在雪庭身边,像只摇尾巴的哈巴狗似的笑道: “雪庭,我们一起跳个舞吧?” “没时间,我要走了。”她站起来说。 “婚礼还没结束。”万嘉宁也跟着站起身,一脸蠢相地道。 “我是请假来的,现在要回片场了。” “又有新片啦,在哪儿?我去探班。” “不用了,我不喜欢记者乱写。我先走了,拜拜。”她微笑,这种微笑很有杀伤力。裙摆一摇,她直接走出会场。 万嘉宁则很陶醉地看着她离开,将手搭在孟辙的肩上,笑道: “怎么样,她是不是很迷人?” “你把她追到手了?”孟辙抱胸看着他。 “她很难追的!”万嘉宁第一句话像在感叹自己命运不济似的,不过接着,他很自负地笑说,“不过越难追越有趣,再难追的女人我也会追上。只是时间问题,早晚她会落在我的手里!”他握拳。 孟辙看着他豪言壮志的样子,“哧”地笑了。 他才不相信万嘉宁的鬼话。梁雪庭这个女人,也许她是男人最无法破解的谜团。 槟榔下班回家,进入大楼时发现自己的邮箱里有信件,便拿出来一边乘电梯一边拆开看。不想里面全是一些照片,似乎还是偷拍的照片,上面全部是康进和其他妙龄女子的合照。女主角大概有两三位,而照片的地点有酒店走廊、珠宝行、服装店、餐厅和码头的游艇上,虽然上面并没有什么太限制级的内容,但似乎送照片的人俨然想告诉她,康进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女人。 看到这些她虽然有些不悦和心烦,但她更觉得好奇的是,这种东西到底是谁寄给她的,因为照片上的事她根本不在乎。 上面的寄信地址很笼统,也没有寄信人,她很纳闷。难倒又是江纯吗?她有那么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