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杨家
杜若香查看纳戒的东西，她与素音相处五十多年，比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都长，这一分开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自然十分想念，可世上事哪有尽如人意的，她能回来救父母亲人就已经是万幸了。 天亮了，乳娘苏氏进来叫她，杜若香才从床上起来。她一晚上没怎么睡，但精神非常好，这是因为她一直按师父教的口诀呼吸吐纳。 “香儿小姐盼着去读书吗？”她精神好的连苏氏都看出来了。 杜若香不否认：“我想认识字，二哥说书里有好多有趣的故事。” 二少爷…苏氏不敢想象要是香儿小姐也和二少爷一样手不离书会是什么样子，但女孩子不至于那样吧？ …… 这回是苏氏送杜若香去饭厅，一家吃完饭后，因为今天是杜若香第一次去读书，杜如海、何氏，杜长平，包括杜长宁都放下书本，陪伴杜家唯一的嫡女去书房。 女孩子们的书房在后宅，杜家兄弟的书房则在前宅，兄弟姐妹是不用太防什么男女之别的，所以这个安排主要是为了教书先生。 杜家兄弟的教书先生都是高薪聘请的，有老夫子也有年轻文士，教的从经史子集到琴棋书画，乃至弓箭骑射，足见杜家对男孩的重视。 可杜家教女孩子的先生只有两位，一位蔡先生是教认字的，一位也是姓杜的先生教她们画画。 女孩子不用抛头露面做生意，也不用参加科举求功名，能认识字会看帐本，将来管理好自己的嫁妆就不错了，这不光是杜家父母的想法，也是太和王朝大多数有钱人家做爹娘的一惯模式。 之所以全家这么隆重起去，还是因为杜若香生来胆小，亲人们担心她害怕。 “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三小姐。” “爹爹，母亲，大哥，二弟，三妹。” “爹爹，母亲，大哥，二哥，三妹。” 事先得到通知，蔡先生和杜若香的两个jiejie都等在书房，只是看到嫡系的全为三meimei过来了，杜若兰和杜若菲难免心中羡慕，她们读书时，只是何氏带她们过来的。 不过许多人家的庶女根本没有读书的机会，更别说嫡母亲自带她们见先生，这情景在说给认识的，也是被其他家的庶女羡慕呢，这样比较着心里就平衡些了。 蔡先生看到主人家如此，更是不敢怠慢了，不过他也听说这位三小姐只是胆小，人倒不难侍候，而且教这些小姐们读书，主人家也不要求出个女状元什么的。 只是认识几个字就行了，所以杜若香入学不用像兄长们那样，恭恭敬敬拜师，她只向蔡先生施了一礼，杜如海拿出几盒点心，蔡先生客套几句收下，她就去早准备好的位子坐下，礼就算成了。 何氏再叮嘱两句听先生的话，一堆人便走了。 其实杜若兰十岁，已经上了三年多的学，杜若菲七岁，也已经读了快一年书，杜若香却刚进来，三姐妹的课程进度明显不同，如果换了杜家兄弟，那是必须分别授课的，可杜家三姐妹还是一个老师，由此便可见这王朝的重男轻女。 蔡先生教杜若菲时就有经验了，他给已经识字的布置了两篇大字写，然后过来教小的，一二三，先是这最容易的三个字。 和杜若香记忆里的一样，不同的是她更复杂的字也早会写了，杜若香胆子是小，所以更怕写不好先生不满意，当初很是下了番功夫，而她附身树木时，为了能帮上师父一点忙，努力练习的枝条都如手指般灵活。 但现在，为了不让人看出她有百年的功底，杜若香还得刻意将简单的一二三写的像蚯蚓爬，就这样还得到蔡先生的称赞，说她头回练字就能写这样，已经不错了。 这老夫子。杜若香也不知道他这话是鼓励呢，还是真看出她有底子了，想一想说道：“二哥之前教过我一点。”她二哥向来对生活琐事糊里糊涂的，就是真的去问他，他也想不起来究竟教没教过。 蔡先生也不可能真的去问，杜家二少爷读书在行他是知道，其实那样的学生才是老师梦寐以求的，可惜他屡试不第，只能教女孩子混碗饭吃。 看杜若香认识一二三，蔡先生便又教她人口手，刚上学就写六个字，已经不少了。看她认真练习着，蔡先生又分别去教杜若兰她们。 杜若香真的很认真，她知道自己在读书上的天份不如二哥，所以要想解释她为什么进步快，只能从努力上着手。 正在杜若香努力让自己的字看起来是一点一点进步的，老管家杜福进书房了：“蔡先生打扰一下，杨家老爷全家过来了，老爷夫人让我接三小姐过去。” 杜若香的毛笔猛地一顿，墨迹重重染在纸上，她却顾不得：“你说杨家？！” “…是啊…杨家老爷全家…”杜福停了下才回答，他怎么觉得向来胆小的三小姐突然很有气势了？ 杜若香很生气，那杨家怎么还有脸过来？！ “杨老爷和夫人听说三小姐带耳环了，才特的过来的。”杜福答道。 她带耳环用的着他们来吗！？一听见杜家有难了就把新媳妇扔到荒郊野外，这样的小人她根本就不想见…不想见也得见… 杜若香叹口气起身：“我才学了六个字…” 这点倒是和二少爷一样，杜长宁万事都不上心，惟独对妨碍他读书写字的人有脾气。 真不愧是兄妹…杜福这样一比较，对杜若香突然生气就能理解了。 …… 杨家老爷姓杨名森，是京都三十多里外的宝罗府人氏，今年三十岁。 杨森是个小生意人，一年前去江南买丝绸，不巧贪便宜雇的是艘贼船，船行至江中心的时候，船老大就成了贼老大，跟杨森出门的两个家丁当场被杀，只有杨森见机快跳水跑了。 杨森会水，在江里游了半天遇上一座大商船，他忙呼救，救他上来的就是杜如海，杜如海家已经三代皇商，meimei又嫁给了江南的地方官，他这回探亲兼做生意，救人纯属偶然。 不过听杨森说他是宝罗府人氏，那也算半个同乡了，又听说他家里还有父母妻儿，杜如海同情心大起，不但救了人，还借钱并介绍知名的丝绸商给他，让杨森人货都和杜家的船一块回去，免得再出意外。 杨森回去卖掉丝绸赚了不少，一家人便登门向杜如海拜谢，从此两家人亲如一家人，十几年的生死之交，杜家放心把女儿嫁过去，结果… 杜若香这辈子可不想再见到这家人，但这时间正是杨家跑的勤的时候，她不去倒是她失礼了，而是她不在场盯着更不放心，谁知道杨家会不会厚颜无耻现在就提出结亲家？ “香儿过来了？”一看见杜若香就站起身迎上前的妇人长的不算漂亮，但嘴唇薄人白净，看上去就是能说会道的。 想前世自己不是也以为她是除了娘亲之外，最可依赖的女性长辈吗？杜若香看着杨森之妻尹氏依然熟悉的笑脸，却忍不住身子一抖。 什么大户人家的嫡女，这样子胆怯？尹氏眼中露出轻蔑，口中却更加亲热：“香儿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其实前世尹氏也这样看过她的，只是前世的她没有防人之心，即使有时候尹氏没掩饰好，她也没往心里去，但这辈子不会了… “婶婶好…”杜若香微笑施礼。 “不用！不用！”尹氏笑着去扶杜若香，能得大户人家的嫡女这样给她行礼，尹氏很受用，所以每回杜若香行礼她都会刻意慢一步上前，别人看就好象她谦虚不受人全礼，而实际上杜若香已经行完礼了。 但今天，尹氏的动作却慢了，她伸手时杜若香都已经转向了杨森，再拜：“杨叔叔好。” “好好，香儿真懂事，”杨森从椅子上起来，并招儿子上前，“青儿，过来见你香儿meimei。” “香儿meimei好…”本来坐在杜长平旁边的一个男孩马上过来，以不输于尹氏的亲热向杜若香问好。 杨青，杨森的独子，也是杜若香前世拜了堂没入洞房的夫君，不过现在的杨青还只有七岁，但现在的他已经是唇红齿白的俊俏了，不难想象长大后的美男子样子。 杜若香记得，杨青的确是她前世所见的最好看的男性，不过这也是因为她养在深闺，见市面太少的原因，后来她在师父那儿见的仙人们，杨青给人家提鞋子都不配。 杜若香和杨青从小就认识，但绝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往事，男女七岁不同席，每回杨青由杨森带来，都是在前面和她父兄谈做生意的窍门，尹氏才在后宅和她们母女说话。 只是尹氏常夸自己的儿子，杜如海和杜长平也说杨青做生意比他父亲还厉害，杜若香于是也觉得这个杨青是有本事的。 之后父母给她定下了婚约，杜若香就没不同意，婚姻大事本来就是讲父母之命的，杨青不是纨绔子弟，杨叔叔和婶婶也是自小就相熟的，总比嫁到陌生人家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