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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忧喜(十六)

    第二天早上,妙姐儿比平时去书房去的都要早,朱宣听了脚步声由前面来了,然后是朱寿在窗下回了话:“王妃来了。”

    因为深秋的缘故,门上都换了厚帘了,不一会儿,朱寿高打了帘子,朱宣抬起了头,看了妙姐儿眼睛先扫了起来,看到自己,唇边有了笑容,才袅袅走了进来站住了行了礼:“表哥。”

    朱宣看了一身海棠花纹蜀锦衣服的妙姐儿站在自己面前,恰似一朵海棠般赏心悦目,他只淡淡应了一声,说了一句:“进去吧。”

    丫头们伴着进去了,如音和青芝如平时一样,一个拿了书出来,铺好了纸张;另一个看了砚台里面已经研好墨,朱寿也是相当的勤快,青芝就带了小丫头去泡茶。

    再回来时,看了王爷负了手进来了,丫头们都退了出来。

    “表哥,”沈玉妙写了几个字,看了坐在一旁看了自己的朱宣,还是问了出来:“如果外面有了孩子,表哥是要接回来养吗?”

    朱宣只是妙姐儿的字,淡淡回了一句:“不会有。”沈玉妙固执地问了一句:“如果有了呢,我只是想如果有了,表哥会怎么样?”

    “写完你的字,我来告诉你会怎么样。”朱宣站了起来出去了。朱寿送了一堆封地上的信进来,朱宣一一翻看了,其中一部分挑拣了下来,自己拿了进来给妙姐儿放在一旁:“写完了看这个。”

    “嗯,”沈玉妙犹豫了一下,抬了头道:“我现在就想知道。”黑而长的眼睫忽闪着看了朱宣。朱宣面无表情道:“写完了过来听,听完了你还能写得下去就怪了。”

    沈玉妙仿佛猜到了几分,答应了一声,低了头继续写自己的字。写字是最能静心,放下了笔的沈玉妙随手拿了朱宣刚才拿进来的东西,打开了一个,是封地上阮大人来的,今年的若干税收情况。

    这个沈玉妙看得很认真了,前天晚上朱宣会的那些“绿林好汉”,就是被晋王的赋税逼上了梁山。

    一一看完了,沈玉妙才想起来自己要问的事情,看了朱寿笑嘻嘻进来了:“二皇子刚才来请了王爷出去了,王爷说中午不回来了,请王妃回房去用中饭去。”

    沈玉妙说了一声:“我知道了。”朱寿出去了,如音和丫头们进了来,手里又多了一件灯花锦的衣服笑道:“起风了,再穿一件吧。”

    出了门果然外面起了秋风,风卷起了地下的落叶半空中飞舞着。青芝对了如音道:“扫地的人也偷懒了,这一地的树叶。”

    听了王妃微笑了道:“这是刚落的,早上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呢。”青芝听完了笑道:“这样的天气,是要让她们勤扫着才行呢。”

    正说着话走着,见几个粗使婆娘拿了扫帚等物来了,见是王妃一行过来,忙路过站了等了过去。

    行到了房里,如音先笑了一声道:“没有出门就是一身的灰了。”喊了小丫头先送上水来给王妃漱了口,这才送上热手巾来。

    午睡刚起来,正坐在镜台前让如音梳了头一面看了一面四方的小铜镜笑道:“这是铜矿上新送来的镜子,这个花纹更好看。”放在手边正在把玩,青芝进来笑道:“管事的来了,说是王妃喊了她来的。”

    沈玉妙想了一下,自己没有喊,但是道:“让她进来吧。”一面打开了首饰匣子,取一个海棠花纹的玉簪子自己别在了头上。

    进来的管事mama是管帐房的,进来了请了安看了王妃只是笑:“王妃这个头梳得好看,比地下的花儿还要鲜灵呢。”

    如音正在理顺后面的发髻,听了笑道:“孔mama,您老人家是管帐房的忙人儿,今儿来了这里,就是说这个的。”

    孔mama身上是一件暗纹蓝色的绸衣,头上一般也是几根金簪子,然后是金挖耳等物,和平常的小户人家相比,都要穿戴的好。

    看了她只是笑就知道有话说,沈玉妙只是笑着喊了小丫头们:“给mama倒茶来,坐一会儿和我说说话。”又让小丫头送了点心进来,青芝自己拿了进来,笑道:“今儿我巴结mama一回,天天去要钱要东西,有劳mama了。”

    孔mama越发的笑呵呵道:“这是奴才该当做的,王妃房里怎么敢怠慢了。”如音也跟了取笑她道:“不是王妃房里的就怠慢了不成?”

    这位孔mama也是个有趣的,接了一句笑道:“那就慢些儿。”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如音笑道:“mama平时少往我们这里来,倒是会哄王妃开心。”

    最后对了镜子端详了,这才扶了王妃往外面锦榻上,孔mama也跟着来了,小丫头们为她送了茶和点心出来,一起都出了去。

    房里孔mama这才笑着对了王妃回话了:“王爷说,有一笔旧帐,王妃要听,想了别人都不清楚,只有奴婢自己来了。”

    看了王妃嫣然笑道:“mama请坐,慢慢说。”孔mama这才重新坐到了小杌子上,对了王妃慢慢道来:“有一笔五两银子,每个月发到田庄子上去,是给田庄子上寄住的一对龚氏母女的。给了有十年了,是王爷亲自交待了奴婢的,此事除了奴婢外,别人就都不清楚了。”

    榻上今天摆的是檀木小桌子,沈玉妙把自己的一双纤纤玉手放到了小桌子,只是看了白晰的手指和桌子上的檀木纹,唇边是微微一抹笑容。

    房里孔mama的声音压低了,而且带了一种低沉:“那是十年前了,这位龚氏是外面的一个歌女,王爷一时恋顾了她。。。。。。”

    房里明眸眼波抬了一下,沈玉妙看了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索的孔mama一眼,这个人面对了自己说表哥的风流事,还是侃侃而谈的表情,一点儿避讳或是不自在的样子都没有,难怪是管了帐房的头儿,这又是表哥的心腹管事了。

    “一个风尘女子,得了王爷的一时喜欢,得了钱财也就是了,不想她起了贪心,怀上了王爷的孩子。”孔mama对了王妃说起了王爷的风流事,还是带了上了年纪的妇人絮叨的样子,就象是在拉家常,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继续玩了自己手的沈玉妙眼睛看了自己的手,其实听得很认真。房里那低沉的声音继续了:“王爷出门去会的这些人,过了一些日子,还是有人会去探望一下。就是太夫人那个时候对这样的事情也是关注了的。

    王爷是不让外面的人有孩子的,太夫人是怕有了孩子留在外面,有了太夫人说了,打小儿就要抱了进来自己养了,等王爷成了亲再给了王妃。”孔mama继续说着,流利而且不打顿。

    沈玉妙轻轻呷了一口茶,继续往下听了。

    “不想这个龚氏,过了三个月突然肚子大了,她原来还想了瞒着,不想有人看了出来。王爷让我去问她,当时问了她,她赌咒发誓只说是王爷的孩子。她在那种地方儿,认识的人不少,她又一口咬定是王爷的。所以奴婢请了王爷示下,灌了她一碗药下去。”孔mama轻轻巧巧就说了出来。

    房外秋风有声,房里温暖如故,沈玉妙突然手心里沁出了冷汗,听了孔mama继续道:“想来她在那种地方损了身子骨儿,那一夜她流血不止,差一点儿把小命没了。王爷一直就没有再见过她,让奴婢去传了话,既然她说孩子是王爷的,王爷也认帐,从此一个月五两银子把她养在家庙里。”

    孔mama这才认真抬了眼睛看了王妃道:“她现在一到天冷,比旁人都要怕冷,也不知道吃了那药损了身子,还是自己原本就折损了身子。所以太夫人也是知道的。不过时间久了,太夫人不记得了也是有的。”

    说完了话的孔mama给王妃行了礼就站起来走了,沈玉妙这才在丝巾上擦了自己满手心的汗。表哥。。。。。。表哥在自己有了身孕时,千依百顺,百般关怀,似乎不应该再评论表哥什么。。。。。。

    想想孔mama说的,十年前的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足以吓到别人,是不是指吓到的是那些夫人们?

    前天晚上,表哥当了自己审了韩国夫人和秋夫人,秋夫人花容不整,是朱寿硬生生半夜里弄起来的。

    门帘重新掀了起来,如音进了来笑道:“有人来拜王妃。”递了贴子进来,女眷们拿了官员们的贴子往这里递,是一位铁将军夫人。沈玉妙笑了,这就是买了两个黄花处子,还有一个小院子的人了。

    人也有了,地方也有了,肯定也有床,万事俱备,只候了表哥去住就行了。沈玉妙对如音笑道:“请她进来。”

    如音引了铁将军夫人进来,却不是想象中的颇有风情的人,在沈玉妙的想象中,有这样香艳的主意的应该是一对看了风流人物的夫妻才是,想来夫人应该是时新的发髻,有姿色的人才是。

    先看了第一眼就险些失笑了,进来的是一个矮胖身材的四十多岁的妇人,圆滚滚胖乎乎的脸庞,脸上鼻子有点象蒜头,嘴巴也颇大。就是如音第一眼看了她也是想笑的。

    “给王妃请安。”铁夫人一进来了,房间里明晃晃的,先不敢乱看,伏了身子行了礼。听了一声娇柔的:“起来。”这才起了来,当然是认真的看了这位传言颇多的贵夫人一眼。

    看到她一身绮罗中斜倚了小桌子,有如丝烟罗雾中的一朵桃花,看了她剪剪双眸看了自己,铁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听见说让座,忙谢了座笑道:“第一次见到王妃这样的尊贵人,请王妃不要怪我失礼了。”

    坐了下来,这才打量了桌子椅子,瓷圆凳子上或是瑞兽,或是云鹤,或是蝶舞花丛的锦垫,一面对了王妃说话。

    沈玉妙这一会儿把那个五两银子的龚氏又忘了,只想了一个小院子,两个处女黄花,偏偏这位铁将军的名字是表哥给自己看过的,要调回到京里来的偏偏就是他。

    “将军是哪一年的武科?”沈玉妙慢慢问了,总要让我先知道知道。铁夫人回答了,又接着回答了政绩:“。。。。。。那一年的大案子是他破的,所以升了职,北平王爷帐下呆了两年,仗没有打过几场,但是破的盗匪案子是有几个。。。。。。”

    听了铁夫人对答如流,沈玉妙慢慢笑了一下,想必在家里背得很熟,比我要强多了,我就不知道表哥是怎么封的王,表哥以前的事情听的是说书的说的几次,不出去听说书的就不会知道。

    铁夫人这一会儿说话功夫,已经把房里看得了七七八八,眼睛里也把一些能估值的东西估了价值。

    她看了王妃房里是想收拾了准备送给王爷的小院子,沈王妃一向是得宠的,这人人都知道,所以她的房里一定是按了王爷的喜好收拾的。可惜了这位铁夫人这样想,沈玉妙只会按自己喜好去收拾房子。

    其貌不扬的铁夫人却是一副玲珑肚肠,一面对了王妃说话,一面在心里已经在估算了那个小院子应该怎么收拾,听了沈王妃又笑着问了一句:“听说夫人新买了一个小院子,还有两个标致的人?”

    看了铁夫人着实的吓了一跳,沈玉妙只是微笑,看了她迅速地就转过来了,陪了笑脸道:“那个小院子是准备笑纳了王妃的,王妃平时在王府里住惯了,偶尔去散散心也是好的。”脑子这一会儿转得飞快的铁夫人已经知道是被人给黑了。

    看了沈王妃听完了只是笑,铁夫人忙站了起来笑道:“本来是想先来看了王妃房里如何收拾,尽可能收拾得满意了再请了王妃去,今儿真是有福份,王妃问起了,不敢瞒着。”然后圆滚滚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更显得滑稽可笑了道:“求王妃赏个脸面收了它,明儿就把地契送进来。”

    这一番动听的话已经让沈玉妙听明白了潜台词,难怪打量了这房里,是想收拾了给表哥。表哥喜欢的地方嘿,一色黑色的摆设,然后一色的书柜,满满的兵书,宝剑挂在旁边,这里珠光宝光,色泽柔润是我自己喜欢的。

    看了还在自己面前站着的铁夫人,沈玉妙笑了笑道:“夫人坐了说话。”看了她坐了,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铁夫人要为铁将军纳小星,买了两个标致的人,听说标致,我才动了心思要看一看去。”

    铁夫人激昂辩解了,几乎口沫纷飞了:“那是买了侍候王妃的,听说王妃花容月貌,长的不好不敢给王妃作使唤丫头。”刚才一路进来看了,王妃房里不管大小都是漂亮丫头。当然最漂亮的一个是沈王妃。

    看了沈王妃只是微笑,铁夫人这才笑着把话题转了:“我们家将军在缉盗上有一点儿小能耐,有了这一点儿小能耐,所以有人看了眼红也是有。倒是别人家里,也有三两出笑话。。。。。。”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看我,对了王妃说这个,只怕话粗,王妃不爱听。”

    沈玉妙扑哧一声笑了,这十足可以当个演员,话头都出来了又打住了,她眯眯笑:“请说吧,偶尔听一听是散闷的,横竖今天没有事情,也难得你来了。”

    铁夫人这才收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了王妃开始说话了:“。。。。。。那一位孙将军,真真的是不堪,是个爱女色的,家里漂亮的小妾都是用来媚上的。。。。。。。陈大人的夫人,最爱结交陈大人的上司。。。。。。”

    沈玉妙听了不时的笑,铁夫人说的那位孙将军,正是跑来告诉了自己,铁将军家要送表哥一对美娇娘的人,这位铁夫人看了人粗却是九窍玲珑心,这一会儿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把可能中伤她的人都中伤了一个遍。

    铁夫人说的很是得意,沈王妃一个娇花软玉一样的人,是个人对了她都只会屏气凝神,说些香花宝钗上的事情,可是是个人就爱听笑话。高宅深院的人一听了这些粗话一下子是新奇的。

    沈玉妙不得不佩服铁夫人的勇气,真的敢对了我说这个,官场上的龌龊内幕,这个人胆子不小!沈玉妙懒懒的神态已经出来了。

    铁夫人才笑了道:“我是个没有见识过的人,一说起来就都说了。”然后站了起来笑道:“明儿给王妃送地契来,斗胆请了王妃去到那里看一看。”然后告辞出去了。

    房里沈王妃一个人很是笑了一会儿,小老婆来媚上的,大老婆结交大人的,送女人来升官的,想了这位铁夫人回去对了铁将军说了,是我来笑纳了,不知道会不会把原来两个标致的人藏起来,换两个丫头给我。

    看了房里宝鼎玉瓶,要按这个样子收拾了给表哥,还是收拾了给我吧,我喜欢就行了。

    朱宣晚上进了房里来,听了妙姐儿格格叽叽地说完了,听了也一笑道:“她明儿来请你,你就去看看吧。”然后开了一句玩笑:“帮表哥看看那两个人,想来不过如此。”

    沈玉妙也笑了道:“以后是我房里的丫头了,表哥可以随便看。”听了朱宣笑道:“多谢妙姐儿了。”

    然后是朱宣先说了:“我走的时候,说了医生下来再看看。”沈玉妙抢了道:“他来看过了,说好着呢。”

    朱宣这才抬了手抚了妙姐儿的香肩,温声道:“表哥回来见过医生了,他说你需要休养,孩子如果暂时没有也是有的。”没有停就接二连三的生,睿儿一周多怀了毅将军,毅将军一周多怀了小郡主和闵小王爷,就是庄稼地,也要休养才行。

    沈玉妙伏在了朱宣怀里,过了一会儿才笑道:“都四个了,再生几个表哥你真的是要睡在地上了。”

    朱宣一听了就笑道:“坏丫头,人多了就是表哥要睡地上去。亏了那小院子表哥也让给你了。”从来没有良心。

    沈玉妙一个人笑了一会儿,才笑道:“表哥,今天二皇子请了你去了哪里?”朱宣的面庞有一半隐在了烛影里,道:“他被皇上训斥了,觉得心里闷,找我去散散心。”

    “哦?”沈玉妙好奇地问了一句:“又怎么了?”朱宣淡淡一笑:“太机灵了,皇上问他话,他有回必答,不问也答了。想来是买通了御书房的人,把皇上每天晚上看的书都事先知道了,按了那个来回答的。”

    看了妙姐儿听得一点儿兴致也没有,朱宣只看了看,以后不会再问表哥外面会不会有孩子了。有时候,朱宣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可是龚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还不清楚呢。

    第二天下午,铁夫人果然是送来了地契来,然后就便请了王妃去看房子,随了沈玉妙一同去的还有一个人,淮王妃江秀雅。

    院子在背静的街上,在院门前停了马车,沈玉妙先微微笑了,这里的背静街道上,备一个小外宅,是很方便表哥来,想的真是周到。

    京里寸土寸金,可是这小院子还是比自己在封地上置办的房子要多了两间房子,两个明珠一样的丫头迎了出来,眼睛不由在自己脸上偷偷瞄了,沈玉妙心里大乐,女主人先来疼疼你们,以后好好侍候当我的丫头,不然不疼你们。

    进了房里看了桌几铺陈都是齐全的,果然是来个人就可以住了,再进去看了新房里铜镜水盆,样样俱全。

    看了那床上时,一旁陪着的铁夫人面上才有了几分尴尬了,沈玉妙只是一笑,床上一色大红色的铺盖,有新房的样子。真是巴结讨好备至了。

    再出来时,还是淮王妃江秀雅陪了坐在一辆马车里,看了窗外的街道,江秀雅突然说了一句话:“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一向来看自己话并不多,只是态度恭顺的江秀雅突然说了这句话,沈玉妙也认真听了。今天的江秀雅还是一个尤物,铁夫人备的两个丫头有若明珠,看了江秀雅也面带了嫉妒的表情。

    一个葱白锦衣,下面是洒花裙子,刚才陪了自己站在廊下,秋风吹动了她的衣服,让人只是觉得她要飞去一样。

    江秀雅也看了沈王妃,一件落花流水锦的衣服,臂上八宝钏环,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没有忧愁的样子,轻闲适意了,王爷的掌中宝,当然是这个样子。

    想想也不奇怪这个掌中宝会醋性大,女人的醋性本来就是宠出来的。刚才看了那两个珠圆玉润的丫头,沈王妃还是有些拈酸的。陪了她来了一趟,当然弄明白了这房子是刚才那个长相难看的将军夫人送的,这样也就能猜得出来,那两个丫头原来是送给王爷的,现在笑纳的是沈王妃。

    淮王妃不得不辩解两句了,看了王妃黑瞳瞳的眼睛看了自己,真是一双明眸。江秀雅笑着接着道:“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家里虽然不是大富,我也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有自己一间房子。”

    然后偏了头仔细地回想了:“我还记得我有一个丫头叫绿浓,是我偏爱浓荫,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后来再也没有见过。”

    沈玉妙只附合了一句笑道:“这个名字不错,再有一个丫头叫重红。”两个人笑一笑。

    江秀雅接着说道:“后来父亲受了冤枉,死在了狱里,母亲带了我一路乞讨回到了她的老家,在那里勉强安了身。”沈玉妙也不笑了,听了这个谁也不能再笑了,只是认真听着。

    “那个时候没吃的,偶然能要的多一点儿,才能吃上一顿饱饭,可是我和母亲还是把脸涂了泥,怕被人轻薄了去。就这样一直过了两、三年。白天是住在村人舍给我们一间破草房里,下雨会漏水,下雪时房里跟房外一样冷,但是也算是有个住的地方了,至少晚上睡觉有道门可以关。”江秀雅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一眼遇到了王爷时,他骑在马上,神采飞扬,正在对了村人打听我们母女,当时我急忙回家去,去找了母亲一起躲起来,我以为是为了父亲的案子又来抓我们母女的了。”江秀雅自嘲的笑了笑:“小小的年纪,我也草木皆兵了。”

    沈玉妙安慰的笑了一下,神思天外了,第一眼看到表哥,表哥骑在马上,神采飞扬,这位当时是泥污潭里呆着的江姑娘难道初恋了表哥。

    只看了沈王妃那神游天外的表情,江秀雅就知道沈王妃又想歪了,说这个是为了解释,当然不是为了增加她的疑心,不能以后一看到自己就总是打量了,再一面说话一面在心里寻思的表情。

    “我找到了母亲,逃出了村子,在外面乞讨了三天,睡在破庙里,可是总是想回到那破草房里,至少有一道能扣上的门,比在破庙里要放心的多。在庙里睡,都是我和母亲轮流守半夜,她睡上半夜,我睡下午夜,夜里一听了野狗叫就和母亲抱成了一团颤抖。”江秀雅眼中有了酸辛的表情。

    正在胡乱猜疑的沈王妃赶快把自己脑里的想法打乱了,至少这个时候不能再在心里想了。

    江秀雅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只是下意识地看了自己一眼,继续道:“后来想了,三天了也许找我们的人该回去了,就回去了。幸好王爷还没有走,如果走了,”江秀雅淡淡道:“父亲的冤情再也不能得到昭雪了。”

    沈玉妙听了江秀雅静静说了一句:“王爷是个好人。”

    表哥是个好人?沈玉妙听完了在心里惦量来惦量去。对了江秀雅只能一笑,解释了这么多,不过解释了为什么要对表哥言听计从。沈王妃汗颜,我的醋意表露得尽人皆知了吗?真是丢人。

    可是表哥是个好人嘻嘻,表哥是个严厉的人,表哥是个有主意的人,表哥是个狡猾的不行的人,唯独表哥是个好人,一听就觉得怪。沈王妃自己在心里把自己的丈夫腹诽了一番。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街上大步跑来了一队兵,火把高举了,又来到了西昌侯府,用力捶开了门,立即就冲了进去。

    西昌侯府接连两次被搜了,被从睡梦中又惊醒的慕容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了:“没有凭据为什么又要搜查。”

    没有人听她的,这一次领兵的是另外一位将军了,逐一都搜了一个遍,这才说了一声:“得罪了。”就离开了。

    气得发抖的慕容夫人心里庆幸了,幸好今儿晚上没有留人下来,不然这些连内宅都搜的混蛋。这样想了,看了眼前府里被从床上赶起来的下人,慕容夫人道:“都回去睡吧。”然后带了丫头回到了房里,才吩咐了:“我自己坐一会儿,你们也去吧。”

    灯下坐了,慕容夫人想了,明天一早还是要去宫中哭诉去,上一次哭得没有效果,皇后只是抚慰了,却没有说什么。

    正在想着,窗外一个人影一闪,“谁!”慕容夫人喝问了一句,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刀来拿在了手里。

    “是我。”一个高大卷发的彪形大汉从房外走了进来,虽然是穿了汉人的衣服,但是一看就是吐蕃人,是达玛的长公子伊丹。

    “你还敢往这儿来!快滚!”慕容夫人低声怒喝了:“都是你招惹来的。我告诉过你,在京里,你刺杀不了南平王。”

    伊丹哼了一声,冷笑了道:“我是来问问你的,为什么今天晚上我们按了你说的地方去了,南平王在那里等着我们中圈套。”

    慕容夫人挥了手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负责告诉你们,他去了哪里,他又不是个傻子,当然也要防了你。”

    然后恨声了:“你快走吧,不要连累了我。”站着不动的伊丹道:“他们刚搜过,是不会再回来搜的,我今天晚上和我的人在这里过一夜。”

    看了房外几个人影,慕容夫人不同意:“不行,没准儿正在外面候着呢,你快走。。。。。。”正说到这里,伊丹先警醒了,一步跳出了房门一看,外面两行火把,前面奔跑的是慕容夫人的管家,正在大声喊了:“夫人,又来搜府来了。”

    正喊着,被几个士兵从后面一把按倒了,喝斥了:“不许喝,走了人拿你是问。”

    反应很快的伊丹立即一把抓过了慕容夫人,抓住了她手里的小刀,刀鞘一扔,就手用刀抵住了慕容夫人的脖子,把她拖出了房。

    几个吐蕃人以慕容夫人为人质,与来搜的将军和士兵们对峙了,慕容夫人小声的说了一句:“拖了我去后院墙,从哪里走。”

    来搜的将军跟在了身后,警惕的看了慕容夫人被他们拖了往后面走,到了后院墙,才把慕容夫人一丢,立即去翻院墙。

    “放箭!”将军一声令下,只听到“嗖,嗖”的放箭声,慕容夫人立即伏在了地上,一面怒骂了:“小心射到我。”这群混蛋。

    伊丹是走了,别的几个人都没有走掉。士兵们推了过来,慕容夫人听了带兵的将军这才对了自己解释了一句:“请夫人不要见怪,王爷今天晚上遇刺了!”

    “有事吗?”慕容夫人追问了这么一句,也让南平王受点儿伤,出出我的气去。将军只是行了礼,一挥手:“带了人回去审问。”就带了士兵退了出去了。

    一个晚上被搜了两次,被当了人质的慕容夫人气得觉睡不着了,在房里坐了一夜,看了天明立即让丫头们拿了衣服来:“我要进宫去。”

    进了宫里,却有人比慕容夫人更早,慕容夫人跟让自己等候的太监打听了:“皇上在见什么人?”

    答案是:“南平王。”慕容夫人坐在房里咬了牙,不时往外看了,过了一会儿,看了南平王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依然是一个精神的人。

    慕容夫人不管不顾了,我还是要见皇上,哪怕你先去过了。这个时候,小太监过来引了慕容夫人:“皇上宣西昌侯夫人见驾。”

    皇上在宫里见了慕容夫人,看了她容颜憔悴了,笑道:“夫人有什么急事要见朕吗?”

    慕容夫人拜伏在地上,一行哭一行说:“拿我家里当了抓人的地方,如果不是有意放了他们去,怎么会那么多士兵看着,人只去了我家里。分明是有意栽赃了,故意漏了一口子让他们逃到了我那里。

    我是大燕之后,西昌侯西去以后,一直是经商,商队远去波斯,大食,也有亲友在吐蕃,从没有瞒过皇上,南平王与吐蕃征战多年,一直拿我当jian细看,请皇上为我作主。昨天夜里差一点儿就没有命了。”

    皇上听了还是呵呵笑了道:“夫人起来听朕说话吧。”慕容夫人这才站了起来,用袖子拭了泪,就是皇上看了也觉得奇怪,这个五十多岁的西昌侯夫人保养上面是很得法。

    “南平王的折子,今儿一早就递上来了,南平王朝之栋梁,屡屡遇刺,朕也不能放过这种事情,我已经让人去告诉南平王了,让他可以相机处事。”皇上慢慢说来,慕容夫人白了脸,可以相机处事,以南平王的个性,这一次又要牵连到别人进来了。

    “皇上,”慕容夫人急忙道:“南平王打仗可以,人却不是一个好人,皇上让他相机处事,我家里又不知道会被搜几次了。”

    皇上看了花容失色的慕容夫人道:“夫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家里没有jian细,搜了搜不出来的。”

    打发了慕容夫人走了,皇上对了朱宣的折子突然笑了,南平王不是一个好人,当然不是,能干之极,精明之极的南平王是一个聪明人。

    想想自己的线报说上来的消息,南平王的小王妃一向最是观之可亲的那一个,今年也同了南平王的旧相识们斗了一回法。皇上看了只是呵呵笑。

    南平王四个孩子,南平王妃年青漂亮,南平王外面依然如故,跟他以前也没有什么改变。想来是封地上拘得紧了,一到了京里就散散闷了。左拥右抱,玩得不亦乐乎。

    位高爵显的南平王今年三十五岁,是男人的好时光,边境还有仗要打,南平王还会有战功,而南平王的爵位却无法再升了。

    新生的那一对龙凤胎,皇上在高阳公主的园子里已经见过了。端慧郡主一生下来就请封了,而一天生下来的闵小王爷却还没有。

    长子封了世子,次子封了将军,南平王的第三个儿子,他自己没有请封,皇上也装作了看不见。

    朱宣自己心里也清楚,皇上心里也清楚,满床笏后是南柯梦,再加上南平王正在壮年,三十五岁,精明强干的南平王蒸蒸日上之时。再立身谨慎,别人心里觉得他只有篡位了。

    能干,不是个好人,包括是他自己妻子的沈玉妙有时候都会这样想了,何况是皇帝。此时的皇帝想起来了自己还是皇子之时,何等的谨慎,为了什么,为了想当皇帝。努力辛劳,都是有目的。

    月盈则缺,这是自然规律。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西汉末年时,王莽未篡之时,位极人臣了,仍然是谦恭、俭朴、忠诚、克已等种种美德未曾稍减。

    以后,王莽“翅膀”逐渐丰满,终于在朝野一片称颂声中露出其庐山真面目,毒杀了十四岁的平帝,挑选了二岁的刘婴做儿皇帝,自己当起摄政王,还嫌不够,最后干脆自己篡汉,做了十五年的皇帝。

    皇帝淡淡一笑,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往外看了院子红如火的枫叶。四门上的将军都是南平王军中的。朕的性命都交给了他。

    汉代霍光,一开始又是何等的谨慎,后来把持了朝政,群臣有事,先请示了霍光,再去告诉汉宣帝。

    想想南平王除去了官服,还是一个浪荡公子哥儿,依然无故的放荡着。皇上用手抚了抚额头,封地上又新开了一个铜矿,今年铸了不少铜钱,铜器。

    再回身来看了书案上南平王的折子,几乎算是声泪俱下了,一一申诉了自己十几年征战,十几年的辛苦,在封地上妻儿被行刺,何等心伤。皇上微微一笑,让他相机行事吧,不就是想出一口气去。

    几年前在南平王被查时,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今年南平王回京来,想必是一个一个害怕得紧。

    眼前出了行刺的事情,正是南平王还手的好机会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去。

    想想刚才慕容夫人也来哭诉,由她而想起了晋王。命南平王安抚了那些“绿林好汉”,皇上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告诉晋王,让他一个人好好再苦恼思索去吧,这个脓包消了肿,晋王皇弟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很难以解释吧。

    “表哥,”沈玉妙一大清早起了来,就听说了朱宣遇刺的消息了,饭也来不及吃,就来到了书房。

    朱宣进了宫这才回来,就看了妙姐儿迎了上来,不顾旁边还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凝视了朱宣,然后突然哭了。

    “妙姐儿,”朱宣抱了她往书房走,一面安慰:“表哥不是好好的。昨儿那吐蕃人被我吓了一跳,他们看到我衣着整齐,压根儿就没有睡着,真是吓得不轻。”

    沈玉妙依然泪眼婆娑了,道:“你,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我担心死了,要抓他们让人去抓好了,何必要自己去当诱饵。”

    朱宣笑道:“表哥天生就是一个好诱饵。”沈玉妙又看了朱宣一眼,然后又捶了他一下,哭道:“人家担心你,你就会欺负人。”天生就是好诱饵,这话还要直白的说出来让人听一听。

    看了妙姐儿在怀里哭个不停,朱宣又笑道:“难怪古人说梨花一枝春带雨,原来表哥不喜欢看妙姐儿泪眼,这一会儿看了好看。不过妙姐儿,这是秋天,你哭错季节了。”

    沈玉妙破啼为笑,在朱宣手上狠狠拧了一下道:“你还跟没事人一样。以后不许出去了。”让人担不完的心。

    两个人相对看了笑,一个满面笑容,刚从宫里得意回来,可以相机从事了,以前对我落井下石的人这一下子可以好好会一会了。

    一个是泪眼带了笑,看了朱宣什么事情也没有,而且还能说俏皮话,从早上一听说了,这才放心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朱宣是不会当一回事的,我天生就是个好诱饵,这句话没有说错。他看了妙姐儿擦了眼泪,放了她站好了道:“进去看你的书。”携了妙姐儿的手进了里间来。

    然后看了她看书写字,偶然看到妙姐儿走神,脸就拉了下来。

    下午客人们纷纷而至,太夫人房里,老侯爷房里也人来人往,都是借了这个机会来买好的。

    沈玉妙房里坐的是韩国夫人,正在说昨夜的事情。从朱宣嘴里是听不到的,沈玉妙借了韩国夫人来探问的时候问了出来。

    两位前不久还互相看了不舒服的夫人坐在了一起说这件事情。

    “王爷昨夜是宿在花夫人处。”说到了这里,韩国夫人尴尬的看了沈王妃笑了笑,看了她并没有什么芥蒂的回了一笑,才继续说下去:“听说这几夜在外面,都是不解衣服,只是在养精神,现在知道了,是在候了刺客。。。。。。”

    沈玉妙听完了,对了韩国夫人一笑,然后往外面喊了如音进来,当了韩国夫人的面吩咐了如音:“把昨儿得的那一架插屏给花夫人送去吧。”

    如音答应了出去交待了朱禄送去,沈玉妙这才看了韩国夫人笑道:“多谢夫人讲给我听。表哥是不会讲的,全然不管别人在心里白担了心。”完全一副妻子关心丈夫的口吻。

    韩国夫人再来,当然是想修好了,想想昨天下午在街上看到了铁将军夫人和沈王妃在一起。韩国夫人当时就猜了出来,铁夫人以前求过自己的事情,她求到了沈王妃面前去。

    铁将军一心缉盗,常年不在家,没有女色上的心。而铁将军夫人买了院子,又买了两个丫头,知道的人不少。一听了都猜了出来是打算送给王爷的。

    想调回京里来,只能求王爷,今年是王爷暂管了京里的治安。可是这院子被沈王妃中间拦下来了。这个醋坛子,这个名正言顺的醋坛子。

    韩国夫人就有了修好的心,借了来探问王爷遇刺的事情,来看了沈王妃。果然今天和她言笑甚欢。看了她还有点儿良心,让人送了插屏去给花夫人。

    想想她在王府里深宅大院,王爷外面遇刺,陪在身边的都是夫人们。韩国夫人心里这样偏颇地想了,可是还是不走,只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朱禄回来复命时,花夫人也跟着来道谢,看了笑容满面的花夫人,沈玉妙是真心的感激了,第一次和表哥的这些夫人们大家是真心坐下来只随便说几句。

    房里一片轻笑声,坐在廊下的如音往院子门看了,朱宣漫步着往房里走来。

    看了朱宣进了来,花夫人和韩国夫人是站了起来行礼,半天没有见到朱宣的妙姐儿独笑着走了过去:“表哥。”又用双手搂住了朱宣的脖子。

    两位夫人看了王爷温柔的笑了低了头搂了沈王妃,笑道:“我来看看你在房里做什么。”然后看了两位夫人一眼,又跑来说什么,说行刺说别的,我都不喜欢让妙姐儿听。

    南平王时有矛盾,一会儿要自己的小妻子只听好听的;一会儿又希望她能上殿去理事,所以最矛盾的其实是他自己。

    两位夫人知趣的告辞了,沈玉妙双手还搂了朱宣脖子,笑道:“我也在想表哥呢,刚才问了,说书房里人多得很。”

    朱宣低头在妙姐儿脸上亲了一口。